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决定用凡这个字,而不用梵。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肌肉不在哀嚎。
昨晚,他像个跟自己有仇的疯子,用光了十颗疗伤丹里的九颗,硬生生把《猛虎拳》第一式“猛虎下山”和《随风步》的基础步法,给塞进了这具孱弱的身体里。
效果嘛,还行。
力量,涨了一点。
敏捷,也快了那么一丝。
代价是,他现在饿得能吞下一头牛,而且是带骨头的那种。
他吞下最后一颗疗伤丹,丹药的暖流,驱散了身体的疲惫,却无法填补腹中的空虚。
他知道,这玩意儿是救命的,不是管饭的。
他翻箱倒柜,最后在床板底下,摸出了三个铜板。
这是他和姐姐,剩下的全部家当。
蒙凡握着那三枚铜板,没什么伤春悲秋。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个猎人最朴素的想法;怎么才能用最少的力气,咬断猎物的喉咙,救出蒙秋月。
他推开门,阳光有点刺眼。
几个早起的邻居,看到他竟然能下床走路,眼神里满是惊讶,然后又迅速变成了同情和躲闪。
蒙凡不在意。
他现在,没资格在意这些。
他把头缩进衣领里,让自己看起来更虚弱,更不起眼,像个随时会咳死在路边的病鬼。
然后,一瘸一拐地,朝着镇中心走去。
他用三个铜板,买了一个最硬的麦饼。
然后,找了个能晒到太阳的墙角,蹲了下来,慢慢地啃。
他啃得很慢,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在观察。
他在看人,看车,看那座盘踞在镇子中心的、名叫“福威镖局”的庞然大物。
他就像一个经验最丰富的猎人,在进入猎场前,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去观察风向,去寻找水源,去分辨野兽留下的痕迹。
只不过,他的猎场,是王家。
他的猎物,是王虎,和他身边那些走狗。
他看着王家的采买马车,从车辙的深度,大致判断出车上货物的重量。
他听着镖局里传出的喝哈声,从声音的洪亮度,分辨出里面有多少人在练功。
他甚至绕到北墙外那条臭水沟边上,闻着风里的味道,去确认王家厨房的位置。
他就像一台人形的扫描仪,贪婪地吸收着所有看似无用的信息。
墙有多高,巡逻队多久经过一次,守卫喜欢在哪个时辰偷懒打盹……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他的脑子里,慢慢拼凑成了一张地图。
一张粗糙,却致命的地图。
日头从东边,晃悠悠地,挪到了西边。
蒙凡的麦饼,也终于啃完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像个在墙角打盹了一个下午的流浪汉,慢悠悠地往回走。
没人知道,这个少年的脑子里,己经装下了一座王家大院。
回到那间破茅屋,天己经黑透了。
他关上门,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白天那股子病怏怏的气息,从他身上褪得一干二净。
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吓人。
“系统,”他在心里默念,“出来干活了。”
大道武库的界面,再次展开。
他选择了演练功能。
“以我脑子里的地图为蓝本,给我建模。”
系统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处理这个有点超纲的指令。
然后,界面上弹出一行字。
记忆信息不足,模型粗糙。
是否构建‘王家后院’区域的简易场景?
“是。”
眼前的茅屋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只有他自己能看得见,由蓝色线条构成的虚拟空间。
一堵墙,一条路,几座只有轮廓的房子。
很简陋,但蒙凡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就是他看了一下午的地方。
连墙角那棵歪脖子树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蒙凡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才是这个作弊器,眼下最正确的用法。
练功?
练功哪有模拟营救蒙秒月,来得更实在。
“设定巡逻兵,两个。
设定瞭望哨,一个。”
他将白天,记下的所有数据,都变成了,这个虚拟空间里的程序。
很快,几个蓝色的光影人,开始按照他设定的路线,一遍又一遍地,不知疲倦地行走。
而蒙凡,则将自己的视角,代入到场景中一个代表着自己的白色光点上。
他要做的,是在这个绝对安全的环境里,找出一条通往死亡的生路。
他开始推演。
第一次,他试图翻墙,因为对《随风步》的运用不够熟练,在虚拟中摔断了腿。
失败。
第十次,他成功翻过了墙,却因为落地时机没算好,正好撞上了巡逻队。
失败。
第二十次,他避开了巡逻队,却被墙头那个偷懒的瞭望哨,用眼角的余光扫到了。
失败。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在现实中,任何一次,都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但在这里,代价为零。
蒙凡,就像上辈子那个,跟代码死磕的自己,双眼布满血丝,一遍又一遍地,调试着自己的“程序”。
路线,时机,动作。
快一点,慢一点,左一点,还是右一点。
他将一个潜入营救的计划,变成了一道最精密的数学题。
而他,必须在天亮之前,算出那个唯一正确的答案。
窗外,更夫打更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己经子时了。
现实中,王家的防备,也到了一天中最松懈的时候。
就在这时,蒙凡开始了第一百零一次推演。
他操控着那个白色光点,像一片没有重量的影子。
翻墙,落地,潜行。
每一个动作,都卡在瞭望哨的视觉死角和巡逻队的脚步间隙里。
行云流水,毫厘不差。
最终,那个白色光点,成功地,停在了那间被钉死的柴房阴影里。
潜入路线推演成功。
预估成功率:67%。
警告:现实非虚拟,请宿主谨慎。
百分之六十七。
蒙凡看着这个数字,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知道,这己经是极限了。
剩下的那百分之三十三,就要靠命,和他手里的拳头去补了。
他缓缓退出了系统空间。
黑暗中,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
骨节,发出一连串细微的脆响。
他没有再吞疗伤丹。
剩下的,要留给姐姐,或者留给自己逃命。
他推开门,一股带着寒意的夜风,迎面吹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风里,仿佛还带着王家大院那边,传来的、微弱的灯火气息。
他知道,自己该上路了。
今晚,那座看似固若金汤的牢笼,该被他这只小小的蚂蚁,咬开一个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