我从沙发上弹起来的时候,膝盖还撞了一下茶几腿。疼得我龇牙咧嘴。
但这点疼跟我憋了三年的火比起来,连个屁都不算。门口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接着就是“哒哒”的高跟鞋声——不用看,我也知道是凌舒砚回来了。果不其然,
下一秒就看见她抱着念念。身上还穿着那件我叫不出牌子但一看就贵得离谱的黑色西装。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根碎发都没乱。“爸爸!”念念先看见我,
小胳膊从凌舒砚怀里伸出来。肉乎乎的脸蛋上还带着幼儿园的小红花。声音甜得能化了糖。
换做平时,我早就跑过去抱她了。但今天不行。1我攥着口袋里皱巴巴的离婚协议,
指节都捏白了。直挺挺地站在客厅中间,盯着凌舒砚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凌舒砚,
我们离婚吧。”这句话我说得又快又狠。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毕竟这三年来,
我在她面前,连大声说话都没几次。凌舒砚抱着念念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向我,
那双总是冷冰冰的桃花眼眯了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没先理我,
反而低头摸了摸念念的头。声音放软了点:“念念,先让张姨带你去吃草莓,好不好?
”念念还没搞懂状况。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我,又看她妈妈:“爸爸不一起吃吗?
”“爸爸要跟妈妈说点事。”凌舒砚的声音又冷了下来。转头朝着厨房喊了一声:“张姨!
”张姨很快就跑出来了,手里还拿着擦碗布。看见我跟凌舒砚这架势,
她明显愣了一下——平时我要么窝在沙发上看剧,要么就在房间里打游戏。
跟凌舒砚基本零交流。像今天这样剑拔弩张的,还是头一回。张姨不敢多问,
赶紧走过来接念念:“念念乖,张姨给你洗了大草莓,比昨天的还甜呢。
”念念被张姨抱走的时候,还回头冲我喊:“爸爸快点哦!”我心里揪了一下。
但还是咬着牙没松口。从口袋里把离婚协议掏出来,递到凌舒砚面前:“我已经签好字了,
你看看,没什么问题就签了吧。”凌舒砚没接。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目光扫过我手里的纸,又落到我身上——我今天特意换了件没起球的卫衣。裤子也熨了一下。
就是不想让她觉得我还是那个跟在她身后唯唯诺诺的小职员。“顾妄川,你发什么疯?
”她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一股压人的气势。
跟她在公司开大会时一模一样:“是昨天跟你那群狐朋狗友喝酒,听了什么闲话?
”我攥着协议的手紧了紧,指尖都泛白了:“跟别人没关系,是我自己想离婚。”“想离婚?
”凌舒砚笑了,那笑声里全是嘲讽:“顾妄川,你忘了三年前是谁求着跟我结婚的?
”“忘了你妈住院,是谁拿的五十万手术费?”“忘了你现在住的别墅、开的车,
是谁给你的?”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我当然没忘。
三年前我还是她公司里一个不起眼的小职员。妈突然心梗住院,要做手术。
我凑遍了所有亲戚朋友都不够。是凌舒砚找到我,说只要跟她结婚,钱她出。
还能给我安排个清闲的岗位。那时候我走投无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我以为结婚了就算不能像别的夫妻那样恩爱。至少也能好好过日子。可谁知道,这三年,
除了念念出生那次,她连碰都不让我碰一下。我们分房睡。她住二楼的主卧,
我住楼下的客房。每天她早出晚归。我们能说上话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
公司里的人更是明里暗里地议论。说我是靠女人上位的小白脸,说我吃软饭。
连以前跟我关系好的小王,上次聚餐的时候都跟我开玩笑:“顾哥,
你这日子过得也太舒服了,不用上班还能住大别墅,就是……哈哈,你懂的。
”他那话里的意思,我怎么会不懂?不就是笑我连自己老婆都碰不到,活得跟个摆设似的。
“我没忘你对我的好,”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所以这三年,我忍着。
”“你不跟我同房,我忍;别人说我是小白脸,我忍;你回家跟我零交流,我也忍。
”“但我也是个男人,我有尊严,我不能一辈子这么忍下去!”“尊严?”凌舒砚挑眉,
往前走了一步。她比我矮一点,但气场却压得我喘不过气:“你的尊严值多少钱?
”“没有我,你现在还在租地下室,你妈可能……”“你别拿我妈说事!
”我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凌舒砚,我知道我欠你的,但我可以还!
”“这三年我没乱花你一分钱,你给我的生活费我都存着。”“还有我以前上班攒的钱,
虽然没你多,但我可以慢慢还你!”“我只想要自由,想要一个正常的婚姻,不行吗?
”凌舒砚的脸色沉了下来。伸手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离婚协议。看都没看,
“撕拉”一声就撕成了两半,扔在地上。“想离婚,没门。”她的声音冷得像冰:“顾妄川,
我凌舒砚的婚姻,不是你想结就结,想离就离的。”“你要是敢再提离婚,我就让你妈知道,
她儿子是怎么忘恩负义,又是怎么……”“你敢!”我瞪着她,心脏砰砰直跳:“凌舒砚,
你别太过分!”“念念也是我女儿,你不能这么威胁我!”2“我过分?
”凌舒砚冷笑:“我要是过分,当初就不会嫁给你。”“顾妄川,你搞清楚,这个家,
我说了算。”“你要么乖乖待着,要么……”她顿了顿,
目光扫过我的脸:“你就永远别想再见到念念。”这句话彻底戳中了我的软肋。
我可以不在乎自己,但我不能失去念念。那是我这三年里唯一的念想。每天看着她笑,
看着她喊我爸爸,我才有勇气继续忍下去。我攥紧了拳头,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
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憋屈、愤怒、无力。这些情绪像潮水一样把我淹没,
让我连呼吸都觉得疼。凌舒砚看我不说话,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
转身拿起玄关的包:“我累了,要上楼洗澡。”“张姨做了饭,你自己吃吧。”她走了两步,
又停下,回头看我:“对了,明天别在家待着了,去公司一趟,帮我送份文件到分公司。
”说完,她就踩着高跟鞋上楼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客厅里。看着地上撕碎的离婚协议,
还有散落的草莓叶——应该是念念刚才掉的。我蹲下来,一点一点地把撕碎的协议捡起来。
手指都在抖。这三年,我像个小丑一样活着。以为只要忍一忍就能看到希望。可现在才发现,
我连提出离婚的资格都没有。“顾先生,您没事吧?”张姨端着菜出来,看见我蹲在地上,
小心翼翼地问。我摇摇头,把碎纸塞进兜里,勉强笑了笑:“没事,张姨,你把菜放桌上吧,
我等会儿吃。”张姨叹了口气,把菜放在餐桌上:“顾先生,其实……凌总她也不是故意的。
”“她就是太忙了,心里还是有你和念念的。”“你看她今天回来,
还特意给念念买了那个会唱歌的小熊呢。”我知道张姨是好心劝我。但她不知道,
凌舒砚的好,从来都不是给我的。她给念念买再多玩具,给我再多钱。
也填补不了我们之间那道鸿沟。我没再说话,走到餐桌前坐下。
看着一桌子我爱吃的菜——张姨知道我喜欢吃红烧肉,每次都特意给我多做一点。可今天,
我一点胃口都没有。扒了两口饭就觉得咽不下去。这时候,
念念拿着那个会唱歌的小熊跑过来。爬到我腿上,把小熊凑到我耳边:“爸爸,你听,
小熊会唱《小星星》哦!”小熊的声音甜甜的。念念也跟着哼了起来,
小脑袋在我怀里蹭来蹭去。我抱着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眼眶突然就红了。“念念,
”我轻声问她:“要是爸爸和妈妈分开了,你想跟谁一起过?”念念愣了一下,
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爸爸和妈妈为什么要分开呀?”“念念要跟爸爸和妈妈一起过,
还要跟张姨一起过。”我摸了摸她的头,没再说话。心里却更乱了。凌舒砚用念念威胁我,
我没办法跟她硬来。可让我就这么忍下去,我又实在受不了。晚上,我躺在客房的床上,
翻来覆去睡不着。手机里弹出以前同事的群聊。小王在里面发了个链接,
还配了句话:“兄弟们,看看这个,现在的小白脸都这么嚣张了吗?”我点进去一看,
是个八卦帖子。说某个女总裁的老公,拿着女总裁的钱在外面养小三,
最后被女总裁扫地出门。下面的评论全是骂那个老公的。
还有人说“这种吃软饭的就该这样”。我看着屏幕,心里一阵发凉。他们是不是也觉得,
我跟帖子里的人一样?我关掉手机,盯着天花板。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凌舒砚不是觉得我离不开她吗?不是觉得我只能靠她吗?
那我要是真的找个女人,她会怎么样?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我知道这个想法很荒唐,甚至有点幼稚。但一想到凌舒砚那张冷冰冰的脸,
想到她撕离婚协议时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报复她一下。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接着就是念念的声音:“爸爸,你睡了吗?念念想跟你睡。”我赶紧从床上起来,打开门。
看见念念穿着粉色的小睡衣,抱着她的小熊,站在门口。眼睛红红的,好像快要哭了。
“怎么了,念念?”我蹲下来,摸了摸她的脸。“妈妈刚才在房间里哭了,
”念念小声说:“念念问妈妈怎么了,妈妈说没事,还让念念过来找爸爸。”“爸爸,
你是不是跟妈妈吵架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凌舒砚哭了?
那个永远高高在上、冷冰冰的凌舒砚,居然会哭?我抱着念念,回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心里却更乱了。她为什么会哭?是因为我说要离婚,还是因为别的?念念很快就睡着了,
小嘴巴还微微张着,像个小天使。我看着她,心里又开始犹豫了。
我要是真的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会不会伤害到她?可一想到这三年的憋屈,
想到凌舒砚的威胁。我又咬了咬牙。不管了,明天先去公司送文件,然后……我倒要看看,
凌舒砚到底有多在乎我这个“小白脸”。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顾先生,明天上午十点,
分公司的文件需要您亲自送到,地址我已经发给您了。——凌总助理”我看着短信,
冷笑了一声。凌舒砚还真是一点都不放心我,连送文件都要让助理盯着。行,
明天我就去送文件,顺便……找点乐子。3我是被念念的小肉手拍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
就看见她穿着粉色的小恐龙睡衣,蹲在床边。手里举着半块昨晚没吃完的饼干:“爸爸,
吃饼干,念念偷偷藏的,张姨不知道。”我一把把她捞到床上,
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蛋:“小调皮,早上不能吃凉饼干,张姨该做早饭了,
咱们洗漱完吃油条好不好?”念念立刻眼睛亮了,搂着我的脖子蹭来蹭去:“好!
还要喝甜豆浆!加两勺糖的那种!”我抱着她去洗手间,给她挤好草莓味的儿童牙膏。
看着她踮着脚够水龙头,小短腿晃得像个小钟摆。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这三年要是没这小丫头,
我早他妈撑不下去了——毕竟谁能受得了守着个漂亮老婆却碰都碰不到。
还天天被人背后骂小白脸?刚把念念收拾利索,就听见张姨在厨房喊:“顾先生,
凌总早上走的时候留了话,让您送完文件早点回来,别在外头瞎晃悠。
”我手里给念念梳小辫的动作顿了一下,冷笑一声——凌舒砚倒挺会安排。
连我几点回家都要管。我没接话,抱着念念走到厨房。张姨正把炸好的油条摆到盘子里,
金黄酥脆的,还冒着热气,闻着就勾人。“张姨,您别听她的,我送完文件要是不忙,
就在外面转会儿。”我拿起一根油条咬了一口,外酥里嫩,
比小区门口早餐摊的还好吃:“您这手艺,不开个早餐店可惜了。”张姨叹了口气,
给念念盛了碗豆浆,又往我碗里多舀了勺糖:“顾先生,我知道您心里委屈,
可凌总她……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昨天晚上我看见她在房间里翻您以前的照片呢。
”我端着豆浆的手顿了顿,心里咯噔一下——凌舒砚翻我以前的照片?就是我刚进公司时,
穿着廉价衬衫、头发乱糟糟的那种?她看那个干嘛?同情我?
还是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更顺眼?“张姨,别说了。”我打断她,
不想再琢磨凌舒砚的心思——这女人的心比海底捞的锅底还深。我猜不透,
也懒得猜了:“我心里有数。”念念拿着小勺子舀豆浆,溅得嘴角都是白沫。
我赶紧拿纸巾给她擦:“慢点喝,没人跟你抢,小心烫嘴。”吃完早饭,
我换了件黑色的夹克——凌舒砚给我买的那些阿玛尼西装我都压在衣柜最底下。
穿着跟套了层壳似的,还是夹克舒服。临出门前,念念跑过来抱住我的腿,
仰着小脸说:“爸爸早点回来,给念念带草莓小蛋糕好不好?要上面有小兔子的那种!
”“好,爸爸给你买最大的。”我摸了摸她的头,心里又开始犯嘀咕——我这出去找乐子,
是不是太对不起这小丫头了?可一想到凌舒砚撕离婚协议时的狠劲,
想到公司里那些人阴阳怪气的话。那点愧疚又被压下去了:我忍了三年,
难道连跟人吃顿饭的自由都没有?开车去总公司的路上堵得厉害。我打开收音机,
里面正播着情感热线,一个男的哭诉说老婆结婚后就冷暴力,连话都不跟他说。
主持人劝他“多沟通,多理解”。我听得直皱眉——沟通?我跟凌舒砚沟通了三年,
连她的手都没牵过,有个屁用!到了总公司楼下,我没进去——怕撞见那些老熟人,
又得听一堆闲话。凌舒砚的助理早就把文件放保安室了,我签了字拿上就走。刚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