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炉香：下岗再就业铅灰色的浓云低低地压着城市的天际线，闷雷在云层深处滚动，
像某种亘古巨兽压抑的喘息。余化站立在某栋摩天大楼冰冷的天台边缘，
玄色的旧道袍下摆在掺杂着汽车尾气的风里猎猎作响。他微微眯着眼，
感受着脚下这座庞大城市紊乱而微弱的水汽波动。干旱，太干旱了，空气里都透着一种焦渴，
凡人的祈雨念头细碎而纷杂，如同无数漂浮的尘埃，汇聚成一种让他神格本能躁动的喧嚣。
曾几何时，他是雷部二十四位催云助雨护法天君之首，执掌天雷正朔，
行云布雨只需心念一动，麾下万千雷兵电吏莫敢不从。一声令下，三界震慑，甘霖普降，
润泽苍生。如今……他嘴角扯起一丝近乎自嘲的弧度，抬起手，
看着自己略显透明、不再凝实如初的神体。天庭改制，香火凋零，连他这等正神，
也不得不为了那点可怜的“功德KPI”亲自下凡，重操旧业，美其名曰“贴近信众，
优化服务体验”。罢了，既是职责所在，便让这凡间，再领略一番何为真正的雷霆雨露之威。
他并指如剑，无需法坛，无需符咒，神念已然探入虚空，
勾动那冥冥中依旧听他号令的天地水汽与雷霆法则。霎时间，天台之上的天空骤然暗沉下去，
原本只是灰蒙蒙的天空，此刻竟汇聚起浓得化不开的墨色积雨云，云中电蛇乱窜，隐成阵列，
低沉的雷鸣化作威严的战鼓声，隆隆传开，震得下方城市的玻璃幕墙都微微震颤。
“雷部敕令，云聚！”余化低喝，声虽不高，却引动周遭灵气涡旋。“电母助法，光耀！
”指尖牵引，数道刺目闪电如银龙般在云层中撕裂长空。“雨师听召，泽被苍生！
”最后一道神念发出，磅礴的水行元气开始疯狂凝聚，
眼看一场酣畅淋漓的倾盆大雨就要覆盖这座干渴的城市。就在这时——“呜哇——呜哇——！
”一阵尖锐刺耳、完全不合时宜的警报声，突兀地从城市下方响起，并非针对他，
却硬生生打断了他引动天地元气的节奏。几乎是同时，一道红色的射线，
从他斜对面一栋稍矮建筑的顶部射来，精准地在他身前扫过，留下一个短暂的光斑痕迹。
余化眉头一皱，神念微滞。何方妖孽，敢扰本君行法？未等他探查，
他别在腰后、那个下凡时天庭统一配发的、被他嫌弃地称为“凡俗扰神铁块”的智能手机，
猛地剧烈震动起来，屏幕瞬间亮起，发出比他引动的雷霆还要急促尖锐的铃声。余化沉着脸，
耐着性子拿起那铁块。只见屏幕上跳动着一行醒目的大字：临江市气象局紧急通告，
下面跟着一行小字：检测到未报备、无资质非法人工影响天气活动！
他疑惑地点开那条通告，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立刻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在这雷声渐息的黄昏天台上，
显得格外清晰：“警告：临江市区域检测到高强度未授权能量聚集，疑似非法人工增雨作业。
根据《临江市气象活动管理暂行办法》第三章第十五条，
任何组织或个人实施人工影响天气作业，必须持有省级气象主管机构颁发的资质证书，
并提前七十二小时向本市气象局提出书面申请，经批准后方可在指定区域、时间进行。
”“您当前的行为已违反上述规定。请立即停止一切非法作业活动，
并于收到本通知起二十四小时内，前往临江市气象局行政执法支队接受处理，
缴纳罚款人民币伍仟元整。逾期未处理，将依法追究相关责任，并可能采取强制措施。
”“重复，请立即停止……”电子音还在毫无波澜地重复着，
余化捏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罚款？五千？人民币？他执掌雷霆，行天之罚，
如今竟被……罚款？荒谬！简直荒谬绝伦！一股无名火自心底窜起，
几乎要将他残存的神力点燃。他强压下将这“扰神铁块”捏碎的冲动，
深吸了一口浑浊的空气，试图用神念沟通这所谓的“气象局”，
看看是何方神圣敢如此大放厥词。然而他的神念如泥牛入海，
只感应到无数杂乱无章的电磁波和这座钢铁城市冰冷的运行逻辑。
雷云因他神念的波动而开始不稳，电蛇隐去，鼓声息止，那酝酿至巅峰的磅礴大雨，
终究没能落下，只是稀稀拉拉地滴了几点混着尘土的雨滴，便偃旗息鼓。余化站在天台边缘，
看着下方依旧干燥的街道，听着那烦人的警报声和手机里循环的电子音，
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沉默着，再次点亮手机屏幕，
手指有些生疏地戳开了一个绿色图标的软件，那是下凡时负责对接的仙吏硬塞给他，
并强行让他绑定了什么“身份信息”的玩意儿，好像叫……微信？屏幕跳转，
一个简陋的、名为“零钱”的界面弹出。上面清晰地显示着一个数字：0.82。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预计罚款金额：5000.00。余化，这位曾叱咤三界，
令妖魔胆寒的雷部天君之首，此刻对着手机屏幕上那刺眼的“0.82”，
陷入了漫长的、近乎石化的沉默。天边的最后一缕余晖彻底被夜幕吞噬，
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在他玄色的道袍上投下光怪陆离的色彩。微凉的晚风吹过，
几缕散落的发丝拂过他僵硬的脸颊。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那片因他之力汇聚，
却又因他那可笑的“非法”而即将散去的残云，眼神复杂难明。凡间，
果然比他当年随手降下几场甘霖时要……麻烦得多。就在这时，
他手中的手机又是“叮咚”一声脆响，屏幕再次亮起，并非气象局的警告，
而是一条新的推送，标题颇为惊悚：惊爆！临江夜空突现异象，雷云翻涌旋即消散，
专家初步怀疑为未知磁场扰动，或与近期多起‘修仙诈骗’案有关，
市民请保持警惕……余化的眼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第二炉香：五雷正法，
不如扫码那几滴混着尘埃的雨水，终究没能润湿干燥的柏油路面，
只在天台的水泥地上留下了几个迅速蒸发殆尽的深色圆点。头顶上，
那团被他强行汇聚起来的残云，正以一种近乎嘲讽的速度溃散，
露出后方都市霓虹渲染成的、永不真正漆黑的夜空。手机屏幕还亮着，
那个刺眼的“0.82”和“5000.00”并排陈列，像一道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天堑。
余化，雷部正神，执掌天罚，此刻却被一道来自凡间“气象局”的符文……不，
是“罚款通知”，逼得神念滞涩，法力难继。荒谬感如同冰冷的蛛网，缠绕上他的神格核心。
他尝试再次凝聚神念，沟通天地水元，指尖微动，一丝微弱的电火花闪烁了一下，
手机屏幕上的“气象局警告”立刻疯狂闪烁起来，发出更急促的“滴滴”声，
仿佛在严厉呵斥他的“屡教不改”。余化僵住了。这种感觉，
比当年面对某个上古大妖的拼死反扑还要憋屈。那至少是堂堂正正的力量碰撞，而此刻，
他空有撼动云雷之力，却仿佛被无数看不见的、名为“规则”的丝线捆绑着，动弹不得。
“非法作业……资质证书……”他咀嚼着这几个陌生的词汇，玄色道袍下的胸膛微微起伏。
下凡前，仙吏只塞给他手机和一堆“凡间生存指南”玉简，
催促他尽快完成“降雨量KPI”，可没提过还有这等规矩！难道如今布雨，
已不再是心念一动、法旨一出便可？还需向这凡间的什么“局”低头请示？他阴沉着脸，
收起手机，身形一晃，已从百米天台无声无息地落在下方一条昏暗的小巷里。脚踏实地，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腐败、工业排放和无数凡人生活气息混杂的浑浊味道，
让他不适地皱了皱眉。神力在体内流转缓慢，这方天地的灵气稀薄且污浊，
远非天庭清静可比。当务之急，是弄明白那“五千”究竟是何物，又如何获取。
他记得那“微信”软件里，似乎有个“扫一扫”的功能，仙吏曾说可辨识万物，兑换资粮。
余化再次拿出手机，笨拙地调出那个界面，对着巷口一个闪着光的自动售货机。
镜头对准一罐标着“可乐”的金属罐子。滴！识别成功：可口可乐，300ml。
需支付：3.00元。请使用微信支付或支付宝扫描付款码。
余化盯着屏幕上跳出的文字和那个灰色的、无法点击的“支付”按钮，
又看了看自己零钱里的“0.82”，沉默片刻。原来，这“扫一扫”并非点石成金，
而是……等价交换？用那名为“人民币”之物，换取这些凡俗物品？
他回想起刚才那条警告信息里的“缴纳罚款”，心中隐约明白了。这“五千”，
便是他需要“支付”给那“气象局”的“资粮”。可资粮从何而来？他迈步走出小巷，
融入夜晚喧嚣的街道。车流如织，霓虹耀眼，行人步履匆匆，
无人留意这个身着怪异古装、面色沉凝的男子。他尝试拦住一个路人，想以神力感应其念头，
直接询问如何获取“人民币”。那路人被他突然拦住，吓了一跳，待看清他一身打扮，
眼神里顿时充满了警惕和一种余化看不懂的……怜悯？或许是怜悯。“哥们儿，拍戏呢？
还是……刚下山？”路人上下打量他，“要钱是吧？现在谁还带现金啊，都扫码。”说着，
指了指旁边一个卖烤红薯的小摊，摊主正拿着一个打印出来的二维码让顾客扫描。扫码？
又是扫码！余化眉头锁得更紧。
他感觉自己与这个时代隔着一层厚厚的、名为“科技”的壁垒。他又尝试走向那烤红薯摊，
摊主是个中年妇女，见他过来，热情招呼：“来个红薯？甜得很！”余化沉默了一下，
开口道：“本君……我需要‘人民币’。”摊主一愣，笑容收敛了些：“买东西就得付钱啊，
六块一个，扫这里。”她再次亮出那个黑白相间的方块图案。“我无钱。”余化实话实说。
摊主的脸色立刻变了，带着几分不耐烦和驱赶的意思：“没钱你说什么？走走走，
别耽误我做生意！”一种前所未有的窘迫感涌上余化心头。他，余天君，
竟被一凡间妇人驱赶？若是往日，一道细微的电弧便足以让其知晓敬畏，但此刻，
他指尖微麻，却引而不发。不是不能，
而是那该死的“警告”和可能随之而来的更多“罚款”像紧箍咒般套在他神识上。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转身离开。身后传来摊主低声的嘟囔：“穿得人模狗样的，
原来是个神经病……”余化脚步一顿，周身空气似乎瞬间降温了几分，
巷口的路灯不明缘由地闪烁了一下。但他终究没有回头，只是大步融入更深的夜色里。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观察着这个世界。他看到有人坐在灯火通明的店铺里，
对着一个发光的板子敲打，便有钱入账；看到有人骑着电驴穿梭，将食物送到他人手中，
换取报酬；看到有人站在台上，对着无数人歌唱舞蹈，
面前放着的盒子里有零散纸币……每一种获取“资粮”的方式，
似乎都需要融入这个他完全陌生的体系。神力在此界，似乎成了最无用的东西，
甚至是一种累赘——一动用，就可能引来“气象局”的警告和罚款。
站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看着红绿灯机械地变换，
听着周围嘈杂的引擎声、音乐声、交谈声，余化感到一种深切的孤立。他的雷法能召来云雨，
却召不来那区区五千“人民币”；他的神威能震慑妖邪，却震慑不了一个小小的烤红薯摊主。
夜幕低垂，华灯璀璨。这座凡人的城市以其固有的、冰冷的规则运转着，
丝毫不理会一位落魄天君的困境。余化抬起头，望向那片他曾试图降下甘霖的天空，
如今只剩下被光污染模糊的星辰。他握了握拳，指尖再无电光闪烁。获取资粮，缴纳罚款，
方能行云布雨，完成KPI。这，便是他在凡间需要面对的第一道……天堑？
他摸了摸怀中那冰凉的手机，屏幕上的“0.82”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过往的所有荣光。
路，该怎么走？第三炉香：仙吏无钱，难倒英雄夜色渐深，城市的喧嚣并未平息，
只是换了一种躁动的方式。余化站在街角，看着一家便利店明亮的橱窗，
里面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唯独收银台那不断响起的“微信到账XX元”的提示音，像一根根细针，
扎在他日渐稀薄的神识上。五千。这个数字如同囚笼，将他这尊昔日天神牢牢困在凡尘。
神力？在这方天地，似乎成了最无用的莽夫之力，稍一动用，
便有“规则”化成的锁链缠绕上来。他漫无目的地走着，
高大的身影在五光十色的霓虹下拉出长长又孤寂的影子。路过一个公交站台，
广告牌上闪烁着“临江仙侠主题乐园盛大开业！体验御剑飞行，感受雷法灌顶！
”的炫目字样，旁边还配着粗制滥造的电光特效图。余化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只觉得胸中一股郁气几乎要冲破天灵。凡人不敬仙神，竟至如此地步？
将雷霆正法当作嬉戏玩物？他强忍着抬手引下一道真实雷霆将那广告牌劈碎的冲动，
默念了几遍清心咒——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他知道，冲动解决不了问题，
只会让那“五千”的债务雪上加霜。必须找到获取“资粮”的方法。他观察着，学习着。
他看到有人坐在路边的塑料凳上，面前摆着一张纸，写着“专业贴膜”，
有人推着车叫卖“狼牙土豆”，
有人穿着统一的服装穿梭于楼宇之间“送快递”……似乎都需要特定的工具、特定的技能，
或者融入某个他完全陌生的组织。而他，
除了这身或许还能扛点物理打击的神躯和那点不敢动用的雷法，一无所有。
难道要去那“仙侠主题乐园”应聘，表演“真实雷法”？念头刚起，便被他自己掐灭。
屈辱尚在其次，若被天庭知晓，他这雷部正神的脸面，怕是要被钉在封神榜上遗臭万年了。
正烦躁间，他路过一个相对僻静的街心公园。晚风带来一丝凉意，
也带来了压抑的啜泣声和一股淡淡的、让他神识微动的阴秽之气。余化脚步一顿，神目如电，
瞬间穿透夜色，落在公园长椅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蹲在地上，肩膀耸动，哭得伤心。
她身旁蹲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狗，正焦急地用舌头舔着她的手，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鸣。
而在那小女孩的背上，赫然趴着一团模糊的、不断扭曲的黑灰色气团，形如瘦猴，
正伸出虚幻的手爪，贪婪地汲取着女孩身上微弱的生机与阳气。“区区‘魇昧’，
也敢在凡间作祟？”余化眼神一冷。这“魇昧”乃是生灵怨念、病气交织所化的低等精怪，
无甚灵智，专喜依附体弱或心神不宁之人，吸食其精气，虽不致命，却会让人日渐萎靡，
多病多灾。在他全盛时期，这等微末邪祟，连近他身周百里都不敢。此刻，
眼见这邪物欺凌幼童，余化几乎是不假思索，并指如剑，
一丝微不可查的纯阳雷霆气息自指尖溢出，便要隔空点去，将其震散。然而，
就在那丝雷气将发未发之际——“嗡……”他裤兜里的手机再次剧烈震动起来，
屏幕自动亮起，血红色的警告文字刺目地跳动着：警告：检测到高危未授权能量反应！
临江市非管制区域禁止施展任何形制的超凡力量！请立即停止！重复，请立即停止！
违者将面临最高拾万元罚款及强制收容措施！余化的手指僵在半空，
那缕纯阳雷气在指尖吞吐不定，终究没能发出。十万！他看着那数字，
只觉得一股逆血冲上喉头。五千尚且无着落，十万？
把他这身神骨拆了卖了不知值不值这个价！规则！又是这该死的规则！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幼童被邪祟侵蚀？余化脸色铁青，深吸一口气，强行散去指尖雷力。
他不能动用神力，但并不代表他毫无办法。他大步走向那小女孩。女孩察觉到有人靠近，
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怯生生地看着这个穿着古怪黑袍的高大叔叔。
那趴在女孩背上的“魇昧”似乎也察觉到了余化的靠近，它感应不到神力，
却能本能地感到一种来自生命层次上的巨大威胁，发出无声的尖啸，
扭曲着想要钻回女孩体内躲藏。“小娃娃，为何哭泣？”余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
但他久居上位，语气中不自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小女孩被他气势所慑，
抽噎着说：“小白……小白好像生病了，
不动了……我找不到妈妈了……”余化目光扫过那只白色小狗，神目如炬，
瞬间看清并非生病，而是这“魇昧”散发的气息影响了这只灵性稍高的小兽，使其精神萎顿。
而女孩走失，心神慌乱，正是这邪祟可乘之机。他不再犹豫，伸出右手，并非施展雷法，
而是并指如笔，以自身一点纯阳气血为引，凌空虚划。指尖过处，空气微微扭曲，
一个简易的、蕴含驱邪安神意味的古老符文一闪而逝，印向那团“魇昧”。这不是法术，
更接近于一种“意”的运用，是他神格本质对低等邪物的天然克制，并未引动天地元气，
严格来说，并未违反那“禁止施展超凡力量”的规则——至少他希望如此。“吱——！
”一声只有余化和那邪物能听见的凄厉尖啸响起，“魇昧”被那无形的符文印上，
如同冰雪遇阳，瞬间溃散成缕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女孩背上一轻，只觉得一股暖流掠过，
一直萦绕心头的恐惧和冰冷感骤然消失，哭声也止住了，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她脚下的小白狗也晃了晃脑袋，“汪汪”叫了两声，恢复了活力，亲昵地蹭着女孩的腿。
余化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手机没有再震动。就在这时，一个焦急的女声传来：“妞妞！
可找到你了！”一个年轻母亲跑了过来，一把将女孩搂进怀里。“妈妈！”女孩破涕为笑，
指着余化，“是这个叔叔……他好像……帮了小白？”年轻母亲这才注意到余化，
见他气质不凡，但女儿和小狗确实无恙，连忙感激道：“谢谢你啊先生！妞妞乱跑，
急死我了！真是多亏你了！”她说着，下意识地往口袋里掏了掏，似乎想拿点什么表示感谢，
但摸出来的只有手机。“哎呀，没带现金……先生，要不我加你个微信，给你转个红包吧？
”微信？红包？余化心中一动。资粮？他几乎是立刻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笨拙地想要点开那个绿色的图标。年轻母亲看着他生疏的操作和那台老旧的机型，
眼神闪过一丝了然，熟练地调出自己的二维码：“你扫我吧。”余化学着之前看到的样子，
用“扫一扫”功能对准那个方块。滴！扫描到用户“晴天”。添加好友成功！很快，
手机一震，一个名为“晴天”的用户发来了一个橙红色的、方方正正的图案，
下面写着“恭喜发财，大吉大利”。“一点心意，给先生买杯茶喝，千万别推辞！
”年轻母亲笑着说道，然后抱着女孩，牵着狗，再次道谢后离开了。
余化盯着那个橙红色的图案，手指在上面戳了戳。屏幕跳转，
显示：已收到红包：200元。紧接着，微信零钱的界面自动弹出，
上面的数字从刺眼的0.82，变成了200.82。余化怔怔地看着那个数字。两百。他，
雷部二十四天君之首，余化，下凡后的第一笔“资粮”，是靠着驱散一只低等“魇昧”，
收获了一个凡间女子的……感谢红包。没有雷霆万钧，没有法旨天威。只有两百块。
他抬头望天，夜幕深沉，看不见星辰。又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上那可怜的数字，
再想想那悬在头顶的五千乃至十万的罚款。路，依旧漫长。但这第一步，
总算是……卖出去了？只是这方式，让他心头百味杂陈，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他收起手机，玄色道袍的身影再次融入城市的夜色，只是这一次，
脚步似乎略微踏实了一点点。仅仅是一点点。第四炉香：电驴难驭，天君折腰两百块。
这数字在余化的零钱余额里静静躺着，对比那五千的罚款，依旧是杯水车薪。但至少，
那刺眼的“0.82”不见了，像在无边黑暗中，
终于瞥见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萤火。他站在街心公园的边缘，
晚风吹动他玄色的袍角，与周围穿着短袖T恤、踩着拖鞋纳凉的人群格格不入。
那年轻母亲带着孩子离开时感激的眼神，和小女孩破涕为笑的模样，
在他沉寂了千百年的神心深处，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漾开一圈陌生的涟漪。行善，积德，
获……酬劳？这与天庭按部就班的功德簿记录、依律行赏完全不同，
带着一种粗糙、直接、甚至有些……廉价的烟火气。但，它确实带来了“资粮”。或许，
这便是此方天地的规则之一。他收起手机，不再漫无目的地游荡。
神目扫过街边林立的店铺招牌，那些闪烁的“招聘”字样，
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毫无意义的符号，而是一条条可能的“资粮”获取途径。“包吃住，
月薪五千起”——建筑工地外的红色横幅。 “急招快递员，自带电动车，
多劳多得”——某快递站门口的打印纸。 “高薪诚聘洗碗工，
日结”——一家小餐馆橱窗上的手写告示。五千？余化的目光在建筑工地的横幅上停留片刻。
若能得此“月薪”，似乎一次便可清偿罚款。但他看了看自己这双手，执掌雷霆，号令云雨，
去搬砖砌墙？神格深处传来一丝本能的抗拒。快递员？需“电动车”？他不知是何物，
但听起来似与速度有关，或许……与驾云类似？但“自带”二字，又让他蹙眉。
洗碗工……日结。他想起刚才那两百块的迅速到账。或许，这是一种更快捷的方式？
正当他权衡之际，一个穿着明黄色马甲、头戴同样颜色头盔的年轻人，
骑着一个两个轮子、发出轻微嗡嗡声的坐骑，风驰电掣般从他身边掠过，
精准地停在一栋写字楼门口，从身后保温箱里取出一个袋子递给等候的人，
对方拿出手机“嘀”一声扫了扫。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余化眼神微凝。此物，
似乎便是“电动车”？其速虽远不及仙家遁光，但在凡间，似乎颇为实用。
那送递物品换取资粮的方式，也显得……颇为高效。
他记住了那年轻人马甲上的字样——“饱了么”。循着记忆和路牌，
余化找到了一处“饱了么”配送站点。站点内灯火通明，
几个同样穿着黄马甲的人正忙碌地刷着手机，墙边停着一排整齐的电动车。
一个像是头目模样、叼着烟的中年男人打量着他：“应聘？有健康证吗？有电动车吗？
会导航吗？”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余化沉默以对。健康证？导航？又是未曾听闻之物。
中年男人看着他一身古装，皱了皱眉：“哥们儿，玩COSplay玩魔怔了？
我们这儿是干活的地方，不是漫展。没车没证，玩不了。”余化转身欲走，
这类似乎需要“前置资粮”才能获取“资粮”的方式，暂时行不通。
他又尝试走向那家招聘洗碗工的小餐馆。油腻的厨房，弥漫着食物残渣和洗洁精混合的气味，
水池里堆积如山的碗碟。老板娘是个精瘦的妇人，看着他，眼神怀疑：“你这细皮嫩肉的，
能干了这活儿？试工一小时，二十块，干不了走人。”余化没说话，挽起宽大的袍袖，
露出线条流畅、却并非用于劳作的手臂。他学着旁边洗碗工的样子，将碗碟浸入水中。
神躯无垢，本不染尘，但这些油污却异常顽固。他试图调动一丝微不可查的水元之力冲刷，
立刻感到裤兜里的手机隐隐发烫，警告的预感如同冰针刺入神识。他立刻散去念头，
只得凭借纯粹的体力。动作笨拙而生疏，啪嗒一声，一个瓷盘滑脱，在地上摔得粉碎。
老板娘顿时尖叫起来：“哎哟我的盘子！二十块不够你赔的！走走走！真是晦气！
”在老板娘喋喋不休的抱怨声中，余化被赶出了餐馆。他站在街边，
看着自己沾满油污和水渍的袍袖，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神力不能用，
凡人之力又如此……不堪？难道堂堂雷部天君，竟要困死于这五千“资粮”？正烦躁间，
他路过一个灯火通明的网咖。门口贴着招聘：“招聘夜班网管，要求熟悉电脑操作，
处理简单故障，包宵夜。”电脑？余化想起之前看到的，
有人对着发光板子敲打便能获取资粮。或许，此物不需体力？他迈步走了进去。
前台是个打着哈欠的年轻小伙，听到他来应聘，挑了挑眉：“会装系统吗？会搞路由器吗？
会解决蓝屏吗？”余化：“……” 他连这东西叫什么都不知道。年轻小伙看他一脸茫然，
嗤笑一声：“得，又一个啥也不会就来碰运气的。走吧走吧，我们这儿不是新手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