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宿醉中醒来，是在镇警局的审讯室里。看着我长大的邻家王叔，
此刻却用看垃圾的眼神盯着我。他说昨晚全镇上百人都看见我把露西拖进了黑森林。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关于昨晚的记忆只有篝火和啤酒。
当所有人都用一致的记忆构筑起我“杀人”的铁证时。我的清白一文不值。我开始怀疑。
是不是真的存在另一个我？1审讯室的灯光惨白，照得我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对面的王叔，
那个小时候总爱塞给我糖，夸我“我们镇最乖的囡囡”的男人，
此刻正把一叠厚厚的A4纸摔在桌上。纸张散开，像一片片苍白的雪花。“看看！
”“这都是镇上人的目击证词，几十份！每一份都清清楚楚写着，昨晚十点十五分，你，
周然，在篝火晚会后，把露西拖进了黑森林！”他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子上，
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什么！”我脑子嗡嗡作响，
拼命回忆。“我没有……王叔，我真的没有。”“我昨晚是喝多了，但我怎么可能杀人？
”我的声音在发抖，听起来连自己都觉得心虚。王叔冷笑一声，从里面抽出一张。
“你发小胖子说的，他亲眼看见你把露-西按在地上，露-西挣扎着，你还冲他吼，
让他滚开。”“你暗恋的林晚晚也说了，晚会前你找她表白，被她拒绝了。
”“她说你当时就阴沉沉地盯着她和露西，眼神像要吃人。
”“因为露西是林晚晚最好的朋友，你嫉妒，你怀恨在心，所以你动了杀机！
”王叔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我怎么不记得我跟林晚晚表白过？
胖子为什么要这么说？“不是的，王叔，他们都在说谎！”我激动地站起来，
手铐“哗啦”作响。“我没有！”王叔失望地看着我，那眼神像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周然，我看着你长大，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孩子。”“没想到你这么恶毒，
杀了人还不知悔改。”他摇着头，收起桌上的证词。“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铁门“砰”地一声关上，将我所有的辩解和希望都锁在了这间冰冷的审讯室里。
我无力地滑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昨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真的……杀人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吓出了一身冷汗。不，不可能。我连鸡都不敢杀，
怎么可能杀人。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一定是。2不知道过了多久，铁门再次被打开。
我妈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愁容的我爸。“妈！”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哭着扑过去。
我以为他们会相信我，会安慰我。可我妈扬起手，一巴掌狠狠甩在我脸上。“啪”的一声，
清脆又响亮。我的脸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人都被打懵了。
“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她指着我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我们周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妈，你打我？
”“连你也不相信我？”我爸走过来，拉住我妈，沉重地叹了口气。“小然，别再犟了。
”“现在全镇的人都在说这件事，你再抵赖，是想让我们家在镇上永远抬不起头吗？
”“你王叔都跟我们说了，只要你认罪，态度好一点，可以争取宽大处理。”我的心，
一瞬间沉到了谷底。他们从没想过我是不是清白的。他们只关心自己的脸面，
只关心别人会怎么看他们。我忽然觉得很可笑。“认罪？”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问。
“认什么罪？认我没杀过的人吗？”“就为了你们那点可怜的面子？
”我妈被我气得差点晕过去，指着我“你、你”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爸的脸色也变得铁青。“混账东西！我们是为了谁？”“我们砸锅卖铁，
也给你请最好的律师，还不是为了你！”“你现在这是什么态度！”我冷冷地看着他。
“最好的律师？最好的律师来干什么？来帮我承认我没犯过的罪吗？”“爸，妈，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杀人。”“你们要是还当我是你们的女儿，就帮我查清楚真相，
而不是逼我认罪！”我爸气得扬起了手，但看着我手上的手铐，最终还是没打下来。
他颓然地放下手，眼神里满是失望和疲惫。“不可理Y喻，真是不可理喻。
”他拉着还在哭哭啼啼的我妈，转身就走。“我们走！让她自己在这里好好想想！
”“等她想通了，就知道谁是为她好了！”铁门再次关上。这一次，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决堤而出。我以为的救星，却成了压垮我的又一根稻草。原来在这个世界上，
我真的是孤立无援。3我被暂时保释，但活动范围仅限于自己家。脚上戴着电子脚镣，
像一个真正的犯人。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我妈一见到我就掉眼泪，然后躲回房间。
我爸则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整个客厅乌烟瘴气，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仇人。
他们把我的手机、电脑全都收走了，断绝了我跟外界的一切联系。我被锁在自己的房间里，
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绝望、愤怒、无助，各种情绪快要把我逼疯。
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发小胖子来了。他是我唯一的希望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穿一条裤子，他不可能也跟着别人一起冤枉我。我爸妈把他放了进来，
大概也希望他能劝我“回头是岸”。胖子推开我的房门，手里提着我最爱吃的炸鸡。“然然，
我来看看你。”他的表情很复杂，有同情，有惋-惜，还有一丝……恐惧。我冲过去，
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胖子！你快告诉他们，我没有杀人！你昨晚跟我在一起，你知道的！
”胖子垂下头，不敢看我的眼睛。他慢慢地，撸起了自己的袖子。他的胳膊上，
有一道清晰的，长长的划痕，已经结了痂。“然然，这就是你弄的。”我的心猛地一沉。
“什么？”“我昨晚看你喝得太多了，就劝你少喝点，回家吧。”胖子低声说，
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你当时就火了，一把推开我，说要去办正事，别让我碍事。
”“你的指甲，就在我胳膊上划了这么一下。”他抬起头，看着我，
眼神里充满了让我陌生的惊惧。“你当时的样子……真的很吓人。”“眼神凶狠，
语气不耐烦，就好像……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复述着当时的情景，
细节真实到让我遍体生寒。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有人格分裂？
是不是真的有另一个我，在我喝醉之后，跑出来做了那些可怕的事情？
“不……不可能……”我松开他的手，连连后退。“胖子，我们二十年的交情，
你宁愿相信一个虚无缥缈的‘感觉’，也不愿意相信我的人品吗？”胖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然然，不是我不信你，是全镇的人都看见了。”“几十双眼睛，难道都会看错吗？
”“而且……而且露西的家人都快疯了，他们说，如果警察不严惩凶手，他们就要自己动手。
”他把炸鸡放在桌上。“你……还是认了吧。”“现在认了，至少还能留条命。”说完，
他像逃一样地跑了。我看着桌上那盒还冒着热气的炸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冲进卫生间，
吐得昏天黑地。连我最好的朋友都背弃了我。这个世界，真的没有一个人相信我了。
4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林晚晚。王叔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再次出现在我家。
我爸妈像迎接救世主一样把他请进来，然后把我从房间里拖了出来。“周然，你看看吧。
”王叔点开视频，递到我面前。屏幕里，是我暗恋了三年的女孩，林晚晚。
她坐在警局的询问室里，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周然他……他晚会开始前，
确实来找过我。”她的声音哽咽着，充满了恐惧。“他跟我说了一些……一些很奇怪的话，
好像是想跟我在一起。”“我当时很害怕，就拒绝了他。”“被拒绝之后，
他就一直阴沉沉地盯着我和露西看。”“露西还安慰我，说他可能只是喝多了，让我别在意。
”“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因为这个，就对露西下毒手。”“都怪我，
如果我当时不拒绝他，或者离他远一点，露西就不会出事了……”她哭倒在桌子上，
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起来伤心欲绝。视频结束了。客厅里一片死寂。
我爸妈用一种极其失望和厌恶的眼神看着我。“畜生！”我爸一脚踹在我的腿上，
我踉跄着跪倒在地。“你不但杀了人，你还想毁了晚晚的名声！
”“我们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丧尽天良的东西！”我妈也哭着捶打我的后背。
“你让我以后怎么去见林家的人！我们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王叔冷眼旁观，
像在看一场闹剧。“周然，现在证据确凿，所有人的证词都指向你。”“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跪在地上，浑身冰冷。林晚晚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捅进了我最脆弱的地方。
原来我所谓的暗恋，在她眼里，只是“奇怪的话”。原来我的喜欢，成了我杀人的动机。
我一遍遍地在心里质问自己。我是不是真的因为嫉妒和醉酒，做下了无法挽回的错事？
我是不是真的，变成了我自己都不认识的恶魔？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所有的记忆都变成了碎片。我好像真的看到，在篝火旁，我端着酒杯，
眼神阴鸷地看着不远处的林晚晚和露西。她们在笑，笑得那么开心。而我，心里充满了怨恨。
“不……”我痛苦地嘶吼着，双手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不是我……那不是我！
”我爸妈被我的样子吓到了，一时间也不敢再靠近。王叔皱了皱眉，
对我爸说：“看来是受刺激了，你们看好她，别让她再惹出什么事。”说完，
他便转身离开了。我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也许，我真的该死。
5我被暂时保释，锁在自己房间里。父母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危险品。
他们以为我疯了，彻底崩溃了。我也这么以为。我躺在床上，像个死人一样，不吃不喝，
一动不动。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就这么结束自己，
去给那个素未谋面的露西偿命。就在这时，我摸到了口袋里硬邦邦的手机。
是之前被我爸妈收走时，我偷偷藏起来的备用机。我颤抖着手，打开了它。手机里，
只有一张照片。是昨晚篝火晚会时，我喝得醉醺醺，随手拍下的。照片拍得很模糊，
晃动得厉害。篝火的光芒映照着一张张狂欢的脸，每个人都在笑，都在跳。
我一张一张脸看过去，试图找到那个“我”。可照片太模糊了，根本看不清。
就在我准备放弃，删掉这张唯一的“罪证”时，我的手指顿住了。在照片的角落里，
一个背影一闪而过。那个人穿着一条鲜艳的，扎眼的红色连衣裙。是露西。
我见过她穿那条裙子，那是她最喜欢的一条裙子，是她妈妈从城里给她买的生日礼物。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被我忽略的细节，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
我清楚地记得，从王叔拿出的第一份证词开始，到我爸妈的转述，再到胖子的回忆，
和林晚晚的哭诉……他们所有人的证词里，都异口同声地，无比确定地说——露西昨晚穿的，
是一条白色连衣裙。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这个细节上，犯了同一个错误？
或者说……这不是错误。这是一个被精心设计好的谎言。一个微小的，
几乎不会有人在意的细节，却在此刻，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我从床上一跃而起，
冲到窗边，用力推开窗户。冰冷的空气涌了进来，让我瞬间清醒。我没有疯。
我也不是杀人犯。有人在撒谎。不，是所有人都在撒谎。整个镇子，都在联合起来，
想要置我于死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6我需要冷静。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
我是唯一的知情者，他们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崩溃，放弃了抵抗。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客厅。我爸妈正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看到我出来，我妈吓了一跳，
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我走到他们面前，低下头，声音沙哑。“爸，妈，我想通了。
”“王叔说得对，胖子说得也对。”“可能……可能我真的喝多了，
做了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我爸妈对视一眼，眼神里流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爸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你放心，我们就是砸锅卖铁，
也会……”我打断他。“我想认罪。”我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感觉像在用刀割自己的肉。
但我必须这么做。“我想出去走走，去黑森林那边看看……我想去跟露西道个歉。”“然后，
我就去自首。”我妈的眼泪又下来了，但这次，是欣慰的泪水。她走过来，
小心翼翼地拉住我的手。“好孩子，你能想通就好。”“去吧，去吧，我们不拦着你。
”出门前，我当着他们的面，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然后，“不小心”手一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