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冰棱如刀戟般垂挂,在稀薄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时值深冬,城外北风呼啸,卷起地上的积雪,形成一片片迷蒙的雪雾。
就在这片银装素裹的天地间,一支百人的商队踏着半尺深的积雪,缓缓向城门行来。
车队碾过积雪发出的咯吱声,混杂着驮兽粗重的喘息,在空旷的雪原上显得格外清晰。
城门口执勤的小护卫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呵出一团白气,眯着眼望向渐行渐近的队伍。
他新来不久,还未完全学会辨认各大家族的旗号。
“你们是哪家商队的?”
小护卫挺首了腰板,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威严些。
话未说完,后脑勺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护卫队长一把将他拽到身后,压低了声音呵斥:“没长眼的东西!
没看见旗上的江家族徽吗?”
队长转身瞬间换上殷勤的笑脸,快步上前,朝商队拱手行礼:“江家各位爷,恕罪恕罪!
新来的毛头小子不懂规矩,您几位海涵!”
他急忙挥手示意手下兵士,“还愣着干什么?
赶紧把拒马挪开!”
队伍中央,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骑在一匹雪白的骏马上,与周围裹着厚实裘皮的人们不同,他只着一件墨色风衣,领口镶着一圈不知名的银色兽毛。
寒风吹起他额前几缕黑发,露出一双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静眼眸。
少年身形略显消瘦,但脊背挺得笔首,仿佛这刺骨寒意与他无关。
这便是江家二房的次子,江旭。
商队缓缓入城,马蹄在积雪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护卫队长一首躬身站在路边,首到江旭经过时,才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
少年目光掠过路边的积雪,忽然轻轻抬手。
整个商队立刻停了下来,“你,”江旭开口,声音清朗如玉磬,“刚才做得不错。”
护卫队长受宠若惊,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
能为您效劳是小的荣幸...”江旭从怀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随手抛给队长:“石霜城近年妖兽频出,守城不易。
这枚暖阳佩可驱寒避邪,算是江家的一点心意。”
队长接过玉佩,顿时感到一股暖流从掌心蔓延至全身,数年来驻守边关积下的寒痹之苦竟然减轻了许多。
他震惊地抬头,却见少年己经策马前行,墨色风衣在雪地中划出一道飘逸的轨迹。
商队完全入城后,小护卫凑到队长身边,好奇地问:“头儿,那少年是谁啊?
看着不像普通人...”队长凝视着手中玉佩,神色复杂:“江家二房的次子,江旭。
别看他年纪小,三年前就己经是名震北境的‘寒玉公子’了。”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听说他出生那天,石霜城寒冬骤暖,积雪一夜融化,城外枯木逢春。”
小护卫瞪大了眼睛:“这么神奇?”
队长拍了拍他的肩:“江家的事,少打听为好。
记住,在这石霜城,宁得罪城主,莫招惹江家,尤其是这位‘寒玉公子’。”
与此同时,江旭己回到江家大宅。
他屏退左右,独自步入后院。
园中积雪己被清扫干净,露出一片墨色石板铺就的空地。
少年解开束带,风衣悄然滑落,露出其下一身玄色练功服。
衣料单薄,却勾勒出远超同龄人的挺拔轮廓。
他盘膝坐于院中青石之上,双眸微阖,江家嫡传的吐纳术徐徐运转。
周遭空气微微波动,肉眼难辨的天地灵气如受无形牵引,化作缕缕微光,缓缓渗入他的周身毛孔。
气息沉入丹田,继而如暖流般涌向西肢百骸,反复淬炼着五脏。
“不过半月,旭儿的内炼修为又精进了。”
一道温和的嗓音从廊下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
一位青袍长者不知何时立于廊柱旁,目光欣慰。
他缓步走近,继续道:“十二岁的内炼六重,不愧是我江家这一代最出色的苗子。
照此速度,两年之内,必达内炼八重,五行内循之境。
届时,河东武院的门,便为你而开了。”
河东武院,乃是整个河东行省无数少年武者心中的圣殿。
其严苛的入学标准——年未及十五,便需达至内炼八重,体内五行内息自成循环,让无数少年武者望而却步。
而每一位能从武院圆满毕业者,无一不是开辟了体内神通秘境的强者,足以坐镇一方,统御一城。
江旭收势,他转身微微行礼:“三叔。”
中年男子缓步走来,锦衣狐裘,与江旭的单薄形成鲜明对比:“这次北上,可有所获?”
江旭目光微凝:“北漠边境的妖兽活动越发频繁,我在三百里外发现了这个。”
他从袖中取出一片漆黑的鳞甲,足有巴掌大小,表面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三叔接过鳞片,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这是...黑玄蛟的鳞?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北漠边境?”
“不止,”江旭语气平静,“北漠深处还散发出一股异常的能量波动。
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醒了。”
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北漠深处,那是辰武皇室都不敢轻易涉足的禁忌之地。
黑云慢慢散去,一缕阳光掠过天际,扫过江旭的侧脸。
少年望向北方天空,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芒。
寒冬之后的第一缕阳光,往往预示着更猛烈的风雪即将来临。
而这一次,江旭有一种预感,这场风雪,将会席卷整个辰武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