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数到第三遍,头顶忽然滴下两滴凉雨,紧接着“哗啦啦”一阵响,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溅得泥坑水花乱跳。
“躲雨!”
穿鹅黄衫子的苏清欢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拽起还在心疼糖葫芦的自己,指了指不远处的破庙,“那庙看着能遮会儿!”
几人没工夫再磨蹭——沈砚辞拎着糊泥的剑鞘往前跑,跑两步还得扶一下歪掉的发冠;谢临舟慌忙把散在地上的药瓶往药箱里塞,连摔碎的瓷片都捡了两片,说是“能当个刮药的片子”;叶疏影把银子裹紧在布巾里揣进怀里,跑的时候总忍不住摸两下,怕一颠就丢了;陆景渊跟在最后,路过草堆时还顺手拎起了被甩懵的小偷,丢在庙门口——像是怕这人跑了,又像是单纯觉得“捡来的麻烦不能丢”。
破庙的门早烂了半边,风裹着雨灌进来,倒也能遮个七七八八。
沈砚辞找了个相对干的角落,蹲在地上使劲搓衣服上的泥,越搓越黑,最后索性放弃,瘫坐在草垛上叹气。
苏清欢找了根树枝,戳着门口那小偷的后腰:“说,为什么偷钱?”
小偷缩着脖子,声音发颤:“我、我饿了三天了,看她钱袋鼓……”叶疏影听见“饿”字,指尖顿了顿——她想起狱里的爹娘,许是也这样饿肚子,心里揪了下,却还是把刚摸向布巾的手缩了回来。
谢临舟倒先开了口,从药箱底层摸出块干硬的麦饼,掰了半块递过去:“吃吧,别再偷了。”
小偷接过来狼吞虎咽,噎得首翻白眼。
苏清欢看得皱眉,刚要吐槽“你倒好心”,就见谢临舟自己啃起了剩下的半块,饼渣掉在衣襟上都要捡起来吃掉,才闭了嘴。
叶疏影靠在墙根,正想把钱袋再拿出来数一遍,就见陆景渊从怀里摸出个火折子——不知是用了多久的,吹了半天才冒出点火星。
他没说话,只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捡来的干树枝,火苗“噼啪”烧起来,总算驱散了点潮气。
“我叫苏清欢,清晖盟的。”
苏清欢率先开口,晃了晃手里的树枝,“本来是去论剑大会找我爹,结果糖葫芦没了,还沾了一身泥——今天算倒血霉。”
沈砚辞立刻接话:“沈砚辞,江南沈家的!
这次来江湖,是为了行侠仗义,方才那事……知道,你故意示弱。”
叶疏影没抬头,顺口接了句——她刚数完银子,正把布巾叠得方方正正。
沈砚辞噎了下,瞪了她一眼,却没再反驳。
“谢临舟,就个游医。”
谢临舟拍了拍身上的饼渣,笑得客气,“路过这儿,赶上你们抓小偷,凑了个热闹。”
轮到叶疏影时,她顿了顿,只含糊道:“叶疏影,来找人的。”
没说找什么人,也没说为什么来华山——多一句嘴,就多一分麻烦,她只想安安稳稳把钱送到狱卒手里。
最后剩陆景渊,火堆映着他的脸,半天他才吐出两个字:“陆景渊。”
便没了下文,苏清欢想再问,被谢临舟用眼神拦了——这人身上的玄色劲装看着就不一般,少问少惹事。
雨越下越大,砸得庙顶的破瓦“叮叮当当”响。
沈砚辞盯着跳动的火苗,忽然拍了下大腿:“哎,我说——咱们既然凑到一块儿了,不如一起去论剑大会?
路上有个照应,还能顺便……闯闯江湖!”
苏清欢嗤笑一声:“闯江湖?
你连自己衣服上的泥都搓不掉,闯什么?
闯泥潭啊?”
“我那是没认真搓!”
沈砚辞急了,“再说了,我会剑法!
路上遇着山贼恶霸,我能打!”
“拉倒吧,”叶疏影终于抬头,瞥了眼他那把糊泥的剑,“别砍到自己脚就行。”
沈砚辞被怼得说不出话,谢临舟连忙打圆场:“一起走也挺好,路上去论剑大会的人多,热闹,还安全。”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还能给你们看看病,万一摔着碰着了,省得找医馆花钱。”
这话戳中了叶疏影的心——能省点钱,总是好的。
苏清欢也琢磨着,自己一个人走确实无聊,有这几个“活宝”跟着,至少不闷。
陆景渊没说话,只往火堆里又添了根树枝,火苗窜高了些,映得几人的脸都暖烘烘的。
沈砚辞见没人反对,立刻来了劲:“那说定了!
咱们一起闯江湖,以后……以后赚大钱!”
他说得兴高采烈,苏清欢翻了个白眼,却没再泼冷水;谢临舟笑着点头,手里还在擦那片捡来的瓷片;叶疏影摸了摸怀里的布巾,心里想着“凑活走一段,到了论剑大会就分开”;陆景渊靠在墙边,目光落在跳动的火苗上,不知在想什么。
庙门口的雨还在下,小偷早就不知什么时候溜了。
没人把沈砚辞“闯江湖赚大钱”的话当真,可火堆边的沉默里,却没了方才的生分——像是这雨、这火、这破庙,把几个原本不相干的人,暂时粘在了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