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意把手中的请柬捏得有些发皱，大红烫金的封面刺得她眼睛生疼，
上面并排的名字更是扎心——顾丞屿 & 苏婉婉。那鲜艳的红色，
让她莫名想起小学三年级时，
顾丞屿用红色水彩笔在她最心爱的白裙子上画了一只歪歪扭扭的乌龟，她气得当场大哭，
追着他打了半个操场，最后两人一起被罚站走廊。那时，阳光也是这么刺眼，
顾丞屿脸上挂着和她现在手里请柬一样，让她火大的笑容。十分钟后，
她站在顾丞屿公司楼下，胸腔里的怒火翻滚得比青春期任何一次都要炽烈。
她直接冲向总经理办公室，不顾前台小姐惊慌失措的阻拦。“顾丞屿！你给我出来！
”门“咔哒”一声开了，顾丞屿站在那里，西装笔挺，身姿挺拔，早已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
唯有那双眼睛，还是老样子，看向许知意时，
总带着那种若有若无、让她想一拳揍过去的挑衅。“哟，这不是许知意吗？收到请柬了？
”他嘴角扬起那抹许知意熟悉到骨子里的弧度，带着点戏谑，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悠闲。
许知意深吸一口气，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将那张皱巴巴的请柬狠狠拍在他坚硬的胸膛上：“解释一下。
” 她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结婚请柬看不懂？中文需要我给你翻译吗？
”顾丞屿挑眉，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示意紧张的前台离开，那副从容的样子，
让许知意想起了高中时他每次考完试，明明稳拿第一，
却偏要凑过来问她“考得怎么样”时的可恶嘴脸。“你和谁结婚我不管！
”许知意几乎是在吼，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但为什么是我做伴娘？
还有这见鬼的地址！”她指着请柬上的地点，指尖都在发抖，“‘知与路99号’？顾丞屿，
你故意的对不对？你他妈绝对是故意的！”顾丞屿故作惊讶地挑眉，
眼底却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多好的寓意啊，知与之路，长长久久。再说了，许知意，
你不是我‘最好’的朋友吗？我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你怎么能缺席？
”“去你妈的最好的朋友！全世界都知道我讨厌你！”许知意脱口而出，声音尖锐。
这话半真半假。全世界确实知道他们是天生的冤家，从穿开裆裤打到现在，
从家属院打到小学、中学、大学，甚至步入社会，他们的“战争”从未停歇。但“讨厌”？
看着眼前这张英俊却欠扁的脸，许知意忽然不确定起来。那种复杂的，
糅合了愤怒、不甘、委屈，或许还有一丝她从未深究的酸涩情绪，真的是“讨厌”吗？
“那就再讨厌我最后一次吧。”顾丞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
“伴娘礼服已经准备好了，粉色的，你最讨厌的颜色，泡泡袖，蓬蓬裙，
保证让你‘惊艳’全场。”许知意真恨不得一拳打掉他那得意的表情。事实上，
身体比大脑更快，她真的抬手了，带着呼啸的风声朝他的肩膀挥去。
因为顾丞屿迅速而精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他掌心滚烫，力道很大，箍得她生疼。
体温相接的瞬间，两人都几不可察地愣了一下，仿佛有微弱的电流顺着皮肤窜过。
这感觉陌生又熟悉。上一次这样肢体冲突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大学时，
他嘲笑她参加的社团活动幼稚，她气得拿抱枕砸他，他反过来把她连人带枕头摁在沙发上，
两人扭打成一团，最后以她咬了他胳膊一口告终。那时，好像……也有过类似的心悸。
“放手。”许知意挣扎了一下，语气冰冷。“你先冷静。”顾丞屿没松手，
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我看到你就冷静不了！”“那真是我的荣幸。”他扯了扯嘴角，
手上力道却丝毫未减。最终，顾丞屿半强迫地把还在炸毛的许知意拉进了办公室，
反手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好奇的目光。“听着，”他松开她，走到办公桌后，
仿佛需要借助距离来维持冷静，“苏婉婉希望你做伴娘，她说……没有你的祝福，
这场婚礼就不完整。”“苏婉婉？”许知意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我总共见过她三次！一次是你们公司年会，一次是偶然在商场碰到，还有一次就是今天！
她凭什么觉得我需要我的祝福？”“但她知道你对我多重要。”顾丞屿说这话时，
视线转向了窗外，没看许知意的眼睛。这句话像一根针，
猝不及防地刺破了许知意强装的愤怒外壳，露出了里面柔软而陈旧的伤口。
她怔怔地看着顾丞屿挺拔却显得有些疏离的背影，忽然想起了高三那年。那是一次模拟考后，
她因为一道不该错的题心情低落，想去找顾丞屿对答案纾解郁闷，
却无意中在楼梯间听到他和几个篮球队朋友的谈话。有人开玩笑问：“屿哥，
你跟一班的许知意到底什么情况？形影不离的，该不会……”那时顾丞屿是怎么回答的？
他嗤笑一声，语气轻快又随意：“许知意？就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哥们儿呗，从小打到大，
烦都烦死了。重要？别开玩笑了，谁会把整天吵吵嚷嚷的丫头片子当回事？”那一刻，
许知意感觉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和难堪瞬间淹没了她。她默默转身离开，
回到教室，当着顾丞屿的面，
把他前几天送她的、她宝贝得不行的生日礼物——一个限量版的星空投影仪，狠狠摔在地上，
零件四溅。然后，她整整一个月没有理他，无论他怎么堵她、道歉、甚至笨拙地递小纸条，
她都冷着脸无视。“重要？”许知意冷笑一声，将思绪从回忆里拔了出来，
声音里带着淬了冰的嘲讽，“顾总现在说话真是越来越高情商了，哄得未婚妻开心，
也不忘给老朋友戴高帽。”顾丞屿松开了她的手，转身走向办公桌，
背影显得有些僵硬：“答应吧，就最后一次烦你。结完婚我就和婉婉去国外定居，
再也不回来了。”许知意的心突然像被抛进了冰冷的海水，猛地沉了下去。永远不见顾丞屿？
这个突如其来的设想，比让她穿着粉色蓬蓬裙做伴娘还要让人无措和……恐慌。“你要移民？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嗯。”顾丞屿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无波，
“婉婉的父亲是我大学导师，很赏识我，已经在加拿大为我们安排好了一切，事业和生活。
”“哦，那……祝你们百年好合。”话出口，许知意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酸涩，
几乎能拧出汁来。顾丞屿依旧背对着她，没转身，只是重复问道：“所以，伴娘的事？
”许知意看着他的背影，感觉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正在不断扩大的鸿沟。
她张了张嘴，最终艰涩地吐出几个字：“……我考虑考虑。”说完，
她几乎是逃离般地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走出气派的办公大楼时，明明是晴朗的天气，
许知意却觉得天空都比平时灰暗了几分，仿佛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许知意踢掉高跟鞋，把自己埋进柔软的沙发里，却感觉浑身冰凉。半晌，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挣扎着爬起来，走到卧室，费劲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有些年头的旧铁盒。
铁盒表面印着早已褪色的卡通图案，是小时候很流行的款式。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盒子。
里面满满当当，全是与顾丞屿有关的东西，像一部无声的编年史。最上面是几张照片。
一张是小学毕业照，她和顾丞屿并排站着，她撅着嘴，
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因为拍照前顾丞屿抢了她绑头发的蝴蝶结。另一张是初中运动会上，
她作为拉拉队员，笑容灿烂，背景里顾丞屿在跑道上冲刺，眼神却莫名地看向她的方向。
还有高中毕业旅行时的大合照，她和顾丞屿站在最边上，互相做着鬼脸，
手臂却悄悄地碰在一起。照片下面，
篮球赢来的、被她强行“收缴”的冠军徽章；一包早已过期、糖纸都粘在一起的“唐僧肉”，
那是他小时候骗她是“仙丹”塞给她的；一张被撕碎又仔细粘好的纸条，
上面是他龙飞凤舞的字迹——“对不起，我不该说你是‘烦人精’”，那是高三冷战期间，
他塞在她书包里的……她一件件地翻看着，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最后，
在铁盒的最底层，她摸到了一张泛黄的纸条，纸张脆弱得仿佛一用力就会碎掉。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它，上面是少年顾丞屿青涩却已初显风骨的字迹：“七年后的今天，
如果我们都还没结婚，就在一起试试吧。——17岁的顾丞屿”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是高考结束后的夜晚，空气里弥漫着栀子花的香气和解放的狂喜。
他们一群同学偷偷爬上学校的天台，喝了不少啤酒。她和顾丞屿并肩坐在天台边缘，
看着脚下城市的灯火，聊着对未来的迷茫和憧憬。不知怎么，就聊到了以后结婚的事。
顾丞屿忽然转过头，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他笑嘻嘻地掏出一支笔，
在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纸条上写下这行字，塞到她手里：“喂，许知意，
要是七年后你没人要，我也还单着，咱俩就凑合一下？”许知意当时也喝得有点晕乎，
笑着捶了他一拳：“谁要跟你凑合！想得美！”但最后还是把纸条收了起来，
随手塞进了口袋，觉得七年太久远了，远得像下个世纪，根本不会到来。之后，
大学各奔东西，虽然还在同一个城市，但专业不同，圈子也不同，见面次数锐减，
但每次见面依旧吵吵闹闹。再后来，毕业工作，忙碌填充了生活，
这张纸条和那个夜晚的玩笑，早已被遗忘在记忆的角落。直到此刻。
许知意摩挲着纸条上熟悉的字迹，眼睛突然酸涩起来。她抬头看了看日历，
距离那个七年之约到期的日子，竟然，只剩下两个月了。第二天，鬼使神差地，
许知意请了假，独自一人去了请柬上那个刺眼的地址——知与路99号。
那是一家新装修的婚礼场地，设计别具匠心，是一个巨大的玻璃阳光房，
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而最让她心脏骤停的是，玻璃房四周，竟然种满了樱花树。
虽然此刻不是花期，只有光秃秃的枝桠，但她能想象，待到春天，
这里将是怎样一片如梦似幻的粉色云霞。“喜欢吗？”身后传来熟悉到刻入骨髓的声音。
许知意身体一僵，缓缓转身，看到顾丞屿站在不远处冬日稀薄的阳光下，
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看起来成熟稳重，
却又带着一丝少年般的随意。“你怎么在这儿？”许知意下意识地问，声音有些干涩。
“监工。”顾丞屿迈开长腿，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看着眼前的玻璃房，
“听说你昨天离开我公司后，一个人在这儿盯了一下午。”许知意心头一跳，
有种被看穿的窘迫，嘴硬道：“考察一下环境，免得你婚礼当天，我这个伴娘迷路，
耽误了吉时。”顾丞屿低低地笑了一声，没戳穿她。两人并肩走在栽满樱花树的道上，
一时无话，只有脚步声在寂静的空气里回响。这种沉默，
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争吵或斗嘴时的紧绷，反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气氛。
“还记得吗？”顾丞屿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有些悠远，“高中那会儿，有次语文课，
老师让描述梦想中的婚礼，你站起来，傻乎乎地说，以后结婚一定得在樱花树下，
花瓣飘下来像下雨一样，还说……还得是‘知与路’这种有缘分名字的地方。
”许知意彻底怔住，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连她自己都记不太清当时具体说了什么，只记得说完后全班哄堂大笑，顾丞屿笑得最大声，
还扔了个纸团砸她，说她“少女漫画看多了，脑子坏掉了”。为此，
她下课后又追着他打了一路。“你……记得？”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顾丞屿目光依旧看着前方的玻璃房，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记得的事多着呢。
”他顿了顿，像是随口列举：“比如你吃草莓只吃尖尖，底下白的部分嫌酸，
每次都扔给我；看书看到喜欢的句子，总会暴力地折个角做记号，
说过多少次也不改；紧张或者不好意思的时候，会无意识地摸自己的右耳垂；还有，
撒谎的时候，从来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睫毛颤得跟蝴蝶翅膀似的……”他一桩桩，一件件，
语气平淡，却像一颗颗投入许知意心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这些连她自己都可能忽略的细枝末节，他怎么会……许知意停下脚步，转过身，
面对面地看着他，目光锐利得像要剖开他的心脏：“顾丞屿，你到底——”“知意！
”一个温柔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她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质问。许知意循声望去，
看到苏婉婉正向他们走来。她一袭简约的白色长裙，外搭米色羊绒大衣，长发披肩，
妆容精致，优雅得体。她自然地走上前，挽住顾丞屿的手臂，
然后笑着对许知意说：“来看场地吗？太好了，我还一直担心你不愿意做伴娘呢。
”许知意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感觉面部肌肉都有些僵硬：“怎么会，顾总……和你的婚礼，
我怎么能不来。”“那就好。”苏婉婉笑容温婉，声音柔柔的，
“丞屿总是说起你们小时候的事，我觉得你们感情真好，真让人羡慕。” 她说这话时，
眼神清澈，看不出任何其他情绪。感情好？许知意心里苦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