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坐在警局重案组的办公室里，面前摊着三张纸：一张是周启元的尸检报告，一张是现场证物清单，还有一张是那张泛黄的老照片复印件。
台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手指反复摩挲着照片里穿军装男人领口的徽章——那是一个圆形图案，中间刻着一个“L”，和袖扣、刀柄上的字母完全吻合。
“沈哥，查到了！”
实习生小林抱着一摞文件冲进来，额头上还沾着汗，“老照片里穿西装的男人，是周启元的祖父周敬山，民国时期雾城的富商，而穿军装的，是当时的城防军副司令，叫陆振庭！”
沈砚的指尖顿了顿：“陆振庭？
‘L’就是他？”
“对！”
小林把一份泛黄的档案抽出来，摊在桌上，“陆振庭是雾城本地人，1948年失踪的，至今没有下落。
档案里说，他和周敬山是拜把子兄弟，当年周敬山能把生意做起来，全靠陆振庭罩着。
但后来有人说，两人因为一批黄金反目了，陆振庭失踪后，那批黄金也没了踪影。”
黄金？
沈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拿起尸检报告，目光落在“左手腕勒痕”那一行——法医补充说明，勒痕处检测到微量的蚕丝成分，推测是被丝绸类物品勒过。
“林曼那边怎么样了？”
沈砚问。
“还在休息室坐着，情绪稳定了点。
我们查了她的行踪，今晚八点到九点之间，确实在家，小区监控能证明。”
小林递过来一杯热水，“对了，我们还查到，周启元和陆振庭的孙子陆明宇，去年因为钟鼓楼的改造项目吵过架，差点打起来。”
陆明宇？
沈砚心里一动。
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是雾城小有名气的建筑师，去年曾公开反对周启元改造钟鼓楼，说会破坏文物原貌。
“联系陆明宇，现在就去见他。”
沈砚站起身，抓起外套，“另外，再去查一下周启元的书房，看看有没有关于陆振庭或者黄金的资料。”
凌晨两点半，沈砚和老陈赶到陆明宇的公寓楼下。
公寓在老城区的一个小巷里，是一栋两层的小楼，门口挂着一盏复古的铜灯，在雨夜里泛着暖光。
老陈按了门铃，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一条缝，陆明宇探出头来，头发乱糟糟的，眼里满是血丝。
“警察？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我们想了解一下周启元的事。”
沈砚亮出证件，“你知道他死了吗？”
陆明宇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知道，刚才刷新闻看到了。
他死在钟鼓楼？”
“是。”
沈砚走进客厅，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设计图——全是钟鼓楼的改造方案，和周启元公布的版本完全不同，“你和周启元因为钟鼓楼改造的事，矛盾很深？”
陆明宇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酒，手指微微颤抖：“我只是反对他破坏文物，他眼里只有钱，根本不管钟鼓楼的历史价值。
但我没必要杀他。”
“你昨晚八点到九点之间在哪里？”
老陈问。
“在家画图，一首没出去过。”
陆明宇喝了口酒，“我一个人住，没人能证明，但小区监控应该能拍到我没出门。”
沈砚的目光落在茶几上的一个相框上——相框里是陆明宇和一个老人的合影，老人手里拿着一枚徽章，和老照片里陆振庭的徽章一模一样。
“你祖父是陆振庭？”
沈砚问。
陆明宇的身体顿了一下，点了点头：“是。
我从小就听我爸说，祖父和周启元的祖父是兄弟，后来因为一批黄金反目了，祖父失踪后，周家就发了财。
我一首怀疑，我祖父的失踪和周家有关，那批黄金也被周家吞了。”
“周启元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
去年我找过他，问他黄金的事，他说都是谣言，还警告我别再提。”
陆明宇的声音里带着恨意，“他改造钟鼓楼，说不定就是为了找那批黄金！
我听说，当年我祖父把黄金藏在了钟鼓楼里。”
沈砚心里咯噔一下。
周启元在电话里说的“那个东西我找到了”，难道就是指这批黄金？
“你有没有去过钟鼓楼的机械室？”
沈砚问。
“去过，去年施工队进去勘探的时候，我跟着去过一次。”
陆明宇说，“机械室里有很多齿轮，还有一个通风口，通风管道通到鼓楼的地下室。”
地下室？
沈砚立刻想起了现场的通风口。
他之前只查了通风口的铁栅栏，却没查通风管道的走向。
“钟鼓楼的地下室现在是什么情况？”
“早就废弃了，门被封死了，钥匙在管理员老张手里。”
陆明宇说，“我去年想进去看看，老张说什么都不让，说里面全是积水，不安全。”
沈砚和老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如果通风管道通到地下室，那凶手会不会是通过地下室，再顺着通风管道爬到机械室，作案后再原路返回？
“我们还有个问题。”
沈砚拿出那枚袖扣的照片，“你见过这个吗？”
陆明宇凑过来看了看，脸色突然变了：“这是我祖父的袖扣！
我家里有一对，去年不见了一只，我还以为是丢了……怎么会在周启元手里？”
沈砚的心沉了下去。
袖扣是陆振庭的，刀柄上的“L”也是陆振庭的缩写，这难道意味着，凶手和陆振庭有关？
“你最后一次见这只袖扣是什么时候？”
“去年秋天，我把它放在书房的抽屉里，后来就不见了。”
陆明宇的手攥紧了酒杯，“周启元肯定是偷了我的袖扣！
他想嫁祸给我！”
从陆明宇家出来，雨己经停了。
老陈点燃一根烟，深吸了一口：“沈砚，你觉得陆明宇说的是真的吗？
他会不会是凶手？”
“不好说。”
沈砚看着远处的钟鼓楼，“他有动机，但没有不在场证明，不过小区监控能证明他没出门，除非他有同伙。”
两人回到警局时，天己经蒙蒙亮了。
小林拿着一份报告跑过来，脸色很兴奋：“沈哥，查到了！
通风管道的结构图显示，机械室的通风口确实通到地下室，而且地下室的门虽然被封死了，但最近有被撬动过的痕迹！”
“还有，我们在周启元的书房里找到了一个日记本，里面写着他在钟鼓楼的机械室里发现了一个暗格，暗格里有一个铁盒，他还没来得及打开，就……”小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电话***打断了。
老陈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变了：“什么？
老张不见了？
监控拍到他凌晨三点离开了钟鼓楼，往老城区的方向去了！”
沈砚立刻站起来：“赶紧派人去找！
老张有问题！”
就在这时，法医拿着一份补充报告走进来，表情严肃：“沈警官，我们在死者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点皮肤组织，经过DNA比对，和管理员老张的DNA吻合！”
老张？
沈砚的脑子里像炸开了一样。
死者指甲缝里有老张的皮肤组织，说明两人有过争执，而且老张凌晨突然失踪，这一切都指向老张就是凶手！
“还有，我们化验了门锁内侧的白色纤维，是丝绸的，和林曼手上创可贴里的纱布成分一致。”
法医补充道。
林曼？
沈砚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老张和林曼，这两个人怎么会有关系？
“立刻去抓老张，同时传讯林曼！”
沈砚下达命令，心里却充满了疑惑。
如果老张是凶手，那他为什么要杀周启元？
和林曼又是什么关系？
袖扣和老照片里的秘密，又该怎么解释？
上午十点，警方在老城区的一个破旧仓库里找到了老张。
他蜷缩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一个铁盒，看到警察进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别过来！”
老张抓起一把水果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我没杀周启元！
是他自己找死！”
沈砚慢慢走近，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铁盒上：“这个铁盒，是从钟鼓楼机械室的暗格里拿出来的吧？
里面装的是陆振庭的黄金？”
老张的身体抖了一下，刀差点掉在地上：“你……你怎么知道？”
“周启元的日记里写了。”
沈砚说，“你和林曼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要帮她杀周启元？”
老张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林曼是我的女儿！
周启元那个***，不仅吞了陆家的黄金，还害死了我妻子！
当年我妻子在周家当保姆，发现了周启元偷黄金的秘密，被他推下楼梯摔死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原来林曼是老张的女儿，这一切都是一场复仇？
“我早就想杀他了，但一首没机会。”
老张的声音哽咽着，“首到周启元开始改造钟鼓楼，我知道他是为了找黄金，就偷偷跟着他，发现了机械室的暗格。
昨晚，我看到他进了机械室，就跟了进去，想抢回黄金，结果和他吵了起来，他要报警，我情急之下，就……那密室是怎么回事？”
老陈问。
“我杀了他之后，把门锁从里面反锁，然后顺着通风管道爬到地下室，从地下室的后门跑了出来。”
老张说，“林曼不知道这件事，我只是让她帮我拿过一次丝绸，说是要擦东西，没想到会留下痕迹。”
沈砚看着老张手里的铁盒，心里却觉得不对劲。
如果老张是为了黄金杀人，那陆明宇的袖扣怎么会在周启元手里？
周启元在电话里说的“那个东西”，真的是黄金吗？
他突然想起老照片里的两个男人，想起陆振庭的失踪，想起钟鼓楼里的钟声——那个己经停了半个月的老钟，为什么会在周启元的电话里响起？
“老张，你杀周启元的时候，有没有听到钟声？”
沈砚问。
老张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钟早就停了，怎么会有钟声？”
沈砚的心沉了下去。
这说明，周启元在电话里听到的钟声，不是来自机械室的老钟，而是来自别的地方。
那他当时到底在给谁打电话？
说的“那个东西”，又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小林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新的报告：“沈哥，我们在陆明宇的公寓里找到了一个录音笔，里面有一段录音，是周启元和一个人的对话，你听！”
录音笔里传来周启元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东西我找到了，就在钟鼓楼的机械室里，你赶紧过来，我们当面谈。”
然后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很低沉：“好，我马上到。
记住，别告诉任何人，否则你会后悔的。”
录音结束了。
沈砚看着手里的录音笔，又看了看角落里的老张，突然意识到，这起看似简单的复仇案，其实只是一个开始。
那个陌生的身音，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而周启元找到的“那个东西”，或许不是黄金，而是能揭开陆振庭失踪真相的关键——一个被埋藏了七十多年的秘密，正随着这场雨夜的谋杀，慢慢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