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独处与奇遇见的人越多，我就越喜欢独处。不过，我依旧热衷社交，
如果能从那些人身上得到某些故事，那就再好不过了。在我作为自由撰稿人的职业生涯中，
我见识过许许多多的奇葩和神仙，他们引发出的事件值得我反复咀嚼，充盈自我灵魂。不过，
我从未想过，我的职业生涯会某天因为某个人发生改变。我并没有固定居所，我讨厌被限制，
总是提着行李箱奔波在路上。那是我到达南方小镇的第三天，花了五百块租了两间平房，
小镇的人对我这个外来人口很好奇，逮着机会就会打探我的事情，为了避免麻烦，
我屯了几箱泡面和水。不出意外的话，我将在这间屋里待上一个月。刷刷新闻码码字，
其他时间除了打游戏就是睡觉，这是我习惯的生活方式。小镇靠山，常年阴雨，
好在我不出门，否则也要像对面的阿姨般常常骂天。夜色将近，天更加阴沉了，
屋里全是烟味，所以我开了窗户透气。街对面是一幢小二层，楼下住着一个卖馍的阿姨，
楼上的住户，我从没见过，也不感兴趣。我打开窗户，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对面二楼的人，
我早已近视，勉强能看清屋里站着两个女人，她们只是站着，许久都未挪动，
我当然没有在意，坐回桌边继续打游戏。放松时，时间如水，抓也抓不住。
吸引我注意力的是楼下的吵闹，还有闪烁不停的彩光，像是警车。这样的地方，
如何能惹得警车上门呢？看热闹是人的天性，我不例外，游戏已经留不住我，
我去了窗边看热闹。街道湿漉漉的，路灯很暗，看表才发现已经是晚上十点。除了警车，
还有许多看热闹的人，我从未注意过这里还有这么多的人，人群在吵，我视力不好，
耳力却还不错，一下就听出他们谈论的是与死人有关的话，再多的，我没太听懂。
新闻都撞到手里了，哪有不抓的道理，我回去翻出了相机连鞋都没换就赶了出去。我出去时，
三个民警正带着一个绿裙子女人下楼，是对面二楼的女人。隔着窗户时，
我就看清了她的衣服颜色，让我惊奇的是，那个女人很年轻。我挤过去的时候，
民警已经带女人上车了，我只看清了她的轮廓，皮肤很白，长得好像还不错。
我拿起相机拍下此幕，正遗憾时，急救车驶进了街道，车上下来了几个男人，没有穿工作服，
其中一个人还穿着短裤拖鞋，实在太过随意。我一边不屑他们的职业素养，
一边拍下他们忙碌的身影，几人上了楼，围观的人居然还想挤上去，
好在被那几人给拦了回来。那些人在楼上忙碌，楼下的人议论不停，都是些毫无根据的猜测。
那个阿姨就在人群中，看见我举着相机拍不停，竟扒开人群挤了过来，也不管我想不想理她，
开口就问：“原来你是记者啊？哪个报社的啊，我天天看报纸呢。”我随便嗯嗯两句，
调转方向去拍人群。我敷衍的态度惹怒了阿姨，她手里的扇子拍打我的肩膀，
继续问：“你到底是干啥的，你是不是间谍哦？”她问得很急，这时我才听出她不是本地人，
这里的人，我听过他们讲话，嘴里像是含了块冰，含糊不清的。我看向了她，
她的眼神很锐利，似乎是笃定我不是好人，我赶紧笑笑解释说：“阿姨，您误会了，
我是摄影师，随便拍拍，您别担心。”“那就是记者嘛。”阿姨撇嘴，
显然是在嫌弃我的蠢笨。不等她说出后面的话，我举着相机挤到了另外一边，
阿姨看出我不愿意搭理她，“嘁”了一声扭头继续找人八卦。长舌妇。我暗骂了她一声，
扭头去拍人群。2 死亡之谜“下来了……”人群惊呼的时候，
我看到那几个非专业医护人员用担架抬了一个人下楼，是个男人，身上盖了一条塑料薄布，
姿态僵硬。我虽算不上专业，却还是一眼看出那个男人早就死了。人死后是柔软的，
很快就会僵硬，几个小时内又会柔软。那人很白，是一种呈灰度的白，手臂弯曲，
手掌却是张开的，像是被冻过。“老姜家的大儿子，这就是报应！”大声喧哗的是那个阿姨，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那个阿姨就住在死者楼下，自然知道更多内幕，
而我却因为个人情绪问题放弃了这个机会。我举着相机拍照一边挪到了阿姨旁边，
她注意到了我，却也没有理我，继续和旁人口水四溅的讨论“报应”之类的话题。
急救车早就离开了，人群久久不散，甚至还围成圈讨论起来，至于案发地也被警示标挡住了。
而那个阿姨作为第一手情报人员，被围在中间，大肆演讲死者过往，就差给她搬一个讲台了。
好在我早有先见，占据了有利地形，也得到了第一手资料。死者叫姜钟，三十四岁，
凶手是死者的妻子，叫许溪，两人都是小镇本地人，八年前结婚，尚无儿女。
报警的人是死者的妹妹，三十岁，已有家庭，因联系不到哥哥过来查看，
这才发现哥哥已经被嫂子给杀了，离开后主动报了警。当然，这是我自己拼凑出的版本。
围观人群东一句西一句，有说报应的有说中邪的，反正没一句能信的。差不多到半夜两点，
街道上的人才尽数离开，那个阿姨也走了，她的门前被警示胶带隔着，想回也回不去，
依我看，那阿姨是不敢回去的，却又偏偏嘴硬说儿子担心她，让她回去。她离开时，
孤零零的，瞧着很是可怜。第二天，我被民警叫去了派出所录了口供，异常简单，
寥寥几句就打发我离开。小派出所里挤满了人，一半来录口供一半来看热闹，在这里，
我见到了死者的妹妹，她穿着白体恤和牛仔裤，身材纤细，
不太像一个三十多岁且育有孩子的女人。她的皮肤状态不是很好，眼底发黑，
却涂了一个红唇，诡异至极。围观的人很多，她却偏偏看向了我，还冲着我笑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间觉得这个案子大有文章，这是一个撰稿人的直觉，
却也有可能是事实。我想过去以一个记者的身份采访她，事实上，我确实这样做了，
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被民警叫进了一个由值班室临时改的问询室。她那个笑容，
让我坚定了挖掘真相的想法。我将自己的工作简历截图找到接待民警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那是一个瘦瘦黑黑的民警，得知我要做采访，欣喜又慌张，
显然被我简历上那些花里胡哨的奖项给唬住了。很快，所长接待了我。
所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上身穿着警服，下面套着一条宽松黑裤。他的办公室很小，
摆满了乱七八糟的文件，这让我惊讶，这么小的派出所会有这么多的案宗吗？
他没发现我的好奇，站在桌边有些局促，见我四处打量，赶紧说：“同志，
如果你要采访的话，你要出具你的记者证和单位的采访条例证明，
然后你拿这些文件给我们做个申请，我们才能让你采访。”我没有记者证，
可以通过朋友搞一个，不过这个过程会等待，而且我也不喜欢麻烦别人。他看出我有些为难，
又笑了笑：“同志，这都是规矩，如果你嫌麻烦，可以采访我们所里同志，
能说的我们一定说，不能说的，那也没办法了。”“谢谢您，这样吧，
我先回去弄个申请再来。”一个撰稿人，绝对不能错过任何可挖掘新闻的机会，
我嘴上如此说，转身出门就去找了那位红唇女子。她早我出来却没有离开派出所，
像是在等人，我上去将自己的简历展示给她，表明了采访请求，她有些惊讶，
仔细看过我的资料后又冲着我笑了。离得近，她张红唇更可怖了，这让我不安。
3 真相初探与她艳丽的红唇不同，她的性格很温柔。同意采访要求后，
她带我去了旁边的茶馆，那是一间用客厅开放出的地方，摆了三四张小桌，
桌子板凳都油腻腻的，她倒是丝毫不介意，坐下就问：“你想采访我什么？
关于我哥被杀的事情吗？”她用的是普通话，几乎没什么口音。坦然的语气让我不舒服，
下意识用了尖锐的语气质问她：“你觉得你哥哥和你嫂子的婚姻幸福吗？”她怔住了，
想了想才说：“不太了解，我只知道他们当初在一起是因为爱情，
我嫂子为此放弃了去读大学的机会。”“他是你的哥哥，你为什么说不了解呢？
”我继续发问，当着她的脸点开了手机录音，她的表情总算有了变化，她有点紧张。
“我……我和我哥哥关系不太好，他们家的事情我不参与。”她一直盯着我的手机屏幕，
表情越来越紧张，说话都开始结巴。“嗯，既然关系不好，你怎么会突然去了你哥哥家呢？
”“我不知道，我就是去看看，然后，我没想到会这样……”她开始思索，
停顿了许久又说：“我以为我哥在屋里打游戏，她叫我吃饭，但我哥一直没出来，我问她，
她没说话，吃了饭洗了碗又叫我去厨房，我哥就在里面。”话罢，
她抬眼盯着我继续说：“我哥在冰柜里，那个冰柜是我老公做外卖不要的，她说要装菜，
我老公就给他们搬过来了，当时他们还吵了一架，我哥觉得她是捡垃圾，骂了她。
”她好像有些害怕，说话时眼睛不停地眨。也就这时候，我才觉得她是一个正常人，
我点点头，又问：“他们经常吵架吗？”她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说：“不清楚，偶尔吵吧。
”“可以讲讲你哥和你嫂子的事情吗？”“他们……”“他们认识十多年了，
那时我哥早就辍学了，她还在读高中，我哥很喜欢她，花了很多心思追求她，她成绩很好，
长得也漂亮，但还是被我哥感动了，高中毕业，她没再继续读书，
然后去县城找了一份收银的工作，我哥为了照顾她也跟过去了，不到半年，
他们就回来结婚了，后来她一直在我们镇上上班，我哥开了一个修车铺，
两年前生意不好就关了。”这个故事乍一听十分普通，毫无看点，
但要是以凶手角度去阐述整个事件的话，还是有一点点意思。我有了想法，也不愿等待，
又简单聊了几句就回家找朋友搞记者证的事情了。这天刚好周五，
需要等到下周一才能进系统，不过，我也没闲着，
带着相机和录音笔走访了所有和案件相关的人员。两天时间就理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死者姜钟，初中辍学，后经亲戚的介绍去了镇子口的修车铺当学徒，
附近就是镇上的重点中学，凶手许溪便就读于此中学。偶尔遇见，少年情窦初开，
疯狂追求这位好学生。俗话说烈女怕缠郎，许溪还是被姜钟的坚持不懈给打动了，接着，
她成绩也随之一落千丈，中途被父母发现后闹过分手，成绩又赶了上来，
但许溪已经陷入了爱情，所以才会白白放弃了去读大学的机会。他们回到本地后很快结婚，
日子也短暂的幸福过，不过，很快就被姜钟给毁掉了。据街坊所说，
姜钟这人混混作风颇为霸道，修车铺就是因为他好吃懒做才倒闭的，后来一直待在家里，
靠着许溪在一家台球厅当收银挣钱生活，尽管如此，他却一点都不珍惜自己的妻子，
时常在网上撩骚，因此，两人常常吵架。说是吵架，其实也只是姜钟单方面耍横，
更甚者还会动手殴打许溪，即使如此，许溪依旧任劳任怨养着这位不成器的老公，而她杀人，
大概就是实在难以忍受这样的生活，所以才会杀了姜钟。至于怎么杀的，
我尚未得到确定答案。理清了脉络，我没了兴趣，这样的案子太常见了，最主要的是，
我曾写过两个相同的案件，无外乎都是因为某方无法再忍受对方从而狠下杀心。太普通了。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所长居然找到了我。他到访的时候穿的便装，几句话就表明了来意，
他希望我能去做个给派出所做个工作专访，提高一下知名度，
另外则可以让我近距离笔采凶手许溪。这是个交换，他以为我很想获取这个案件的一手信息。
这个故事太简单了，纯粹就是浪费我的时间，可明明是我先主动挖掘的，
只能佯装高兴答应下来。4 凶手自白许溪还在派出所的留置室，尚未转移到看守所。
我见到她时，是在所长到访的第二天下午。天气依旧昏暗，险些让人喘不过气，
我坐在候问室等她。她换了一条裙子，浅粉色，已经洗的发白。五官长得的确好，
皮肤如我那次看见的那般莹白细腻，很瘦弱，神色温和，
实在难以看出她是个会杀人的狠角色。“您好，我叫赵乐，是北城周日报社的记者。
”我主动起身迎接她，想和她握手，却猛地看到她手腕上的手铐，
尴尬的我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你好。”她坐到了黑木桌的对面，双手放在桌上，
手铐就那般映在我的眼里，我意识到她不会像外表那样柔弱，能杀人的女人，怎么会简单呢？
“听说你想要采访我？”她的普通话很标准，讲得也很慢，声音细细柔柔，
让人控制不住地产生好感。我甚至在想，或许她是被逼无奈才会杀人呢，作为一个撰稿人，
我太有必要去了解她的犯罪心理了。“是的，许小姐，你能讲述一下你和姜钟之间的故事吗？
”她看着自己的手，垂着眼睛想着，我等了很久才听见她开口说：“我和他结婚七八年了，
我们没有孩子，婚姻也像一滩死水，他出过几次轨，但这并不是我杀死他的理由，
具体因为什么，我找不出一点原因，只觉得就好像杀死了一条鱼那样简单。
”她的第一句话就惊到了我，我盯着她的脸，反复确认她的表情，最终，我确定了，
她不是在形容，而是真的那样想。她看向了我，认真地说：“赵记者，你觉得我残忍是吧？
”我没敢回答这个问题，她又垂下了眼睛，继续说：“我们都没有将彼此当人看，
他不爱我却要折磨我，他才是罪人，他该受惩罚的，所以我惩罚了他。
”我总算找回了自己的思绪，小声问她：“你们的婚姻并不幸福，你丈夫并不爱你，
他时常打骂你，所以，你杀了他，可以讲一下，你是通过什么方式杀了他呢？
”听见我的问话，她皱了眉头，似乎不愿意回答。按照往常，我会打个哈哈转而追问其他，
可现在，这才是最值得我挖掘的东西，我不会退步。最终，她忍受不了寂静，
开口说：“氢氰酸，苹果籽苦杏仁里面就有，我把它们混到了酸奶里面，他喝完就不舒服了，
十多分钟吧，然后就死了，怕他发臭，所以就把他拖到了冰柜放着，就是两天吧，
姜馨过来了，然后她报了警。”她的表情过于轻松，我听得直皱眉，说完话，她扫视了屋内，
看着我说：“赵记者，你觉得我的事情值得大家去关注吗？”“你希望他们关注吗？
”这个问题，我不好回答，作为媒体人，我自然是希望越多的人关注越好，可她作为凶手，
肯定不想的吧。“人的想法都是不同的，我左右不了别人的想法。”她回答的很诚恳，
我发现，除去她异于常人的心理素质外，她是个思想正常的人。“也不一定，比如说我们。
”我笑得温和，轻声辩驳：“你不觉得我们记者就是舆论的引导者吗？他们固然有想法，
却还是会被牵着鼻子走，这是不是说明了，我们可以左右他人想法呢？”从她的表情来看，
她是认同我的说法的，我笑了笑又说：“所以，作为记者就更要向大众展露真实，
引导大家的思想正确，这才是我们的职责。”“赵记者，你真有文化。”她的表情认真，
竟还有些艳羡，我恍然想起她的以前，一个人人称赞的学霸，却被爱情毁了人生，不禁欷歔。
“许小姐，你是不是觉得他耽误了你的人生？”我的问法委婉，她一下就听出了我的意思，
隐隐生恨地说：“是，他就是毁了我的人生，他毁了我的爱情，毁了我对未来的期望，
他活该！”从她进来到现在，这是她第一次表露出自己的恨意，
让她这个人的形象一下立体起来。我点点头，继续发问：“你有想过杀人的后果吗？
”她恍然失神，盯了我许久才摇摇头说：“没想那么多，我以为杀了他我就解脱了。
”5 隐秘往事采访的精髓就是认真倾听加点头附和，再适时发问，
采访者才能更加放松的吐露想法。所以，我依旧点头：“许小姐，
你能谈一下你是怎么想到用化学方式杀人的呢？”“网上查的，以前读书也了解了一点。
”她回答的很快，说完她又沉默了，她像是想到了什么，
自嘲般地说：“我的事情没什么好写的，寥寥几句就能写完，不会有人感兴趣的。”这时候，
她需要别人的认可，我适时安慰她：“许小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图腾，这个图腾是独一无二的，你也有自己专属的图腾，
而这个世界上也会有和你图腾相似的人，她们的经历或许和你相同，所以，
你更应该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故事，让更多的人去了解你，了解你的经历，这样，
她们才不会犯下相同的错误。”“你不觉得我是坏人吗？”她很认真地问我，我一时语塞，
坏人？见惯了不寻常，我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
所以我更喜欢剖析人们背后的故事，这也导致了我无法做一名真正的记者。
我的思想在大环境下，是病态、不合理的存在。“我曾经喜欢一个人，他也喜欢我。
”她突然说话，瞳孔朝下，是在思索。我收敛了思绪，认真地盯着她。“他不爱学习，
总是逃课，成绩却还不错，我们一起上下学，感情好得不得了，那时，我在想，
哪怕是背叛全世界，我也要和他在一起。”她又看着我，
眼神从我脸上游走又挪开：“少女时期的爱恋你知道吗？我以为会是一辈子的，
可是他太懦弱了，没有保护我，还在我受到伤害时选择了离开我。”我能看出她是真的难过，
忍不住问：“然后呢？你就和姜钟在一起了？”听到这句话，她神经质地笑了，片刻，
她无所谓地说：“还能怎么办啊，失去了他，我的未来还有希望吗？除了姜钟，
我没有任何选择。”这话前后矛盾，我脑子里有了某种猜测，
大着胆子问：“所以你和姜钟并没有什么感情，你喜欢的一直是另外一个人，
你说除了姜钟没了其他选择，为什么呢？”她扁了扁嘴，
想了很久才说：“因为……他强暴了我，那时候太不懂事了，不敢报警不敢告诉家长，
只敢偷偷藏着哭，真是胆小。”在挖掘过程中经常会有新发现，这个发展，我不是很意外。
“你那时还在读高中吧，年纪小害怕也是正常的。”我语气平和，猜测道：“所以，
姜钟胁迫了你？”她没说话，在我看来，这便是默认。窗外的天像是要黑了，
可手表上明明显示才下午四点。“你如果想要知道我更多的事情，你可以去问问姜馨。
”她跟着我的目光看了窗外，转头对着我说：“她是姜钟的妹妹，也是我的高中同学，
我的很多事情她都知道。”我恍然大悟，那个红唇女人居然是她的同学，
那她为什么没说过这段经历呢？“那你喜欢的那个人，姜馨她认识吗？”采访的时间快到了，
我必须抓住重点。她点头，冷淡地说：“知道吧，不过你要自己问她，
我也不知道我和她到底是同学关系还是其他关系，她不太愿意和什么家接触。
”这点倒是和姜馨本人说的一致，不等我追问下一个问题，候问室的门被敲开了，是所长，
身后还站着两个警察，气势威严，应该是市局下来调查的警官。杀人动机和犯罪心理都有了，
回家我就开始整理大纲，花了差不多一小时就完成了。唯一不足的是姜馨的描述，
她展现出的形象是局外人，可根据许溪所说，姜馨的身份特殊，了解她的所有事情，
甚至有可能知道哥哥对许溪犯下罪恶，那她到底是什么心态去看待这一切呢？文档早就打开，
却迟迟下不了笔，好不容易捱到天亮，我立马换了衣服问路找去找了姜馨。
6 姐妹情深比起哥哥一家，姜馨一家的生活非常美满，还在镇上做了点小生意。
是一家规模很小的母婴店，我去的时候，她在店里打扫卫生。
几乎看到我的同时就露出了抗拒的神情，这也让我确定，她身上有值得我去挖掘的细节。
东拉西扯了很多，我才谈到了自己关心的重点，她如上次一样紧张起来，
断断续续地说：“我和她不同班，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和我哥在一起，喜欢的人？没见过，
我不知道。”“你上次说她和你哥在一起是因为爱情。”我一语戳破她，
毫不留情地问：“她曾被你哥哥侵犯，这件事你知道吧？”她今天没涂口红，嘴唇很白，
嘴张了好几下才发出声音：“她给你说了？我，我是知道，但我还能怎么办，他是我哥，
我……”她的声音抖得厉害，显然是回想到了以前。“你也是女生，
你难道没有想过要帮助她吗？”我紧紧盯着她，我知道自己不该生气，可根本忍不住。
一个拥有大好青春的女生被这样毁了人生，被迫跟着伤害自己的人一起生活，
这种痛苦如何去承受？这样的人生真是操蛋！我突然理解那些人为何说他是报应了。此刻，
我也是这样觉得，许溪杀死的是禽兽、是自己惨痛的过往，她亦该承担罪责，但不该被谴责。
“我哥，我知道他不是个好人，可他是我亲哥哥。”她的情绪缓和了下去，
“我亲眼看见他对她做了那种事情，是我懦弱胆小，但这个结果不是我想要的，
我以为她会忘掉那些，会好好生活，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不是吗？”她看着我，
想要我认同她的说法。我摇头，反驳说：“不对，往前看是因为能迈过去，
她一直活在阴影下，你让她怎么往前看？”她的眉头渐渐蹙紧，眼眶也红了，眨眼间，
眼泪啪啪砸到她的手背上，委屈又无助，显得我像个恶人。许溪被抓，
她却涂着红唇出现在派出所，对于她现在的眼泪，一切都假的让人想要冷笑。
“我哥性格不好，我爸妈宠爱他，我从小就活在了他的阴影下，我又做错了什么？我帮了她，
谁来帮我？”她声音尖利，一字一句都带着质问的口吻。她的三观，我不能认同，
我依旧摇头：“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她进入泥潭，这样的话，你和你哥又有什么差别？
”她怔住了，眼泪无声落下。就在这时，一个微胖的男人抱着一个孩子走了进来，
是她的丈夫和孩子，我赶紧起身上前打招呼，姿态自然的让我自己都吃惊。
男人发现女人在哭，和蔼的脸色变得不善，他没有回应我的热情，径直绕过我去查看女人。
我知道，我不适合再留下了，打了个招呼就回去了。这次回去，
我一个人封闭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稿子删了又改，反反复复不能定下。
我的账号有自己特定的风格，这次的稿子也不例外，不外乎就是讲解加上采访笔记。
挖掘的人物是许溪，经过笔采和走访，她这个人已经有了完整的形状轨迹。
一个不像弱者的弱者，有着大众喜欢的曲折人生，她很悲，却也完整。想了一夜，
我终于确定了自己不甘心的原因，大概是我内心那少有的正义感在作祟。为了丰富文稿，
我上午起床又走访了和姜家有关的人。综合了百十人的分享，
姜馨这人的人生轨迹也变得清晰。她成绩不错，高中和许溪就读同一所中学，
两人的关系很普通，好像在某段时间有过亲近，之后便又疏远了。高中毕业，
许溪选择了辍学打工，而她去了外地读大学，几年后带回一个男人，也是本地人，
两人恋爱结婚顺理成章，和姜馨本人说的差不多，两家各自成家后联系很少，
逢年过节也不走动，特别是在姜家兄妹的父母去世后，两家的关系更是降至冰点。
这让我想到了姜馨的话，既然两家关系生疏，那她又为什么要去看他们呢？
7 往事如烟写稿的过程中，总会注意到某些新的关键点，这也就导致我会一遍遍修改，
这个过程太折磨人的心性。而我需要用新的谈话来丰富我的猜想，就是这么巧，
派出所那边给我打了电话，许溪杀人的事情已经敲定了，马上就要转到县里的看守所，
然后就等着法院的审判。他们给我打电话是因为许溪主动要求的，她想再见我一面。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当天下午就赶了过去。还是在那间狭小的候问室里，对比上次见面，
她好像胖了些，见我进去熟稔地冲我打招呼。等我坐下，她就主动问我：“赵记者，
麻烦你跑来跑去的，你去见过姜馨吗？”“嗯，去向她了解过一些你的事情。
”我以为她是关心她自己的采访，解释说：“你的专访大纲已经定下了，到时候我来看你，
再读给你听。”“姜馨她怎么说？”她的注意力放在了奇怪的地方，我个人理解，
她对于姜馨应该存在一部分怨恨，为了缓解她的情绪，我故作沉重地说：“姜馨告诉我，
对于她哥给你造成的伤害，她很难过，一直深受良心的谴责。”我的话刚吃完，她就笑了，
那是一种无奈近乎悲凉的笑，甚至让我感应到了那股难受的情绪。“赵记者，
你想听听当年的故事吗？”“好。”我当着她的面开始了录音，见我做好准备，
她才开始讲述当年的事情：学校后面有一个树林，我喜欢待在那儿。就是在那儿，
我遇见了他，他想要逃学，开口让我帮忙，我同意了。那之后，我们成为了朋友，课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