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夜司-卷宗-庚字柒拾叁我叫林素，一名法医，***大学里的心理学客座教授。至少，

在三个月前，我还是。现在，我叫林素，大周朝“靖夜司”里的一名从七品“巡夜官”，

专门处理各种“怪力乱神”的民间异闻。说白了，就是个古代版的“怪谈研究员”。

而我来到这个没有空调、没有Wi-Fi、连抽水马桶都是奢望的朝代，纯属一场意外。

一场连环杀人案的现场勘查中，我为了躲避爆炸，掉进了一条暗河。再次醒来，

就缩水成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还莫名其妙地被“靖夜司”的指挥使看中，

成了这个神秘机构的一员。原因无他，我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个小有名气的“奇女子”，

天生对各种“异事”有种独特的直觉。而我，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则把这种直觉，

归结为敏锐的观察力和逻辑推理能力。“林司官，到了。”马车外传来我的搭档，沈度，

低沉的声音。我掀开车帘，一股混杂着霉味和香烛味的怪异气息扑面而来。眼前是一座大宅，

朱红大门上挂着两盏惨白的灯笼，上书一个大大的“奠”字。“又死人了？”我皱了皱眉。

沈度是个标准的古代公务员，二十出头，一脸正气，武艺高强，但脑子里装满了鬼神之说。

他是我在靖夜司的“引导者”，也是我科学世界观的头号“杠精”。

“死的是张员外家的小女儿，翠儿。据说是被饿鬼附了身，活活饿死的。”沈度压低声音，

眼神里满是忌惮。我心里翻了个白眼。饿鬼附身？这都第几起了。踏入张家大宅，

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哭嚎声从内堂传来。张员外夫妇见到我们，如同见到了救星，

跪倒在地。“二位大人，求求你们，一定要为我那苦命的女儿做主啊！

那恶鬼……那恶鬼还在宅子里，它还没走！”张员外老泪纵横。我没理会他的哭诉，

径直走向停放尸体的房间。“林司官，按规矩，得先问话。”沈度在我身后提醒。

“人已经死了，尸体才是最诚实的证人。”我头也不回。翠儿的尸体就停在冰冷的木板上，

盖着白布。我掀开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太瘦了。那是一种极端的、病态的消瘦，

皮肤紧紧包裹着骨头，眼窝深陷，颧骨高耸，整个人就像一具被风干的骷髅。“看到了吧？

”沈度在我身边说，“这就是被饿鬼吸干了精气。听说她死前，一顿能吃下五个人的饭量，

却一天比一天瘦。”“暴食，消瘦……”我喃喃自语，戴上随身携带的细麻手套，开始验尸。

这是我用猪小肠的肠衣和丝线自己缝制的“法医手套”，虽然简陋，但聊胜于无。

我仔细检查了翠儿的口腔、指甲，甚至翻开了她的眼睑。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外伤，

指甲缝里很干净。“死因是？”沈度问。“多器官功能衰竭，通俗点说，就是身体被耗干了。

”我站起身，目光扫视着这个房间。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甜味。我走到桌边，

上面还摆着吃剩的饭菜，已经有些馊了。我捻起一小块肉干，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你在干什么？！”沈度大惊失色，“当心沾上邪气！”“我在找线索。”我放下肉干，

又检查了茶壶和水杯。“张员外，”我朝门外喊道，“你女儿平时吃的猪肉，是从哪里买的？

”张员外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会问这个。“城南，王屠户家，

他家的肉最新鲜了……”“带我去厨房看看。”张家的厨房很大，但卫生状况堪忧。

我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几块被丢弃的生猪肉，上面有一些白色的小点。

我用随身携带的小铜镊子夹起一个，放在一张干净的油纸上。“这是什么？

”沈度好奇地凑过来。“一种‘虫’。”我言简意赅。回到前厅，

我看着悲痛欲绝的张员外夫妇，平静地开口：“张小姐不是被饿鬼附身，她是病了。

一种由猪肉里的‘米虫’引起的病。”“米虫？”张员外一脸茫然。

我把我那个时代的医学知识，用他们能听懂的语言解释了一遍：“这种虫，肉眼很难看见，

会藏在未煮熟的猪肉里。人吃下去后，虫卵会在肚子里孵化成成虫，

它会不断吸食你吃下去的东西，让你永远觉得饿，但身体却越来越瘦，直到被活活耗死。

”我把那张包着白色小点的油纸递过去。“这就是罪魁祸首。”张员外夫妇将信将疑，

但沈度的表情却精彩纷呈，从震惊到怀疑，再到一丝恍然。“可……可那些怪事怎么解释？

”张夫人颤声问，“翠儿她……她晚上总说看到一个无脸的黑影站在床边，

还总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我好饿’……”这是典型的心理学问题了。“夫人，

”我放缓了语气，“一个长期处于极度饥饿和病痛折磨中的人，精神会变得非常脆弱。

她看到的、听到的，很可能是她内心深处恐惧的投射。那黑影，

是她对自己日渐消瘦的身体的恐惧；那声音，是她身体最真实的呐喊。

”为了让他们彻底信服，我让沈度派人去城南王屠户家检查，

果然在他的猪圈和猪肉里都发现了大量的猪肉绦虫。我还根据一本古医书记载，

开了一副以槟榔、南瓜子为主的驱虫药方，让张家上下都服用一遍，以防万一。三天后，

消息传来，张家下人中，有两人排出了数尺长的白色节片，正是绦虫的成虫。“饿鬼”一案，

就此告破。靖夜司的卷宗上，此案被记为“食厥症”，病因“误食不洁之肉”。而我，林素，

第一次用科学，在这个鬼神横行的世界里，撕开了一道理性的口子。沈度看我的眼神，

彻底变了。虽然他嘴上还念叨着“闻所未闻”，但行动上却对我言听计从。

他开始好奇我口中的“逻辑”、“证据链”，甚至会笨拙地模仿我做现场勘查。我知道，

我正在改变他，也在改变这个时代的一小部分。然而，我当时并未意识到，我所打败的，

不过是冰山一角。而真正的“怪谈”，远比我想象的要诡谲，也远比科学能解释的，要恐怖。

***第二桩案子，来得更快，也更棘手。报案人是当朝户部侍郎，李大人。

他声称自己被“狐妖”魅惑，短短一月，家财散尽，神志不清。我和沈度赶到李府时，

李侍郎正披头散发地坐在书房里，抱着一只青花瓷瓶，痴痴地笑。

“我的小倩……我的小倩……”“小倩？”我问一旁的管家。

管家一脸惊恐：“就是那狐妖的名字！一个月前，老爷在城郊别院偶遇此女，惊为天人，

当晚便留宿别院。自那以后，老爷就像中了邪，将家中的金银细软、古玩字画，

成箱成箱地往别院送。我们谁劝都不听，还说……还说那小倩姑娘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那女子现在何处？”沈度问。“不见了！”管家急道，“三天前，

老爷把传家宝‘玉观音’也送了过去，第二天再去，别院已经人去楼空，那叫小倩的女子，

连同所有财物，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老爷回来后，就成了这副模样。”“狐妖摄魂，

卷财而逃。”沈度下了结论，眉头紧锁，“这可比饿鬼难办多了。”我没说话，

走到李侍郎面前，蹲下身，直视他的眼睛。他的瞳孔有些涣散，但深处藏着一丝清明。

“李大人，”我轻声说，“你看着我。你真的相信她是狐妖吗？”李侍郎浑身一震，

眼神瞬间聚焦，随即又黯淡下去。“她……她能在月下起舞，裙摆发光。她能凭空消失，

又能突然出现。她……她不是妖是什么？”“裙摆发光？凭空消失？”我有了一点兴趣。

接下来，我详细询问了李侍郎与“小倩”交往的所有细节。这是一个典型的“杀猪盘”骗局，

只不过包装成了古代玄幻版。小倩的人设完美得无可挑剔：孤苦无依的绝色美人，才情卓绝，

善解人意，恰好在李侍郎因官场失意、与夫人争吵后去别院散心时出现。

她满足了李侍郎对完美伴侣的一切幻想，让他迅速坠入爱河。

至于那些“妖术”：“裙摆发光”，我推测裙子上涂了磷粉，也就是古人所说的“鬼火”。

在月光下，磷粉会发出幽幽的微光，足以唬住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中年男人。

“凭空消失”，我让沈度带人去别院仔细勘查，

果然在小倩居住的房间里发现了一条通往院外的密道，出口藏在一口枯井里。最关键的，

是李侍郎的神志不清。我问管家：“那女子可曾给大人饮用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管家想了想，一拍大腿：“有！那女子经常亲手为老爷烹茶，说是什么‘合欢散’，

能解忧忘愁。”我立刻让沈度去查。果然，所谓的“合欢散”，

是一种能让人产生幻觉、精神依赖的致幻类草药。长期服用，会损伤神智，变得痴痴傻傻。

这根本不是什么狐妖魅惑，

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结合了心理学、化学和土木工程学的诈骗案。“骗子很高明。

”我对沈度说，“她利用了李侍郎的心理弱点，用药物控制他的精神，

再用一些小把戏将自己包装成‘狐妖’，既能增加神秘感，又能让李侍郎死心塌地，

事后追查起来，还能用‘妖怪作祟’来混淆视听。

”我甚至做出了罪犯侧写：“这个‘小倩’，绝非一人。这是一个团伙，分工明确。

有负责前期情报收集的，了解李侍郎的喜好、烦恼；有负责扮演‘小倩’的，

此人必定容貌出众，精通琴棋书画和心理操控；还有负责后勤和脱身的。而且，

‘小倩’的扮演者，可能不止一人。”沈度听得目瞪口呆。“不止一人？此话怎讲？

”“李侍郎提到，有一次他上午在城东的茶楼见到了小倩，下午回到别院，

她却说自己一下午都未曾出门，还为他绣好了荷包。一个人，

不可能在半天之内完成如此精细的刺绣。”根据我的推测，靖夜司布下天罗地网，

很快就在另一座城市，抓获了这个“狐妖”诈骗团伙。主犯，是一对容貌酷似的双胞胎姐妹，

出身教坊司，后来自立门户，专门针对富商高官设局。她们利用双胞胎的身份，

制造“瞬移”的假象，屡试不爽。人赃并获，真相大白。李侍郎在解毒和心理疏导后，

也慢慢恢复了神智。虽然人财两空，还丢尽了脸面，但总算保住了一条命。

“狐妖案”的告破，让我在靖夜司声名大噪。

指挥使大人甚至破格将我提为从六品“司夜使”，可以独立带队办案。我开始有些飘了。

我以为，这个古代世界所谓的“怪谈”，不过是科学尚未普及下的愚昧和误解。

只要给我足够的线索，任何谜案，我都能用我的手术刀和逻辑链，将其层层解剖，

露出最核心的、符合科学的真相。我坚信，鬼神只在人心。

直到我接手了“档案编号：甲字壹号”的卷宗。那是一个我无论如何，

也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终极怪谈”。它将我引以为傲的整个世界观，砸得粉碎。

***卷宗的名字，很简单，只有两个字：“归墟”。地点，

是京城外三百里一个叫“望乡镇”的地方。案情描述也极其诡异：在过去十年间，

望乡镇陆续有人“消失”。不是死亡，不是失踪，就是“消失”。

卷宗记载了第一个消失的人。一个叫王五的樵夫，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一片雾气，

然后就再也没出来过。乡亲们找遍了整座山，连一片衣角都没找到。之后，每隔一段时间，

就会有人消失。有时是在家里，前一刻还在跟家人说话，后一刻人就没了，门窗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