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序的视线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眼前是一面玳瑁镶边的梳妆镜。
镜中映出一张陌生的脸——苍白的肌肤,乌黑的眼睛大得惊人,像是两口深井,盛满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疲惫与惊惶。
这不是她的脸。
“小姐,您醒了?”
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时序转动僵硬的脖颈,看见一个穿着淡蓝布褂、梳着双鬟的小丫鬟,正红着眼圈望着她。
记忆如碎玻璃般扎进脑海。
前一秒,她还在自己的葬礼上。
作为神秘学符号学领域最年轻的博士,她因痴迷研究一本从上海某旧宅发掘出的日记而被认定精神失常,最终“坠楼***”。
她清楚地记得,葬礼上只有寥寥几人,而她,作为一个透明的幽灵,看着他们向棺木中的“自己”告别。
然后,是那本日记——那本属于1936年上海滩苏家大小姐苏锦书的日记,最后一页用颤抖的字迹写着:“它们来了。
它们在镜子里看着我。”
再睁眼,她就在这里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
她听到自己发出沙哑的声音,这嗓音柔软、年轻,却透着一股被药物浸润过的虚弱。
“小姐,己是申时了。”
小丫鬟怯生生地回答,“您昏睡了大半天。
老爷请的西医刚走不久,他说……他说您需要静养。”
林时序——或者说,现在的苏锦书,目光扫过这个房间。
紫檀木雕花大床,绣着繁复花鸟的绸缎帐幔,西式的玻璃吊灯与中式的红木家具古怪地融合在一起。
典型的民国富家小姐闺房,却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
她的目光最终落回那面梳妆镜。
镜中的少女大约十七八岁,眉眼精致却毫无血色,穿着一件月白色软绸睡衣,黑缎般的长发披散着。
这就是苏锦书。
那个在日记里预言了码头火灾、银行挤兑,甚至自己父亲即将破产的“疯癫”大小姐。
检测到适配宿主意识。
一个绝对冰冷、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首接在她脑中响起。
历史道标己确认。
身份:苏锦书(林时序)。
旧日棋局资格激活。
林时序的心脏猛地一缩。
不是幻觉。
新手任务发布:在72小时内,挽救本应死于今晚子时的‘卒子’——码头工人周水生。
任务成功奖励:权限点数10点。
失败惩罚:历史修正力抹杀。
眼前凭空浮现出几行半透明的幽蓝色文字,如同鬼火,组成简洁的指令。
文字下方,还有一个不断倒计时的虚幻钟表:71:59:47… 46… 45…码头工人周水生?
历史修正力抹杀?
林时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她是研究符号和神秘学的,对于超自然现象的接受度远高于常人。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系统,或者……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进行的残酷游戏。
“你叫什么名字?”
她转向那个小丫鬟,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
日记里提到过,苏锦书身边有个叫翠儿的贴身丫鬟,似乎颇为忠心。
“小姐,我是翠儿啊!”
小丫鬟的眼泪又涌了上来,“您不记得我了?
他们……他们之前给您用的药太厉害了……”药物……林时序想起日记里的记载,苏家为了阻止苏锦书继续说出那些“不祥的预言”,不仅将她软禁在闺房,还让西医定期来注射镇静剂。
“我记得。”
林时序轻轻按住抽痛的额角,“翠儿,今天……外面可有什么新闻?
关于码头的?”
她必须获取信息。
周水生今晚就会死,她时间不多。
翠儿擦了擦眼泪,想了想:“码头?
好像……听前院的小厮嚼舌根,说十六铺码头那边这两天不太平,好几个帮派为了争地盘闹得凶。
老爷还吩咐这两日家里的货船卸货都绕开那边呢。”
十六铺码头。
周水生。
林时序的心沉了下去。
日记的最后一页,除了那句“它们在镜子里看着我”,还潦草地画着一个简易的码头示意图,旁边标注了一个时间:今夜子时。
苏锦书早就预见了什么。
她看到的“它们”,是否与周水生的死有关?
与这个所谓的“旧日棋局”有关?
“翠儿,帮我更衣。”
林时序掀开薄被,下定决心。
她不能坐以待毙。
无论这是梦境、穿越,还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她都必须先活下去。
“小姐,您要去哪儿?
老爷吩咐了,您不能出这个院子!”
翠儿惊慌地拦住她。
林时序看着镜中那张苍白但坚定的脸。
属于林时序的灵魂,正在苏锦书的躯壳里苏醒。
“我不出院子。”
她走到梳妆台前,目光扫过台上那些象牙梳子、银质发簪,最后落在一支尖锐的、用于固定发髻的碧玉簪子上。
她不动声色地将簪子袖在手中。
“我只是想去院子里透透气。”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也对着身后惊疑不定的翠儿,轻声说道,“顺便看看,今晚的月亮。”
她的手指拂过冰凉的镜面。
镜中的影像似乎对她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嘴角,那笑容诡秘而陌生。
林时序的脊背窜上一股寒意。
日记里的警告,或许是真的。
它们,真的在镜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