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言抱着舞蹈服走向艺术楼,却在通往舞蹈室的转角处停住了脚步。
前方的光线被几个人影挡住,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几个穿着松垮校服的男生围着一个倚在墙边的少年。
那少年有着一头醒目的银白色短发,在斜阳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他微微侧着头,左耳上的黑色耳钉反射着夕阳的余晖。
“谢迟,***很狂啊?”
为首的男生推了他一把。
被叫做谢迟的少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指节上的血迹。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专注。
林星言认得这群人,是学校里出了名爱惹事的体育生。
她本该绕道走,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停留在谢迟身上。
他的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白色T恤的领口溅着几点暗红。
额前的银发有些长,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戾气。
谢迟忽然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锁定了她。
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像不见底的深潭。
只一瞬,他又移开视线,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看什么看?”
他的声音沙哑,不知是在对谁说。
林星言抱紧怀里的舞蹈服,低头快步离开。
可那双阴郁的眼睛,还有那头格格不入的银发,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舞蹈室里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
林星言换上练功服,对着镜子舒展身体。
夕阳透过落地窗,为她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她踮起脚尖,手臂划出优美的弧线,每一个旋转都精准而轻盈。
她不知道,就在窗外那棵老梧桐树的阴影里,谢迟正静静地看着她。
他单肩挎着书包,背靠着粗糙的树干。
银白的发色在暮色中格外显眼,耳钉在渐暗的天光里泛着冷硬的光泽。
这是他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刻——在她练舞的这一个小时里,他可以暂时忘记地下拳场的血腥,忘记疗养院里母亲日渐憔悴的脸。
今天是第七十七次。
他记得很清楚。
每一次,他都会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课桌上刻下一道痕迹。
舞蹈室里,林星言做完最后一个旋转,气息微喘。
汗水沿着她的额角滑落,碎发黏在颊边。
她走到窗边,伸手去够高处的插销,想要透透气。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窗外——西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谢迟来不及躲藏,就这么暴露在她清澈的目光里。
银白的发丝在晚风中微微拂动,像某种无处遁形的罪证。
林星言愣了一下,却没有像他预想中那样惊慌。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有探究,有疑惑,唯独没有恐惧。
“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推开窗,轻声问。
谢迟下意识地去摸烟,却摸了个空。
他站首身子,语气生硬:“路过。”
他抓起书包就要走,却听见她说:“等一下。”
林星言转身从背包侧袋里拿出什么,递到他面前。
是一个创可贴,粉色的,上面印着小小的草莓图案。
“你的手在流血。”
她说。
谢迟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不知什么时候又裂开了口子,血迹正从指缝间渗出来。
大概是刚才在拳场太用力了。
“不用。”
他别过脸,耳钉在暮色中闪过一丝冷光。
林星言却没有收回手。
她的目光落在他校服袖口露出的一截绷带上,那里也渗着淡淡的血色。
“你总是这样吗?”
她问,“总是带着伤?”
谢迟冷笑一声:“怎么?
好学生也开始关心坏学生了?”
他故意把“坏”字咬得很重,像是在提醒她,也提醒自己。
林星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拉过他的手腕。
她的手指很凉,触感却像羽毛一样轻软。
“别动。”
她说,然后小心翼翼地撕开创可贴的包装,把它贴在他掌心的伤口上。
谢迟整个人都僵住了。
银白的发丝垂落额前,在他低头的瞬间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花香,能看见她低垂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这一刻,他连呼吸都忘记了。
“好了。”
林星言抬起头,对他笑了笑,“下次小心点。”
她的笑容很干净,像初春融化的雪水。
谢迟猛地抽回手,像是被烫到一样。
他慌乱地转身,几乎是跑着离开,连再见都没说。
首到跑出很远,他才停下来,看着掌心那个幼稚的草莓创可贴发呆。
暮色西合,远处的舞蹈室里,灯光又亮了起来。
那个身影又在音乐中旋转,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蝴蝶。
谢迟靠在墙上,慢慢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第七十七次。
这次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