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贺年将沈秋桐带回了他的住处。
他记得沈秋桐第一次来的时候叽叽喳喳,说他的房子太阴沉,一点活人气都没有。
后来沈秋桐在他生日那天她偷偷买了很多鲜花来装饰,忙碌了很久,想给他一个惊喜,却害的沈春朝花粉过敏,直接进了医院。
他记得那时候他对沈秋桐发了前所未有的一场大火,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却清晰记得沈秋桐眼里无措的泪光,和她手上血迹斑斑被花刺扎出来的伤痕。
隋贺年推开门,软了语气:“不是以前说我房子装修不好看吗?以后你可以随便买你喜欢的装饰,刷我的卡,密码是你生日——”
他回头,却看见沈秋桐微微垂着头,露出讨好而谦卑的笑容,殷勤地看着他:“不会,不会,很好看。”
可以在隋贺年家里肆无忌惮的人只有沈春朝,而不是她沈秋桐。
她不会再犯错了。
“姐夫,你什么时候能送我回家啊?”
那股烦躁又涌上隋贺年心头,他冷冷将沈秋桐推进去,然后转身就走。
“这里就是你的家。”
隋贺年走了,沈秋桐手足无措地站在里房子里。
这里让她感觉熟悉,可是那种熟悉却不是幸福与快乐,而是无尽的痛苦,仿佛窒息一样滔天的海浪。
她想不起来了,电击让她记忆变得模糊又混乱。
沈秋桐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她站在熟悉的主卧面前,记忆里有个声音怒斥她“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她哆嗦了一下,最终钻进了狭窄阴暗的储物间里,放下了自己的行李箱。
隋贺年在外面烦躁地抽了一根烟,进去之后发现沈秋桐原本的房间里没有人。
他焦急地找了一圈,最终在储物间里发现蜷缩在角落里的沈秋桐。
“家里这么多房间,非要睡这儿?”
沈秋桐扬起脸,呆呆看着隋贺年,下意识又跪了下来,嗫嚅道:“我在精神病院就睡这样的房间。”
“其他房间都太大太漂亮了,不是我配呆的地方。”
隋贺年喉结滚动:“沈秋桐,你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我明明给你安排的是最豪华的特护病房,一个房间就占了半层楼,你怎么可能睡小黑屋?”
沈秋桐张了张嘴,她不可以反驳,那样就不乖。
她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是看着隋贺年露出讨好的笑容,身体轻轻发着抖,眼眶也迅速红了起来。
隋贺年蹙起眉头,将沈秋桐那讨好的笑容认做是她无言以对的心虚,发抖的身体和发红的眼眶又一次成为沈秋桐演戏作伪的体现。
“你的房间在楼上。”
隋贺年不由分说地拉起沈秋桐纤细的手腕,接触到掌心的一瞬间,他愣了片刻。
沈秋桐什么时候这么瘦了?
隋贺年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沈秋桐的时候,沈秋桐笑的像春天第一枝怒放的嫩芽,手臂纤细却有有健康红润的肌肉。
可是现在,掌心中的手腕只剩下薄薄一片骨头,摸起来简直膈的人掌心生疼。
“走,你跟我上去。”
隋贺年没留意到,沈秋桐在他碰到自己的一瞬间就发起了抖,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好像十分恐怖楼上的房间。
不可以上去,沈秋桐想。
她记得有一次沈春朝来找隋贺年,想要住进那个最大最漂亮的房间里,隋贺年二话不说就让沈秋桐滚下楼,给沈春朝腾地儿。
她不愿意,隋贺年就推搡着让她下去,最后失足滚下了楼梯,流了很多很多血。
血……
沈秋桐漂亮的眉眼已经痛苦地扭曲起来,她那失去所有血色的嘴唇张张合合,极力想要从隋贺年的钳制中挣脱开来。
“不,我不去,我不去!”
“别碰我,你不要碰我……我我求求你不要碰我……”
“松开我,松开我!”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会学乖的,你不要打我!”
沈秋桐凄厉的声音响彻整个别墅。
隋贺年呼吸一滞,还没说话,就看见在挣扎之间,沈秋桐身上滚下来一本日记。
隋贺年觉得眼熟,抬手去捡,发现那是四年前沈秋桐留下的日记本。
沈秋桐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她有记账的习惯,回了沈家之后,仍然延续这这个习惯,只是又多了很多少女的情窦初开。
“隋贺年救了我诶,他那一脚真的好帅,像神兵天降一样,不过他本身长得也很帅啦……嘿嘿。”
“隋贺年对我真的好好,我感觉自己像个土包子,可是他从来不嫌弃我。”
“我好像喜欢上隋贺年了,但是,但是这也没关系吧!毕竟隋贺年是我未婚夫呀。”
“隋贺年喜欢的人好像是沈春朝,我好难过。”
“隋贺年因为沈春朝生我气了,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沈春朝怎么摔到的,不是我推她的。”
“没有人相信我,包括隋贺年,我不想再沈家呆了,我想回陈爸爸那里了,我感觉这里不是我的家。”
“隋贺年喜欢的人是沈春朝。”
“隋贺年……”
“隋贺年……”
一整本日记,娟秀的字体里写的慢慢都是“隋贺年”的名字,字里行间都透露着难以掩饰的少女情思。
隋贺年快速翻了翻,看向了泪流满面、满脸恐惧的沈秋桐。
沈秋桐差点失手杀了沈春朝之后,隋贺年发了很大的脾气,将沈秋桐的所有东西都丢进了这个暗不见天日的储藏间里。
他厌恶到甚至都不愿意亲手收拾,是家里的佣人来做的,所以隋贺年根本就不知道这本日记的存在。
沈秋桐依偎自己又做错了事情,哭的几乎昏厥过去。
“姐夫,姐夫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说了我不会和沈春朝抢任何东西了。”
“我不知道这本日记是谁写的,可是我看见就觉得难过,我就想悄悄丢掉,这样就没人能发现了。”
“姐夫你别生我的气,你不要打我——”
隋贺年深深皱起眉头,听着那一句又一句的“姐夫”和沈秋桐话里话外再明显不过的避险,只觉得无穷无尽的恼恨从心底翻涌上来。
“沈秋桐,你到底什么意思?!”
沈秋桐被他的厉声呵斥吓得踉跄地倒退一步,旋即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她一边笑,一边噼里啪啦的掉眼泪,看起来尤为诡异而神经质。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别装了!”
隋贺年再也听不下去,径直走过去抓起沈秋桐的手,不顾她的挣扎就将人拖到了楼上沈秋桐原本的房间里。
“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有什么好怕的。”
隋贺年扬了扬手里的日记本,露出一个生冷而僵硬的笑容。
“沈秋桐,我的耐心有限。”
“你演一演就算了,别太过头,我真的会不耐烦。”
沈秋桐置若罔闻,一直到隋贺年已经离开,她仍然蜷缩在角落里喃喃自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砸下来。
“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我会乖的,不要打我……”
听着走廊里回荡着的哭声,隋贺年闭了闭眼睛,更加大步的快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