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手机屏幕亮着，银行APP上的红色负数像一根针，扎在我眼睛里。我把屏幕按熄。
房间里很安静，只剩下泡面桶里散发出来的，最后一点点廉价的香精味。窗户没关严，
晚上的风吹进来，带着点凉气。苍城的夜晚，灯光永远不会熄灭，光透进我的出租屋，
在地板上切出一块明晃晃的长方形。我拿起桌上剩下的半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
水是凉的，流过喉咙，什么味道也没有。墙上那个塑料挂钟，时针慢吞吞地，
正要爬到十一的位置。房东下午发来了三条信息。内容一模一样，都是催房租的。
只是每一条结尾的感叹号，都在增加。今天上午，我被辞退了。
项目经理王胖子把我叫进办公室，话说得很客气。他说公司最近不景气，要裁员，优化结构。
他说我工作很努力，但是年轻人嘛，需要多一点闯劲。我没说话，听着。
最后他拍拍我的肩膀，说赔偿金会按规定打给我。我知道，那点赔償金，
还不够填上我信用卡里的窟窿。我回到工位，收拾东西。一个纸箱子就装完了。
我的全部家当。几本书，一个水杯，还有一小盆快要干死的仙人球。
回到这个三十平米的出租屋，我吃了一碗泡面。然后就坐在这里，一直坐到现在。
未来像一团被揉皱的废纸，扔在角落里，我甚至懒得弯腰去捡。一阵轻微的摩擦声。
一只橘色的猫从沙发底下钻了出来。它不胖，甚至有点瘦，毛色也不算光亮。
是我一个月前在楼下垃圾桶旁边捡的。当时它叫得有气无力，缩在纸箱里，看着快要死了。
我把它抱了回来。它走到我脚边，用脑袋轻轻蹭我的裤腿。动作很轻，
毛茸茸的尾巴在空中慢慢摇晃。我叫它焦糖。因为它就是这个颜色。我低下头，看着它。
“喵。”它仰着脸，叫了一声。声音很细。我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后背。它的身体很温热，
毛不算柔软，有点涩。“焦糖啊，”我轻声说，像在自言自语，“咱俩下顿饭，
都不知道在哪儿呢。”我的声音很干，我自己都觉得难听。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然后，
一个声音响起来。不是猫叫。是一个有点清脆，但很不耐烦的声音。“别摸了，
”那个声音说，“你身上一股廉价方便面的味道。”我愣住了。手停在半空中，
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我慢慢地转动脖子，环顾四周。房间里没有人。门是锁的。
窗户外面是十五楼的夜空。幻觉。我一定是饿昏头了。我收回手，准备站起来，
再去烧点水喝。“喂。”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看哪儿呢？我在跟你说话。”这一次，
我听清楚了。声音是从我脚下传来的。我低下头，视线和那只橘猫对上了。它也正抬着头，
用那双碧绿色的眼睛看着我。它的嘴巴，没有动。但是那个声音，确确实实地，又响了起来。
“我饿了，”猫说，语气里带着一种天经地义的命令，“要去买金枪鱼罐头。顶级的。
”2我的大脑，像一台死机了的老旧电脑。屏幕卡住了。所有的程序都停止了运行。
我盯着焦糖，它也盯着我。我们大眼瞪小眼，持续了大概一分钟。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最后，还是它先开了口。“你那是什么表情？”它的语气充满了一种……嫌弃。对，
就是嫌弃。“像个傻子。我说话很难理解吗？”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这不是梦。“你……你会说话？”我终于挤出几个字，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废话。”焦糖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动作优雅，
和我印象里那个在垃圾桶边奄奄一息的小东西判若两猫。“我一直都会。
只是之前懒得跟你说。”懒得……跟我说？我的世界观正在一寸一寸地崩塌，碎裂，
变成粉末。“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往后缩了缩，后背紧紧贴着沙发。“东西？
”焦糖似乎被这个词冒犯了。它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我是伟大的幸运聚合体。
你这种低维生物，很难理解的。”“幸运……什么？”“跟你解释很费劲。”它打了个哈欠，
看起来对我这个人类的智商不抱任何希望。“总之，我饿了。能量快耗尽了。
你得给我弄点吃的。”我看着它，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钱包。“我……我没钱了。
”我说的是实话。我全身上下，就剩下口袋里皱巴巴的两块钱。是准备明天早上买个馒头的。
“穷鬼。”焦糖毫不客气地评价道，“你的穷酸气熏到我的毛了。”我被一只猫给鄙视了。
我甚至无力反驳。“闭嘴，人类。”它好像看穿了我的窘迫，用一种施舍的口吻说，
“给你个机会。记个号码，然后去给我买吃的。”“什么号码？”我下意识地问。
焦.糖踱着步子，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城市的灯火。它的背影在月光下，
竟然有种说不出的高傲。“彩票。”它说。“什么？”“双色球。”它回头瞥了我一眼，
“号码是07, 12, 18, 23, 29, 31。听清楚了？”我愣愣地点头。
“蓝号呢？”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焦糖的尾巴不耐烦地甩了一下。“05。”它说完，
就跳上了沙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起来，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段惊世骇俗的对话，
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插曲。我呆坐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一只会说话的猫。
一个彩票号码。它说它是幸运聚合体。我看着口袋里那两块钱。这是我最后的资产。
外面的风吹进来，更冷了。我打了个哆嗦。是相信一只会说话的猫，
还是留着这两块钱明天买个馒头？这是一个问题。一个关乎我明天会不会饿死的问题。
也是一个，可能会改变我一生的问题。我看着沙发上睡得安稳的焦糖，它的呼吸很平稳，
小小的身体一起一伏。我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赌一把。反正，
还能有比现在更糟的情况吗？3我走出出租屋，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灯光昏黄，
照着墙上用油漆喷的各种小广告。开锁，通下水道，专治疑难杂症。我的生活，
就像这些广告一样，充满了需要疏通的堵塞和无药可救的杂症。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这个城市大部分的店铺都已经关门。但我知道，在小区后面那条小吃街的尽头，
有一家彩票站。老板是个老大爷，总是开到很晚。夜风吹在脸上，有点冷。
我把外套的领子拉得更高了些。街上没什么人，只有零星的代驾司机骑着折叠电动车，
匆匆而过。我捏着口袋里那两枚硬币。它们在我的手心里，有点硌人。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因为一只猫的话，
我就把最后的生活费拿出来赌一个虚无缥缥的可能。也许我真的压力太大了，出现了幻听。
也许焦糖根本没说过话，一切都是我的想象。我走到彩票站门口，停下了脚步。店里亮着灯，
老大爷正戴着老花镜，聚精会神地看着一张报纸。我犹豫了。进去，还是转身回家？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拿出来一看，是银行发来的信用卡催款短信。红色的感叹号，
提醒我本期账单已逾期。那一瞬间，所有的犹豫都消失了。我推开彩票站的玻璃门。“老板，
打一注双色球。”我对老大爷说。老大爷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机选还是自选？”“自选。
”我把焦糖说的那串数字，一字不差地报了出来。
“07, 12, 18, 23, 29, 31，蓝号05。”老大爷在机器上按着，
机器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一张薄薄的纸条从机器里吐了出来。我把那两枚硬币放在柜台上。
“谢谢。”我拿着那张彩票，走出了彩票站。那张纸很轻，但在我手里，却感觉有千斤重。
回到家，焦糖还在沙发上睡着。我没有打扰它，只是把彩票放在了茶几上，用我的水杯压住。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一块水渍，形状像一幅模糊的地图。
我以前常常看着它发呆，想象着地图的另一端是什么地方。但今晚，我什么也想不了。
脑子里，只有那串数字。07, 12, 18, 23, 29, 31，还有05。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饿醒的。
肚子里空空如也，发出抗议的咕咕声。我坐起来，头有点晕。焦糖已经醒了，正坐在茶几上，
用爪子拨弄着那张被水杯压着的彩票。“喵。”它看见我醒了，叫了一声。这一次，
是正常的猫叫。我愣了一下，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果然，昨天的一切都是幻觉。
它只是一只普通的猫。我苦笑了一下，摇摇头，准备去洗把脸。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一条新闻推送。本市昨晚开出双色球一等奖，奖金500万，
中奖号码为……我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我颤抖着手，点开了那条新闻。屏幕上，
一串红色的数字，清清楚楚地显示在那里。
07, 12, 18, 23, 29, 31。蓝色的数字，是05。我手里的手机，
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4我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个不真实的，轻飘飘的梦。
我捡起地上的手机，又看了一遍。号码没错。我又拿起茶几上那张彩票，
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对。还是没错。每一个数字都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我中奖了。五百万。这个数字在我脑子里盘旋，像一群嗡嗡作响的蜜蜂。我坐在地上，
很久都没有动。焦糖从茶几上跳下来，走到我身边，用头蹭了蹭我的胳膊。“发什么呆？
”它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还是那副嫌弃的腔调。“还不快去兑奖。然后，去买罐头。
”我猛地回过神来。它真的会说话。我真的中奖了。这一切，都是真的。一股巨大的狂喜，
像潮水一样，瞬间淹没了我。我一把抱起焦糖，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我们有钱了！焦糖！
我们有钱了！”我语无伦次地喊着。“放我下来！”焦糖在我怀里挣扎，
“你身上的味道太难闻了！还有，不许再叫我焦糖！叫我焦糖大人！”我笑着把它放下，
眼眶有点湿。我不知道自己是想哭还是想笑。去彩票中心兑奖的过程，比我想象的要简单，
也更复杂。我特意找了个旧口罩戴上。工作人员把我带进一个单独的房间，核对彩票，
核对身份证。他们的态度很平静，好像每天都在处理这种事情。签了很多文件。最后，
一张银行卡递到了我的手里。工作人员告诉我，扣除百分之二十的个人所得税，
卡里还有四百万。四百万。我走出彩票中心的时候，阳光正好。我站在大街上，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车辆，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天是蓝的，树是绿的，
连汽车的鸣笛声都变得悦耳动听。我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买房，也不是去买车。
我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去了市中心最高档的那个商场。商场里有一家进口宠物用品店。
以前我路过的时候，连进去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现在，我推开了那扇锃亮的玻璃门。
店里的导购小姐穿着笔挺的制服，看到我，脸上露出了职业性的微笑。“先生，您好。
需要点什么？”“最好的猫粮，最好的罐头，最好的猫砂，最好的猫玩具。”我看着她，
一字一句地说，“把你们店里最贵的东西，都给我来一份。”导购小姐愣了一下，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她的笑容变得真诚了许多。我看着货架上那些包装精美的罐头。金枪鱼，
三文鱼，帝王蟹。一个罐头的价格，比我以前一天的伙食费都高。我没有丝毫犹豫。“这个，
这个，还有那个，每样来一箱。”最后，我刷卡付钱。POS机吐出长长的一串小票。
我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出商场，感觉自己像个国王。回到家，
我把所有的罐头和零食都摆在焦糖面前。“大人，”我学着它的语气，半开玩笑地说，
“请用膳。”焦糖闻了闻，挑了一个金枪鱼罐头。我给它打开。它吃得很斯文，
一小口一小口地舔着。我看着它，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这只猫，改变了我的命运。
从今天起，它就是我的祖宗。5第二天，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辞职。
我走进那间熟悉的办公室，空气里还是弥漫着咖啡和打印机油墨混合的味道。同事们看到我，
都有些惊讶。王胖子也看到了我，他从自己的办公室里走出来，脸上带着点假笑。“小路啊，
怎么回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了拿？”“王经理，”我走到他面前，
把一封辞职信拍在他的办公桌上，“我是来辞职的。”王胖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辞职？”他拿起那封信，看了一眼，
皱起了眉头，“小路，我知道公司辞退你，你心里有气。但做人不能这么冲动。
现在工作不好找啊。”他说得语重心长，好像真的很关心我。我知道，
他只是怕我去找劳动部门仲裁，嫌麻烦。我笑了笑。“王经理，世界那么大，
我想带我的猫去看看。”我顿了顿，看着他那张油腻的脸，补充了一句。“哦对了，
是坐私人飞机去看。”王胖子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办公室里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笑声。我没有再理他，转身走出了公司大门。那一刻，
我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接下来几天，我都在处理钱带来的后续事情。
我先把信用卡的欠款和各种网贷，一分不剩地全都还清了。看着那些催债电话再也没有响起，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清净了。然后，我退掉了那间又小又破的出租屋。房东来收房的时候，
脸上堆满了笑容，一个劲地夸我是个好小伙子。好像之前天天发短信催租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带着焦糖，在市中心一个高档小区租了一套精装修的两居室。房子很大，很明亮。
有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夜景。焦糖对新家很满意。它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
就是趴在落地窗前的羊毛地毯上，懒洋洋地晒太阳。我给它买了最高级的猫爬架，
最柔软的猫窝，还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玩具。我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扔掉了所有地摊上买来的衣服，去商场里给自己置办了一身行头。我不再吃泡面，
开始学着点外卖，都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餐厅。我甚至买了一台最新款的游戏机，
通宵打游戏。那种感觉，就像一个在沙漠里快要渴死的人，突然掉进了一片绿洲。
我疯狂地喝水，想要把过去二十四年里缺失的一切，都弥补回来。我以为，
这就是人生的巅峰了。有钱，有闲，还有一只会说话的神奇猫咪。我以为，我的好日子，
才刚刚开始。我错了。麻烦，才刚刚开始。那天下午，我正在家里打游戏，门铃突然响了。
我以为是外卖到了，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几个人。一张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是我的亲戚。
一个我只在过年时见过几次的远房舅舅，带着他的老婆和儿子，拎着水果，
满脸堆笑地站在我家门口。“小斐啊，”舅舅热情地拉着我的手，“发财了，
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呢？”6我的第一反应，是关上门。但舅舅的脚，已经卡在了门缝里。
“小斐，你这是干什么？我是你舅舅啊！”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往里挤。
舅妈和表弟也跟了进来。他们三个人，像巡视领地的将军一样，
在我的一百二十平的新家里走来走去。“啧啧，这房子真大。”舅妈摸着真皮沙发，
眼睛里放着光。“哥，你这游戏机是最新款的吧？真牛！”表弟已经扑到了电视机前，
拿起了我的游戏手柄。我站在门口，手足无措。“舅舅，你们……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我问。“这有什么难的。”舅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沙发陷下去一大块。“你妈说的。
你中奖的事，整个老家都传遍了。”我妈。我心里咯噔一下。中奖之后，
我第一时间就给我妈打了五十万过去。我只跟她说，是工作这几年攒的钱，让她别声张。
现在看来，她不仅声张了，还声张得人尽皆知。“小斐啊，你现在出息了，可不能忘了本啊。
”舅舅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咔嚓咬了一口。“你小时候，
我还抱过你呢。”我对他抱过我这件事，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只记得，有一年我爸生病住院，
急需用钱，我妈打电话向他借钱，他哭着喊穷，说自己家都快揭不开锅了。“舅舅，
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我不想跟他们绕圈子。舅舅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叹了口气。
“小斐啊，是这样的。你表弟，马上就要结婚了。女方家要求，必须在城里买套房。
”他指了指那个正在打游戏的表弟，“你也知道，现在房价多贵。我跟你舅妈，
愁得头发都白了。”我明白了。他们是来借钱的。“你表弟，从小就跟你亲。
你们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兄弟。”舅舅开始打感情牌。
我看着那个把我的游戏角色玩得死来死去，还一边骂着“真菜”的表弟，
实在看不出我们哪里亲。“舅舅，我……”我刚想说点什么，舅妈就接过了话头。“小斐，
我们也不多借。五十万，就五十万。”她伸出五个手指头，“等你表弟以后出息了，
肯定加倍还你。”五十万。他们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五十块钱。我沉默了。
我不是不愿意借钱。如果是真的急用，比如生病，我可能会考虑。但是买房……我知道，
这钱一旦借出去，就等于扔进了水里。连个响声都听不见。我的沉默，在他们看来，
就是默认。“我就知道，小斐是个好孩子，不会不管我们的。”舅妈的脸上笑开了花。
“谢谢哥！”表弟也放下手柄，跑了过来。他们一家人，喜气洋洋，
好像那五十万已经到了他们口袋里。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一群狼围住的羊。无处可逃。
就在这时，焦糖迈着优雅的猫步，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它跳上茶几，
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家人。“喵。”它叫了一声。表弟看到了它，眼睛一亮。“哥，
你这猫不错啊，挺肥的。送我吧，我女朋友最喜欢猫了。”他说着，就伸手要去抓焦糖。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焦糖的身体，微微弓了起来。它的眼神，变了。变得冰冷，
充满了危险。“滚。”一个字，清晰地，在我脑海里响起。7表弟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愣住了，好像没听清。焦糖没再理他，只是用那双绿色的眼睛，
冷冷地扫视着客厅里的三个人。它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刀子。
舅舅和舅妈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这猫……怎么有点吓人。”舅妈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趁机开口：“舅舅，这猫是我朋友寄养在这儿的，不能送人。”然后我转向表弟，
语气变得强硬起来：“还有，那是我的游戏机，请你放下。”表弟撇了撇嘴，
不情不愿地放下了手柄。舅舅看气氛僵住了，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
小斐，那借钱的事……”我深吸一口气，看着他。“舅舅，对不起。这个钱，我不能借。
”我说得很慢，但很清楚。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舅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小斐，
你这是什么意思？发了财，就不认亲戚了？”“我不是不认亲戚。”我说，“五十万，
不是小数目。我现在也没有稳定的工作，这笔钱，是我以后生活的保障。”“保障？
你中了五百万，还跟我说保障？”舅妈的声音尖锐起来，“你随便从指甲缝里漏一点，
都够我们过一辈子的了！你就是不想借！忘恩负义的白眼狼！”骂声越来越难听。
我攥紧了拳头。这就是亲戚。你有钱的时候，他们蜂拥而至，恨不得从你身上撕下一块肉。
你没钱的时候，他们躲得比谁都远。我不想再跟他们争辩。“我累了，你们请回吧。
”我走到门口，拉开了门。“路斐！你敢赶我们走？”舅舅气得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
“你等着，我让你妈来跟你说！”他们骂骂咧咧地走了。我关上门，靠在门板上，
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焦糖跳到我脚边，用尾巴轻轻扫了扫我的裤腿。
“人类的亲缘关系，真是脆弱又可笑。”它在我脑海里说。我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我以为，把他们赶走，事情就结束了。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第二天，
我接到了另一个人的电话。一个我以为，再也不会联系我的人。是我的前女友，赵倩。
电话里，她哭得梨花带雨。她说她后悔了，说她当初分手是一时冲动，
说她心里其实一直都爱着我。我们分手，是在半年前。她说，她看不到我们的未来。她说，
她不想跟着我一起挤地铁，吃路边摊，为了每个月的房租发愁。她说，她想要更好的生活。
现在，她回来了。在我中了五百万之后。她说想见我一面。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我们约在一家咖啡馆。她还是那么漂亮，化着精致的妆。看到我，她的眼睛就红了。“阿斐，
”她抓住我的手，“我们和好吧。我知道你中奖了，我不是为了你的钱。我只是发现，
我不能没有你。”她的话，说得那么真诚。换作是以前的我，可能会心软，会感动。但现在，
我只觉得讽刺。我抽回我的手。“赵倩，”我看着她，“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在这里喝咖啡吗？
”她愣了一下。“你当时说，你最讨厌我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觉得很丢人。
”我看着自己身上新买的衬衫，笑了笑。“现在呢？”她的脸色有点发白。“阿斐，
我不是那个意思……”“以前你觉得我配不上你，”我打断她的话，语气很平静，
“现在我觉得，你配不上我的猫罐头。”说完，我站起身，在桌上留下了一百块钱。
“这杯咖啡，我请了。”我没有再回头。走出咖啡馆，阳光刺眼。我突然觉得，钱这个东西，
真是个照妖镜。能照出人心里，最真实，也最丑陋的模样。8接下来的一个星期，
我的生活彻底变成了一场闹剧。舅舅一家没有再上门，
但他们把我的电话号码告诉了老家所有的亲戚。我的手机，每天从早到晚响个不停。七大姑，
八大姨，甚至一些我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远房亲戚，都打来电话。他们的开场白都差不多。
先是恭喜我发财，然后开始回忆我们之间那点微不足道的交情。最后，话锋一转，开始哭穷。
这家儿子要娶媳妇，那家女儿要上大学，还有家里的老房子要翻新。每个人都觉得，
我这五百万是天上掉下来的，理所应当分他们一杯羹。我从一开始的耐心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