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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撕扯着七月的骄阳,林悦站在教室后排,看着苏然在黑板上写下歪歪扭扭的"bonne journée"。

粉笔灰落在他洗得发白的衣领上,像撒了层薄霜。

这是他第三次来学校借书,却主动提出教孩子们几句法语。

"bonne journée是美好的一天。

"苏然转身时,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就像今天这样的晴天。

"前排的虎子突然举手:"苏老师,法国是不是满地都是面包?

"哄堂大笑中,林悦看见苏然的喉结动了动,笑意凝固在嘴角。

放学后的办公室里,林悦正往教案本夹槐树花。

苏然抱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推门进来,腋下还夹着本《法语入门》。

"这书......"他摩挲着烫金封面,"是我父亲留下的。

"林悦注意到他无名指根部有道新结的痂,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林悦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让我看看。

"苏然愣了一下,缓缓摊开掌心。

三道血痕斜斜划过生命线,最深的那道还渗着血丝。

"知青点的铡刀......"他轻声说,"给队里铡猪草时没握紧。

"林悦转身翻出抽屉里的凡士林,指尖触到他掌心时,感到他轻微颤抖。

"我爹以前总说,伤口要透气才好得快。

"她边涂药膏边说,"可我娘偏要包纱布......"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母亲举着半块砖头站在院子里,眼神像淬了毒的针。

"林悦!

"她的声音裹着唾沫星子,"跟我回家!

"苏然慌忙抽回手,《法语入门》啪嗒掉在地上。

林悦看见母亲裤脚沾着新鲜的泥点,想来是从知青点一路跑来的。

当晚,林悦在梨树下发现被撕碎的《法语入门》。

月光透过枝叶洒在碎纸上,那些陌生的字母像散落的蝌蚪。

她蹲下身一片片拼凑,听见西厢房传来父母压低的争吵:"......清华右派的儿子,能有什么好下场......"三天后,林悦在镇口的老槐树下等到了苏然。

他手腕缠着崭新的纱布,怀里抱着个布包。

"这是《诗经》。

"他把布包塞给她时,林悦闻到淡淡的药味,"我爹说,关关雎鸠是最好的情诗。

"暮色中,苏然教她读"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林悦跟着念,舌尖卷着陌生的颤音。

远处传来母亲的呼唤,她慌忙把《诗经》藏进衣襟。

转身时,苏然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下周三......"他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我生日,能来知青点吗?

"林悦点点头,心跳声盖过了远处的犬吠。

她跑回家时,看见母亲站在院门口,手里攥着半截带血的纱布——正是苏然前几日用过的。

知青点的土坯房里,煤油灯在夏夜里摇摇晃晃。

苏然的室友们喝着红薯酒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他从床底掏出个铁皮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林悦的绣品:并蒂莲手帕、绣着蒲公英的枕巾、还有她今天偷偷塞给他的绣着"平安"的护身符。

"苏然!

"窗外突然传来队长的吼声,"公社来电话,你爹......"苏然的手抖得厉害,铁皮盒哐当掉在地上。

林悦看见他惨白的脸,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与远处的蝉鸣交织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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