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表弟,从小就爱占小便宜,没想到结婚了还一个德行。在餐厅吃饭,他带着老婆孩子,
点了满满一桌子海鲜。看见我,他假惺惺地过来说:“姐,你也在这儿吃饭啊?真巧。
”我懒得理他,吃完自己的就准备走。结账时,服务员拦住了我:“您好,
您表弟说他那桌的单跟您一起结。”我冷笑一声,对服务员说:“把他给我叫过来,
我倒要问问,谁给他的脸?”01窗外的雨丝斜斜地织着,给城市罩上一层灰蒙蒙的纱。
餐厅里的暖气开得有些过头,闷得人心里发慌。我刚吃完一碗简单的海鲜面,
准备结束这顿孤独的晚餐。站起身,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您好,女士。
”一个穿着制服的服务员快步走过来,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为难。
我停下脚步,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您这桌一共消费八十八元。
”服务员递上来的账单我没有接。我的视线越过她,投向不远处那张喧闹的桌子。张伟,
我的表弟,正高声谈笑着,把一只硕大的波士顿龙虾钳子掰得咔咔作响。他的老婆,
那个我只见过几次的女人,正把剥好的虾肉喂到他们三岁的儿子嘴里。满桌的杯盘狼藉,
红色的虾壳、白色的贝壳堆成了小山。那场面,不像吃饭,更像一场饕餮的狂欢。“女士?
”服务员轻声催促。我收回目光,看着她。“有什么问题吗?”我的声音很平静。
服务员的笑容僵了一下,她压低声音,指了指张伟的方向。“是这样的,您表-那位先生说,
他那一桌的账单,跟您的一起结算。”空气仿佛凝固了。暖气带来的燥热瞬间褪去,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蹿上天灵盖。我几乎要气笑了。真不愧是张伟,这种事他做得出来。
从小到大,他就像一只水蛭,贪婪地附着在我身上,理所当然地吸食着一切。
我以为他结了婚,成了家,至少会装点一下成年人的门面。没想到,
他只是变成了带着一家子来吸血的成年巨婴。我的沉默让服务员有些不安。
她又补充了一句:“他们那桌消费了一千六百八十元。”我嘴边泛起一抹冷意,
没有一丝温度。“把他给我叫过来。”我对服务员说。“我倒要问问,谁给他的脸?
”我的语气不重,但每个字都像淬了冰。服务员愣住了,显然没预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
她大概以为这又是一场亲戚间推拉扯皮的戏码。“去叫他。”我重复了一遍,
眼神直直地看着她。服务"员不敢再迟疑,转身朝那桌走去。餐厅里的人不多,
但我的声音足够清晰,已经有几桌客人朝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很好。我就是要人看着。
有些人的脸皮,需要放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事实的耳光来抽,他才可能感觉到疼。
张伟被服务员请了过来。他嘴里还嚼着东西,满嘴油光,
脸上带着那种我从小看到大的、嬉皮笑脸的无赖相。“姐,怎么了?准备走了?
”他好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种无辜的表情,简直可以去拿奖。“张伟,
”我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里不带任何情绪,“你那桌的饭,要记在我的账上?
”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夸张的笑容,伸手想来揽我的肩膀。我后退一步,避开了。
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嗨,多大点事儿,”他把手收回去,在自己的裤子上擦了擦油,
“一家人,谁结不都一样嘛!你当姐的,还能跟弟弟计较这个?”这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仿佛我计较一下就是天理难容。他老婆也抱着孩子走了过来,站在他身边,像个完美的捧哏。
“就是啊,姐,阿伟也是看你一个人吃饭,想跟你热闹热闹。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一顿饭而已。”她一边说,一边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我,那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仿佛我穿的这件几百块钱的大衣,就是我小气的铁证。周围的视线越来越密集,
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皮肤上。我没有理会他老婆,目光始终锁定在张伟脸上。
“我问你三个问题。”我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第一,我今天来吃饭,
邀请你了吗?”张伟的笑容僵住了。“第二,你点这一桌子海鲜,问过我的意见吗?
”他的脸色开始泛红。“第三,你结婚我随了五千的礼,你儿子满月我包了两千的红包,
我工作三年,你从我这里借走不下两万块钱,你哪一次还过?”我每问一句,就向前走一步。
冰冷的质问,在餐厅里回荡。“现在,你凭什么,理直气壮地,把你这一千多的饭钱,
算在我的头上?”最后几个字,我几乎是贴着他的脸说出来的。我看见他眼神里的慌乱,
看见他额角渗出的细汗。他嘴巴张了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张平日里能言善辩的嘴,
此刻笨拙得像被胶水粘住了。“我……”他支吾了半天。他老婆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抱着孩子的手臂紧了紧,想说什么,却被我冰冷的眼神堵了回去。我不再看他们。
我从钱包里拿出一百块钱,递给旁边已经看呆了的服务员。“这是我这桌的钱,八十八,
不用找了。”然后,我转向张伟,一字一句,清晰地对服务-员说:“剩下的,找他要。
”“他要是没钱付,或者想赖账,你们就按餐厅的规矩办。”“该报警报警,该叫人叫人,
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说完,我拿起自己的外套,在餐厅所有人的注视下,转身就走。
我没有回头去看张伟和他老婆那副精彩的脸色。我能想象到那种狼狈和屈辱。
但这都是他自找的。推开餐厅厚重的玻璃门,外面的冷风夹杂着雨水扑面而来。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进肺里,却浇不灭胸口那团燃烧的怒火。痛快。
前所未有的痛快。这么多年积压在心口的恶气,仿佛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我的手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原来,撕破脸的感觉,是这么的爽。
02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像一只被激怒的马蜂。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我走到路边,
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坐进车里,温暖的空气包裹住我,我才感觉到指尖的冰冷。
手机的震动终于停了,屏幕上显示着一长串的未接来电,全都来自同一个号码——姑妈。
我看着那个号码,过去二十六年里,它对我而言,几乎等同于麻烦和索取。果然,
安静了不到十秒,电话又一次锲而不舍地打了进来。我划开接听,按了免提。“林晚!
你这个白眼狼!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姑妈尖利刺耳的咆哮,瞬间穿透了听筒,
在小小的车厢里回响。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同情地看了我一眼。我没有出声,静静地听着。
等她那口气喘匀了,我才慢悠悠地开口。“姑妈,有事说事。”“有事?
我儿子在餐厅被人当贼一样看着,你说我有什么事?”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调,
“你让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丢脸,你安的什么心?你就见不得你弟弟好是吧!
”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我从小听到大,耳朵都快起茧了。“姑妈,
你最好先问问你的好儿子,他做了什么。”我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我冷静地,一五一十地,把餐厅里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没有添油加醋,只是陈述事实。电话那头沉默了。我以为她至少会有一丝理亏。但我错了。
我永远都低估了她的双标和蛮不讲理。“不就一顿饭吗?”她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
充满了委屈和指责,“他还是个孩子啊!他才多大?你都二十六了,是当姐姐的!
你就不能让着他一点吗?为了一千多块钱,你至于让你弟弟在外面那么难堪吗?
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孩子?一个二十四岁,结了婚,生了娃的男人,是孩子?那我呢?
我六岁的时候,她拿走我全部的压岁钱,笑着说“姑妈帮你存着”,
转头就给张伟买了最新款的游戏机。那时候,她怎么不说我还只是个孩子?我考上大学,
一个人拖着两个大箱子去陌生的城市报到,她打电话来,让我把省吃俭用存下的奖学金,
分一半给没考上学的张伟当“零花钱”。那时候,她怎么不说我也是个需要照顾的孩子?
胸口那股刚刚平复下去的怒火,又一次腾地烧了起来。我的血液里,似乎有无数根针在扎。
“姑-妈,”我打断她喋喋不休的控诉,“张伟是你的儿子,不是我的。我没有义务,
也没有责任,去为他的人生买单。”“他想要面子,让他自己去挣。
”“我不是来开慈善堂的。”“你……”姑妈被我这番话噎住了,半天没说出-来。
“我累了,不想再跟你说这些,”我感到一阵深刻的疲惫,“以后这种事,别再来找我了。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世界清静了。我闭上眼睛,靠在头枕上。
可那份清静没有持续多久。手机又开始震动,这次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接起来。“喂,
是晚晚吗?我是你二姨婆啊……”我面无表情地挂断。紧接着,三舅公,
四表叔……各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像商量好了一样,轮番对我进行电话轰炸。
他们的话术出奇地一致。
是“大家都是亲戚”、“和气生财”、“你一个女孩子别太计较”、“让让你弟弟怎么了”。
他们根本不在乎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他们只知道,姑妈拜托他们来“劝说”我。在他们眼里,
我,林晚,就是一个可以为了所谓的“家庭和睦”而无限牺牲的符号。我一个都没再接。
我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姑妈”那个号码,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加入黑名单”。
一个确认的弹窗跳出来。我点了确定。做完这一切,我感觉像卸下了一个沉重多年的枷,锁。
出租车停在了我租住的小区楼下。我付了钱,走进冰冷的楼道。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微信消息。我拿出来看,是闺蜜苏晴。“怎么了宝?我刚刚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心情不好?
”看着这条消息,我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忽然就松懈了下来。眼眶有点发热。
我快速地打字,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连同我拉黑姑妈的壮举,一股脑地告诉了她。
苏晴的回复几乎是秒回,一连串的感叹号。“卧槽!干得漂亮!”“这种吸血鬼亲戚,
你早该这么干了!”“你等着,我现在就去买一串鞭炮给你庆祝一下!
终于摆脱了这帮成年巨婴!”看着她义愤填膺又充满支持的话语,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所有的烦躁,压抑,愤怒,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一个温暖的出口。有这样一个朋友,
真好。我回到家,没有开灯。我把自己摔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着窗外模糊的城市夜景。
拉黑一个号码,只需要几秒钟。但要割断一段被扭曲了二十多年的亲情,却远没有那么简单。
我知道,今晚的一切,只是一个开始。一场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03夜深了。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下冰箱低沉的嗡鸣。我没有一丝睡意,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
一幕幕闪过从小到大的画面。那些被我刻意遗忘,或者说,强迫自己不去计较的往事,
此刻都争先恐后地浮现在眼前,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我记得那年我八岁,
过年收到了八百块压岁钱。我把那些崭新的钞票一张张铺平,
小心翼翼地夹在我最喜欢的一本童话书里,计划着要去买那条我眼馋了很久的公主裙。
姑妈来家里做客,看到了我藏钱的动作。她笑着走过来,摸着我的头,
用一种我无法抗拒的温柔语气说:“晚晚真能干,都懂得存钱了。
不过小孩子带这么多钱不安全,姑妈先帮你存着,等你长大了再给你。”我信了。
我把那本夹着我全部梦想的童话书,亲手交给了她。一个星期后,我去她家玩,
看到张伟正抱着一台崭新的游戏机,玩得不亦乐乎。那台游戏机,标价七百九十八。
我跑去问姑妈我的钱呢。她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消失了,她不耐烦地说:“什么你的钱?
你弟弟想要个玩具,当姐姐的就不能让一下?真不懂事!”那一刻,
我好像第一次看清了她笑容背后的东西。后来,类似的事情越来越多。我的新文具盒,
会“离奇”地出现在张伟的书包里。我妈妈给我买的新衣服,姑妈会说“真好看,
借给我家伟伟穿两天”,然后就再也要不回来。所有人都告诉我,我是姐姐,
我应该让着弟弟。我渐渐学会了沉默,学会了把自己的东西藏好,
学会了不再对任何人抱有期待。我以为只要我考上大学,离开这个家,一切就会好起来。
但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我大学四年,靠着奖学金和兼职,没有问家里要过一分钱。
可姑妈的电话,却比我妈打得还要勤。“晚晚啊,听说你拿了国家奖学金?八千块呢!
你弟弟最近手头紧,你先转五千给他用用。”“晚晚,伟伟谈恋爱了,要给女朋友买礼物,
你这个当姐的不得表示一下?”“晚晚……”每一次,她的语气都那么理所当然,
仿佛我的钱,就是她的钱,就是张伟的钱。我拒绝过,争辩过。换来的,
却是她在亲戚群里哭诉,说我读了大学就忘了本,看不起穷亲戚,是个冷血无情的白眼狼。
我妈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为了不让我妈难做,很多时候,我选择了妥协。工作以后,
我搬出来自己住,以为终于可以喘口气。现实却给了我更响亮的一巴掌。
张伟就像一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今天说要换手机,明天说要交房租,
后天又说跟朋友创业需要启动资金。每一次的金额都不算巨大,一千,两千,三千。
但累积起来,是一笔让我心惊的数字。我不是没有狠下心拒绝过。可姑妈总有办法逼我就范。
她会直接跑到我公司楼下等我,当着我同事的面哭哭啼啼。她会去外婆家撒泼打滚,
说我不孝,逼得外婆不得不打电话来劝我。外婆是我唯一的软肋。为了让老人家清净,
我一次又一次地退让。我以为我的退让,能换来片刻的安宁。可我换来的,
却是他们变本加厉的索取,和今天在餐厅里那场理直气壮的羞辱。我真是个傻子。
一个被“亲情”这两个字绑架了二十多年的傻子。黑暗中,我慢慢坐起身,
打开了书桌上的台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我脸上冰冷的泪痕。我打开电脑,
登录了手机银行。我点开转账记录,一笔一笔地往下翻。“转给张伟,2000,
备注:手机。”“转给张伟,1500,备注:房租。”“转给张伟,3000,
备注:生活费。”……一条条,一笔笔,密密麻麻。它们像一条条冰冷的铁链,
记录着我这些年的退让与懦弱。也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割开了我自欺欺人的假象。
我拿出手机,将每一笔转账记录都截了图。然后,我打开了一个新建的文件夹,
把这些图片一张一张地保存了进去。文件夹的名字,我命名为“证据”。做完这一切,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我没有丝毫的困倦,内心却出奇的平静。过去的林晚,
已经死在了今天这个冰冷的清晨。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退让分毫。他们欠我的,
我会一笔一笔地,连本带利地,拿回来。他们想要战争,那我就给他们战争。
04周末的早晨,阳光难得地穿透云层,洒进我的小屋。我正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外婆。我的心立刻软了下来,接起电话,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外婆。
”“晚晚啊,吃早饭了没?”外婆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慈祥温和。“刚吃过,您呢?
”“吃了吃了,”外婆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犹豫,“晚晚,今天有空吗?
来外婆家一趟吧。”我的心沉了一下。“家里……有事吗?”“你姑妈她……唉,
”外婆叹了口气,“她昨天来我这儿哭了一晚上,说你跟小伟闹了别扭。我想着,一家人,
没什么说不开的。你们过来,当着我的面,把话说清楚,把矛盾解开,好不好?”又是这样。
每次姑妈搞出事情,最后都要外婆来收拾残局。我不想让外婆为难,她是我在这个家里,
唯一在乎的人。“……好。”我听见自己说。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的阳光,
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我知道,这绝对不是一次简单的“调解”。这会是一场鸿门宴。
我换了身最简单不过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连妆都懒得化,戴上那副黑框眼镜,
遮住眼底的疲惫和冷漠。我不想表现出任何攻击性。我要让他们以为,
我还是那个可以被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外婆家住在老城区,一栋有些年头的六层居民楼。
我刚走到楼下,就看到姑妈和张伟正站在单元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看到我,
姑妈立刻换上了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仿佛我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张伟则低着头,
一副做错了事的沮丧模样。演技真好,不去当演员真是屈才了。
我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连个招呼都懒得打。姑妈在我身后“哎”了一声,
我头也没回。推开外婆家的门,一股熟悉的饭菜香扑面而来。但客厅里的景象,
却让我瞬间绷紧了神经。小小的客厅里,坐满了人。二姨婆,三舅公,
四表叔……前几天给我打电话的那些亲戚,一个不落地全都在。
他们像一场严肃审判的陪审团,齐刷刷地看向门口的我。外婆坐在主位的沙发上,
脸色有些憔悴,看到我,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晚晚来了,快坐。”我走过去,
在外婆身边的一个小凳子上坐下。我刚一坐定,姑妈和张伟就跟了进来。姑妈“噗通”一声,
竟然直接坐在了地上,开始嚎啕大哭。“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辛辛苦苦拉扯大儿子,
现在连在外面吃顿饭都要被人指着鼻子骂啊!”她一边哭,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我,
那控诉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张伟立刻蹲下去扶她,嘴里念叨着:“妈,你别这样,
都是我的错,是我不懂事,惹姐姐生气了……”他这番“道歉”,更像是在火上浇油。果然,
他话音刚落,二姨婆就开口了。“晚晚啊,你看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姑妈呢?
她可是你亲姑妈啊。”“就是,”三舅公也帮腔,“小伟都已经知道错了,你一个当姐姐的,
就不能大度一点?非要闹得家里鸡犬不宁吗?”“快,给你姑妈和你弟弟道个歉,
这事就算过去了。”“把那天的饭钱补上,以后还是一家人。”他们你一言我一语,
唾沫星子横飞。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软刀子,打着“为你好”的旗号,逼着我妥协,
逼着我认罪。仿佛我才是那个犯了错的人。我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我的手指紧紧攥着,
指甲掐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感。这疼痛让我保持着清醒。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或虚伪、或愚昧、或理所当然的脸,心里一片冰冷。这就是我的亲戚。
这就是所谓的家人。一帮只懂得抱团施压,从来不问是非黑白的刽子手。我的沉默,
在他们看来,或许是理亏,或许是顽抗。姑妈的哭声渐渐小了,她看火候差不多了,
终于准备亮出今天的底牌了。05“姐,我知道错了。”张伟见我不说话,
又假惺惺地开了口。他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哽咽着说:“我不该让你付饭钱,
更不该让你在那么多人面前没面子。我给你道歉,对不起。”他说完,
还煞有介事地朝我鞠了一躬。如果不是见识过他无赖的嘴脸,我差点就要信了。
姑妈看他“道歉”完毕,立刻接上了话茬。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但条理却清晰得很。
“晚晚,你看,小伟已经知道错了。我们也不是非要计较那顿饭钱。”她话锋一转,
脸上露出一丝算计的精光。“其实今天叫你来,主要是想跟你商量个事。”来了。
真正的目的终于要浮出水面了。我抬眼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你看,小伟也老大不小了,
他女朋友也催着结婚。可我们家这条件,你也知道,实在是买不起房啊。
”姑-妈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女朋友说了,没婚房,
这婚就不结了。你说我这个当妈的,能不着急吗?”客厅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姑妈,
仿佛在听一场感人肺腑的演讲。“我寻思着吧,”姑妈的目光转向了外婆,
又迅速地落回到我脸上,“外婆名下那套老房子,在城南那边的,不是一直空着吗?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那套房子……那是我爸妈出事后,外婆怕我将来一个人无依无靠,
特意买下来,写在她名下,但早就说好了,是留给我以后当嫁妆,给我傍身的。
那是外婆给我的,最后的底牌和依靠。“反正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租出去也收不了几个钱,
还麻烦。”姑妈的声音充满了诱导性,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不如啊,
就先‘借’给你弟弟当婚房。”她特意在那个“借”字上加了重音。“等以后他有钱了,
自己买了房,再把这房子还给你。你看,这样一来,小伟的婚事解决了,你也没什么损失,
两全其美,多好啊!”她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我,那表情仿佛在说:你看我对你多好,
都帮你把问题想得这么周到了,你还不快点感恩戴德地答应?两全其美?没什么损失?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借?他们一家子,有借有还过吗?这根本不是借,这是明抢!
他们策划了今天这场鸿门宴,演了这么一出大戏,从一顿饭钱开始发难,逼我道歉,
搞臭我的名声,最终的目的,就是我最后的这处安身之所!好狠的算计。好毒的心肠。
他们这是要抽干我最后一滴血,把我逼上绝路!我感到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我下意识地看向外婆。外婆的嘴唇紧紧抿着,脸色非常难看。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她显然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提出如此无耻的要求。看到外婆为难又痛心的表情,我心里最后一丝对亲情的幻想,
也彻底破灭了。怒火,像岩浆一样在我的胸腔里翻滚、奔腾。烧掉了我所有的隐忍和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