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乐章更是高昂到了极致。
万丈广场，以玄奥轨迹勾勒出的巨大血池沸腾着，粘稠的猩红液体咕嘟冒泡，蒸腾起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无数扭曲、痛苦的人脸在血池表面浮沉、哀嚎，那是百万生灵被硬生生抽离、禁锢于此的元神精魄。
他们的绝望、恐惧、怨恨，正是今日这场仪式最美味的祭品，最强大的燃料。
血池正中央，一座白骨垒成的王座之上，凌黯慵懒地靠着。
他身披一件暗血色长袍，袍角仿佛由凝固的血液织就，一张狰狞的恶鬼面具遮住了他的容颜，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漠然如万古寒冰的眼眸。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白骨扶手，每一下，都引动着下方血海一阵翻腾，万魂齐喑。
“时候到了。”
他低声自语，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漫天魂啸，带着一种宣判终局的漠然。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微张，对准了下方的无尽血海。
掌心间，一点极致的黑暗开始凝聚，那是足以湮灭灵魂、崩坏法则的终极魔功——万化归墟。
只需这一击落下，百万魂灵将在瞬间被碾碎、提纯，化作最精纯的本源力量，助他冲破那困扰了千年的壁垒，踏入前所未有的无上魔境。
群魔在他身后匍匐，激动得浑身颤抖，等待着见证主宰的诞生。
凌黯的眼中，没有任何怜悯，只有一片虚无的冷酷。
生灵？
草芥而己。
就在那点毁灭黑暗即将脱离他指尖的刹那——没有任何预兆，一道纯粹到极致、璀璨到极致，与这方血色天地格格不入的金色光柱，撕裂了浓稠的血雾，无视了任何空间距离与防御禁制，精准无比地……砸在了凌黯的额头上。
“咚！”
一声闷响，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屏息凝神的魔头耳中。
凌黯凝聚的魔元猛地一滞，那点毁灭黑暗差点首接溃散。
他身体晃了晃，额头上传来一阵陌生的、近乎滑稽的痛感。
他，血狱魔君凌黯，在即将登临绝顶的时刻，被什么东西……砸了脑袋？
身后的万千魔众瞬间死寂，所有魔头都僵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紧接着，一道温和、清晰，不带丝毫感情，却又仿佛首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声音，灌入了凌黯的识海：叮！
检测到符合标准的灵魂波动，功德无量系统开始绑定……10%…50%…100%！
绑定成功！
亲爱的宿主凌黯您好，本系统致力于引导宿主积德行善，净化业力，最终达成功德圆满，飞升仙界！
请严格遵守系统规则，努力成为一名对社会、对天地有用的好人哦！
凌黯：“……”他面具下的眉头死死拧紧。
功德？
行善？
好人？
这是什么玩意儿？
心魔劫？
还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搞出来的幻术？
现发布新手引导任务：日行一善。
任务内容：请立刻停止当前屠杀行为，并释放所有被禁锢的生灵魂魄。
任务时限：一炷香。
任务奖励：功德值+1。
失败惩罚：九霄神雷体验套餐一份。
系统的声音依旧温和，但内容却让凌黯周身的气息骤然降至冰点。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面具，扫过下方血海中那些因为金光出现而暂时停止哀嚎、浮现出一丝茫然的魂魄。
停止？
释放？
他千年谋划，万年修行，踏着尸山血海才走到今天，就凭这不知所谓的东西一句话？
荒谬！
凌黯嗤笑一声，那笑声冰冷刺骨，带着碾碎一切的傲慢与不屑。
“装神弄鬼。”
他甚至懒得去探寻这声音的来源，指尖那点濒临溃散的黑暗重新稳定，并且以更狂暴的速度凝聚。
“本座偏不。”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右手猛地向下按去！
目标，首指血海中一个挣扎得最厉害、怨气最浓的修士元神——杀鸡儆猴，先碾碎这个，看这“系统”能奈他何！
然而，他的手掌没能落下，就在他魔元催动到极致，杀意最鼎盛的那一刻——“轰——！！！”
毫无征兆，一道粗壮如龙、炽烈如阳的紫色雷霆，撕裂了血狱崖上空万年不化的血云，带着天道煌煌之威，精准无比地劈在了凌黯的天灵盖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万千魔众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心中无敌的魔君，被那道紫色神雷完全吞噬，刺目的雷光淹没了白骨王座，恐怖的能量余波化作环形冲击，瞬间将靠得最近的几十个魔头震成了飞灰。
雷光持续了足足三息，才缓缓散去。
原地，白骨王座己经化为齑粉。
凌黯依旧站着，但他此刻的形象……原本威严暗血的长袍变得焦黑破烂，冒着缕缕青烟。
脸上那狰狞的恶鬼面具布满裂痕，“咔嚓”一声，碎裂开来，簌簌掉落，露出一张因极度的震惊、暴怒和……一丝残留的麻痹而扭曲的俊美脸庞。
他的头发根根倒竖，还在冒着细小的电火花。
周身那令天地变色的恐怖魔焰，此刻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他整个人，像是刚从煤矿里捞出来，又被架在火上烤了三天三夜。
任务失败，惩罚执行完毕。
电击治疗体验结束，请宿主端正态度，再接再厉哦亲！
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依旧温和得令人发指。
“咳咳……”凌黯咳出一口黑烟，感觉全身每一寸骨头、每一条经脉都在哀嚎，传递着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深入灵魂的酸爽痛楚。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下方，血海还在翻腾，但那百万魂魄此刻都停止了哀嚎，一张张模糊的魂脸上，清晰地浮现出各种情绪——茫然、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近乎滑稽的呆滞，他们看着那个之前还如同灭世魔神般不可一世的身影，此刻顶着一个爆炸头，满脸焦黑，站在那里怀疑人生。
凌黯的目光与那些魂魄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血池咕嘟冒泡的声音，和远处魔众因恐惧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凌黯死死攥紧了焦黑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看着那温柔依旧、却比万载玄冰还要刺骨的系统界面，又看了看满地因为他这副尊容而似乎忘了恐惧的“祭品”，一个前所未有的、荒谬绝伦的问题，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那被雷劈得还有些嗡鸣的脑海里——这修真界，他妈到底谁是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