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墙上的老式挂钟，时针正不偏不倚地指向晚上十点。

秒针每跳动一下，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我的心脏上。

我叫陈启豪，正在厨房里，围着一条洗得发白的围裙，默不作声地切着水果。

客厅里，传来了我那个名义上的“妻子”柳含烟银铃般的笑声，以及一个男人粗犷的调笑声。

“亲爱的，你轻点，痒。”

“哈哈哈，烟儿，你这皮肤可真滑。就是不知道你家那个窝囊废，有没有这个福气碰过？”

“他？别提那个废物了，看见他就倒胃口。让他碰我？我宁愿去死。”柳含烟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他就是我们家养的一条狗，哦不，狗都比他有用，至少还能看家护院。”

紧接着，是我那个名义上的“女儿”陈晓婉的声音，清脆又恶毒：“王叔叔说得对，我妈才不会让那个窝囊废碰呢！妈，你跟王叔叔早点回房吧，别理那个在厨房里装死的家伙了，看着心烦。”

“还是我的乖女儿懂事。”男人的声音充满了得意。

我面无表情，手里的水果刀精准地将苹果切成均匀的小块，然后摆在一个精致的果盘里。

十年了，整整三千六百五十个日夜，这样的话，这样的场景，我早已习以为常，心如止水。

他们以为我是个窝囊废，是个为了钱可以忍受一切的绿帽男。

他们不知道，在我的视网膜上，有一个只有我能看见的血色倒计时。

灵魂契约剩余时间：00年00月00天01小时59分34秒

十年前，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曾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林晚，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暖暖。

我们约定好了，等暖暖五岁生日，就带她去全世界最大的迪士尼乐园。

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空难，将我的一切都夺走了。

那一天，我因为一个紧急会议，改签了航班，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乘坐的飞机在新闻报道中变成一团火球。

悲痛欲绝的我，在她们的墓碑前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就在我即将崩溃的时候，一个自称为“深渊交易员”的存在找到了我。

它给了我一个选择：用十年的阳寿和尊严，在一个指定的平行世界，扮演一个指定的角色，承受目标人物所施加的一切精神痛苦。只要契约完成，它就会动用因果律的力量，逆转时空，将我的妻女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于是，我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了同样叫“陈启豪”的这个男人。

而我需要扮演的角色，就是柳含烟的丈夫，陈晓婉的父亲——一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

深渊交易员告诉我，这个世界的柳含烟和陈晓婉，是某种因果链上的“负面镜像体”，她们身上充满了对家庭、对责任的背叛和憎恶。

我需要承受的，正是这种最极致的负面情绪能量，这些能量，将成为复活我妻女的燃料。

她们越是羞辱我，越是践踏我的尊严，我积攒的能量就越多，复活的成功率就越高。

所以，这十年来，我任由柳含烟在外招蜂引蝶，甚至把野男人带回家。

我忍受着陈晓婉的白眼和恶毒的咒骂。

我包揽了所有家务，拿着微薄的生活费，穿着地摊上买的衣服，活得像个透明人。

邻居们对我指指点点，说我是江城第一窝囊废。

同事们在背后嘲笑我，说我是“绿帽侠”。

我不在乎。

因为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的家，在另一个世界。

我的爱人，在等着我回去。

“喂！那个谁！水果切好了没有？磨磨蹭蹭的，想死吗？”柳含烟不耐烦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我端着果盘，低着头，像往常一样走了出去。

客厅的沙发上，柳含烟正依偎在一个身材肥胖，满脸油光的中年男人怀里。

男人叫王坤，是她众多情人中比较固定的一个，一家小公司的老板，出手阔绰。

陈晓婉坐在一旁，一边玩手机，一边用眼角的余光鄙夷地瞥着我。

她今年十七岁，正值青春期，却把所有的叛逆和刻薄都用在了我身上。

我将果盘轻轻放在茶几上，轻声道：“慢用。”

王坤捏起一块苹果，塞进柳含烟的嘴里，然后伸出油腻的手，拍了拍我的脸，力道不小，带着侮辱性。

“瞧瞧，老陈，你这忍者神龟当得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我要是你，早就找块豆腐撞死了。”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

柳含烟娇笑着，搂住王坤的脖子：“王哥，你别理他，一个废物而已。我们回房吧，我新买了件睡衣，想穿给你看。”

“哈哈哈，好，好！”王坤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搂着柳含烟站了起来，经过我身边时，还故意撞了我一下。

陈晓婉头也不抬地冷哼一声：“真是个废物，丢人现眼。”

我依旧沉默，默默地收拾着茶几上的狼藉。

等他们都进了房间，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时，我才缓缓抬起头，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

痛苦吗？愤怒吗？

曾经有过。

在最初的一两年里，我几乎每天都在崩溃的边缘。

但每当我想放弃时，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林晚温柔的笑脸，和暖暖稚嫩的呼唤。

“爸爸，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于是，我把所有的情绪都压进了心底最深处。

我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一场戏，一场长达十年的戏。

我是一个演员，而现在，这场戏即将落幕。

我抬起手，看着视网膜上的倒计时。

00:10:05

还有十分钟。

我走到阳台，点燃了一支烟。

这是我十年来唯一的慰藉。

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楼下，是这个城市的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我而亮。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

烟雾缭绕中，我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那是一种沉寂了十年，即将苏醒的锋芒。

卧室里，又传来了柳含烟放肆的笑声。

我没有理会，只是静静地看着倒计时。

00:01:00

00:00:59

...

00:00:10

00:00:09

...

00:00:03

00:00:02

00:00:01

当最后一秒归零的瞬间，一个冰冷而宏大的声音，在我脑海中轰然炸响。

灵魂契约已完成。

能量收集进度：120%超额完成。

正在解除世界限制……限制解除成功。

正在返还宿主灵魂本源……返还成功。

正在激活因果律武装……激活成功。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磅礴力量，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火山，在我体内轰然爆发！我的四肢百骸，每一个细胞，都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欢呼雀跃。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被囚禁在深海中的潜水员，终于挣脱了所有束缚，回到了海面，呼吸到了第一口新鲜的空气。

十年了，我被这个世界法则压制的力量，我身为穿越者自带的灵魂本源，我为了保护自己而封印的一切，在这一刻，尽数回归！

我的身体挺得笔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卑微和佝偻。

我的眼神深邃如星空，哪里还有半分窝囊和麻木。

我掐灭了烟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林晚，暖暖，我来了。”

我转过身，推开了客厅的门。

游戏，结束了。

现在，是清算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