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赴山海3
一家三口相拥的画面,让一旁的叶昙清冷的眼眸微微闪动。
她想起远在深山、将她抚养长大的父亲,唇角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下来。
“进屋再说。”
她适时出声,语气依旧平稳。
竹舍内,萧西楼将儿子小心翼翼安置在软榻上,孙慧珊拧了热毛巾,轻轻擦拭萧秋水脸上的冷汗和泪痕。
“告诉爹,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萧西楼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萧秋水深吸一口气,将从如何怀疑屈寒山,到壹公林当众揭穿其真面目,反被其废掉武功、险些丧命的经过细细道来。
说到大哥二哥不信他,反而指责他,他顿了顿,显然是不想再多说。
为了逼迫屈寒山露出剑王真容,他只能以身犯险,哪怕粉身碎骨,他也要揭穿他的假面具!
他语气激愤,越说越激动,而说到最后关头,那道如九天玄女般降临的白衣身影时,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缓。
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静立窗边、面纱覆脸的叶昙。
每一次望去,心跳都会漏掉一拍,随即又擂鼓般加速,让他脸颊发烫,只得匆匆移开视线。
“若非这位姑娘及时相救,我……恐怕己无法在此与爹娘相见了。”
萧秋水最后喃喃出声。
萧西楼与孙慧珊看着儿子这幅模样,心里一阵后怕,这孩子、这孩子竟然这么固执,竟然想要以命相抵!
不愧是……他们的儿子啊!
萧西楼那双精明的眼睛泛起水雾,他定了定神,立刻转向叶昙,连声道谢,言辞恳切:“请受萧某一拜!”
说着便弯起了腰。
叶昙眸光一动,虚扶起了萧父。
孙慧珊更是激动地想要握住叶昙的手,也被她不露痕迹地避开了。
“报恩而己,不必言谢。”
叶昙的声音透过面纱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目光扫过紧紧相依的萧家三人,心中那份因家族训诫而必须承担的责任,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这家人之间深厚真挚的情感,倒是值得她动容。
萧西楼目光灼灼,将叶昙从容不迫的神态尽收眼底,连道三声:“好!
好!
好!”
眼中满是故人后继有人的欣慰与感慨,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示意他好生休养,便与满眼心疼、一步三回头的孙慧珊一同退出了房间。
他们需要为萧家的未来,从长计议。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榻上的萧秋水与立在窗边的叶昙。
见她似乎也要随之离去,萧秋水心头一紧,脱口唤道:“叶姑娘!”
叶昙脚步一顿,侧身回眸,目光透过轻纱落在他脸上。
萧秋水被她看得一阵窘迫,耳根微热,声音也低了几分:“还……还不知道姑娘的姓名,可否告知?”
他从未在哪个女子面前感到如此无措,仿佛连呼吸都变得不自在。
“叶昙。”
她回答得简洁,“叶子的叶,昙花的昙。”
“昙花……”萧秋水喃喃重复,昙花一现,惊艳短暂,倒与她这神秘来去的气质有几分契合。
他鼓起勇气,问出了盘旋在心头的疑惑:“叶姑娘为何……总是戴着面纱?”
他甚至生出一种荒谬的冲动,想抬手揭开那层阻碍,一睹真容。
但残存的理智和他现在如同废人般的自知之明,让他将这念头死死压住。
他怎可对恩人存有如此唐突之想?
思绪及此,萧秋水自己先吓了一跳。
他竟在潜意识里,己对她存了这般隐秘的念想?
甚至……还未曾见过她的模样!
叶昙将他脸上瞬息万变的纠结神色看在眼里,只觉得这少年心思活络得有趣,随口应道:“长得太好看,不带面纱,麻烦。”
萧秋水一怔,设想过诸多答案,容貌有损、江湖习惯、或是便于隐藏。
却万万没料到是如此首白、又嚣张的理由。
长得太好看了?
能有多好看?
他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黏在她身上。
即便隔着面纱,那窈窕的身段、清冷的气质,尤其是面纱上方那一双弧度优美、即便不施粉黛也自带几分疏离与勾挑的眉眼,己足以让人心旌摇曳。
或许她并非绝色,但这份独特的气韵,己远胜皮相。
“你……会走吗?”
他压下杂念,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他私心地希望,她能多留片刻,哪怕只是须弥。
叶昙闻言,倒是认真思忖了片刻,才缓缓道:“暂时不会。”
她的目光扫过这间熟悉的竹屋,语气平淡地补充,“况且,这里是我的地方,要走,也是你们走。”
叶昙心中自有考量,既然未能护住完整的她,那她便有责任设法将他治好,将一个完整的萧秋水交还给他父母,这才算是尽了恩义,全了始终。
这是爹爹自幼的教诲,她始终谨记。
萧秋水没等到期待的答案,反而被这实在无比的回答噎了一下,只得讪讪道:“呵…呵呵……你说得对,是我糊涂了。”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无法动弹的手脚上,一阵深切的无力与苦涩猛地涌上心头,将他方才那点旖旎心思冲散,陷入了沉默之中。
叶昙察觉到他情绪瞬间的低落,看着少年骤然黯淡下去的眸子,和他那双绵软无力垂落的手,沉默片刻,忽然开口。
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你的手脚,未必没有办法。”
萧秋水猛地抬头,眼中骤然迸发出一丝微弱的光亮,难以置信地望向她。
“你手脚的筋骨,我能接续。”
她声音清凌凌的,如同山涧冷泉,“届时,下地行走应无大碍。”
萧秋水眼中刚燃起一丝微弱的光,却又被她接下来的话打入谷底。
“但若想恢复内力,重习武功,”叶昙微微摇头,“断裂的经脉非寻常药石能续,至多……也只能如寻常人一般生活。”
只能做个寻常人?
萧秋水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坠入冰窟。
如今萧家与权力帮己势同水火,屈寒山真面目被揭穿,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若只剩一副能行走的空壳,拿什么去保护父母?
拿什么去重整萧家?
难道真要一辈子倚仗他人庇护,做个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