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趾高气昂地传话:“我家公子说了,姑娘商贾之女,这些俗物最是相配。
从此高山流水,各自珍重。”
隔天,京城敲锣打鼓,新科状元与丞相千金喜结连理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在万民道贺中,我登上京城最大的酒楼“清风楼”,在一众说书先生中,惊堂木一拍。
“今日,小女子不说他人,只说三件憾事。”
“第一说,我敬自己错付真心,金山银山,为他铺就青云路。”
“第二说,我敬他金榜题名,上岸第一刀,先斩糟糠妻。”
“第三说,我敬这恩断义绝,昨日许我凤冠霞帔,今日却在别处洞房花烛。”
沈修竹和丞相府的管家疯了似的往台上挤:“快!快让这个疯女人闭嘴!”我拂袖冷笑,谁说我只会养一个书生?这书生不中用了,我还有这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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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修竹脸色煞白,气得浑身发抖。
他大概从未想过,那个在他面前永远把他的前途放在第一顺位的我,会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举动。
“夏知微!你疯了!”他嘶吼着,想冲上台来捂住我的嘴。
丞相府的管家更是一脸凶相,指挥着家丁:“把她给我抓下来!堵上嘴!”然而,他们还没碰到台边,几个穿着短褐的壮汉就从人群中站了出来,稳稳地拦在了台前。
清风楼的掌柜慢悠悠地走上前,对着丞相府管家拱了拱手。
“刘管家,不好意思。”
“我们清风楼有清风楼的规矩。”
“凡是上了台的说书先生,只要听客们没说不好,那就得让他把故事说完。”
刘管家气得跳脚:“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拦丞相府的路?”掌柜的笑意不减,但眼神却冷了下来。
“我算什么东西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东家说了,今天这台子,是专门为夏姑娘留的。”
一句话,让沈修竹和刘管家的动作都僵住了。
清风楼的东家,是京城里最神秘的人物之一,无人知其身份,只知其财力通天,连皇亲国戚都要给几分薄面。
沈修竹死死地盯着我,眼中满是震惊和不解。
我却不再看他,目光扫过台下议论纷纷的听众,再次举起了惊堂木。
“啪!”“诸位,刚才说到哪了?哦,说到洞房花烛。”
“话说这沈状元啊,三年前,还是个食不果腹的穷书生,大雪天冻得快死了,是我,夏知微,给他送去了第一碗热粥,第一件棉衣。”
“我将我爹留下的锦绣阁所有盈利,尽数供他读书、赶考、打点关系。”
“我为他寻访名师,为他重金求购孤本,为他洗手作羹汤。”
“他说,知微,你放心,等我金榜题名,定八抬大轿,凤冠霞帔,娶你过门,让你做全天下最风光的状元夫人。”
我每说一句,沈修竹的脸色就白一分。
台下的百姓听得义愤填膺。
“真是个白眼狼啊!”“夏老板真是瞎了眼!”“亏我还觉得他是什么文曲星下凡,呸!”我笑了,笑中带泪。
“可如今,他金榜题名了。”
“他的八抬大轿,抬的是丞相千金。”
“他的凤冠霞帔,许给了名门贵女。”
“而我这个为他铺路的糟糠妻,只得到了一纸和离书,和一句‘商贾之女,满身铜臭’的羞辱。”
我将那张和离书从袖中取出,高高举起,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一点一点,撕得粉碎。
纸屑如雪,纷纷扬扬落下。
“沈修竹,你曾说我只懂柴米油盐,不懂你的青云之志。”
“今日我便让你看看。”
“你的青云路,是我用金山银山铺就的。
我能铺,自然也能拆!”“从今日起,我夏知微,与你沈修竹,恩断义绝,死生不复相见!”说完,我将惊堂木往桌上重重一放,转身便走,再没回头看他一眼。
身后,是百姓的唾骂声和沈修竹气急败坏的咆哮。
我只觉得无比痛快。
下了楼,清风楼的掌柜早已备好了马车。
他恭敬地递给我一个暖手炉:“东家,外面风大。”
我点点头,钻进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我靠在软垫上,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刚才的决绝和强硬,不过是撑着一口气。
如今气散了,只剩下满心的疲惫和蚀骨的痛。
三年的感情,终究是喂了狗。
我闭上眼,一行清泪无声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