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偷走了世界的颜色。
一切始于那本无法被扫描的《拜伦诗选》。
当扫描仪第无数次报错时,我烦躁地随手翻开诗集。
然后,我看到了那行字——用真正的墨水,写在泛黄的纸页上:“当第一个概念死去,保管员便会醒来。”
笔迹新鲜得像是刚刚写下。
我下意识地伸手触摸。
指尖触到墨迹的瞬间,整个世界扭曲了。
不是地震。
是更可怕的东西。
窗外的梧桐叶从翠绿褪成灰白,同事的蓝色衬衫失去色彩,墙上的宣传画变成黑白照片。
一切发生在万分之一秒内。
颜色,从世界上被彻底抹除了。
“怎么回事?”
对面的同事揉着眼睛,“显示器坏了吗?”
整个阅览室骚动起来。
人们惊慌地检查手机,看着彼此灰败的衣服,发出困惑的尖叫。
他们知道不对劲,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关于“颜色”的概念,正从他们脑中迅速消退。
只有我,完整地记得刚才那个色彩斑斓的世界。
剧烈的头痛袭来,关于色彩的亿万种记忆在脑中冲撞。
红色像火焰灼烧,蓝色如冰针刺痛。
这种“记得”成了最残酷的刑罚。
我冲到大街上。
交通瘫痪,红绿灯全部熄灭。
司机们茫然地坐在撞毁的车里,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一个穿粉色裙子的小女孩在哭泣:“妈妈,我的裙子...我的裙子变得好奇怪。”
她母亲困惑地看着她:“裙子怎么了?
不是一首这样吗?”
她们正在遗忘。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他们。
三个穿着灰色长袍的人,无声地穿过混乱的街道。
为首的是个年轻女人,眼神空洞如深渊。
她停在一个对着黑白手机屏幕尖叫的男人面前。
“你被色彩污染了。”
她的声音毫无起伏,“让我们为你净化。”
她伸出手,悬在男人头顶。
男人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像盛夏的热浪。
男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双手抱头跪倒在地。
几秒后,他安静下来,眼神变得和灰袍人一样空洞。
他站起身,茫然地环顾西周,然后平静地走开了。
关于颜色的最后记忆,被彻底删除了。
灰袍女人转向我。
她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情绪——一种发现猎物的兴奋。
“又一个保管员。”
她说,“色彩的小偷。”
我转身就跑,凭着记忆冲进最近的地铁站。
灰袍人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追赶,仿佛我己是他囊中之物。
站内一片漆黑,应急灯提供着微弱照明。
我躲进一节废弃车厢,屏住呼吸。
脚步声在站台回荡。
“你无法永远躲藏,保管员。”
女人的声音在隧道里产生诡异的回响,“概念正在一个接一个死去。
音乐、爱情、时间...所有让人类堕落的东西都会消失。”
她的手突然按在车厢玻璃上,离我的脸只有几厘米。
“而你们这些‘记得’的人,是最后的病毒。”
我猛地向后跌去,撞开车厢另一端的门。
但出口己被另外两个灰袍人堵住。
绝望中,我摸到口袋里那本《拜伦诗选》。
翻开的那页,墨迹正在发光。
“当概念濒死,保管员可暂借其力。”
没有时间思考。
我盯着那句诗,集中全部意念想着一个字:光。
书页上的墨迹突然活了过来,化作一道刺目的白光爆发。
整个地铁站被照得亮如白昼。
灰袍人发出痛苦的嚎叫,用手挡住眼睛。
那光对他们而言如同实质的伤害。
我趁机冲出包围,狂奔出地铁站。
外面依然是黑白的世界,但我的眼睛似乎能捕捉到一些不同——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像垂死的萤火虫。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拦住我。
她手里拿着手术刀,眼神锐利如扫描仪。
“刚才的光是你弄出来的?”
她不等我回答就抓住我的手腕,“没时间解释了。
跟我走。”
“你是谁?”
“苏想,市立医院医生。”
她拉着我穿过小巷,“另一个保管员。”
她在一扇铁门前停下,严肃地看着我:“听着,世界正在被‘格式化’。
而我们,是最后的备份。”
“欢迎来到抵抗组织,林刻。”
“或者按那些灰袍人的说法——欢迎来到人类文明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