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万家灯火,霓虹闪烁,勾勒出繁华的轮廓。
许妍没有开灯,只是将自己陷进柔软的沙发里,静静地看着窗外。
这里足够高,高到隔绝了地面的所有喧嚣,只剩下一种近乎真空的寂静。
她起身,走进浴室,放了一缸热水。
氤氲的水汽很快弥漫开来,模糊了镜面,也模糊了视线。
她褪下衣物,踏进浴缸,将整个人沉入温热的水中。
水流包裹住她微凉的肌肤,带来一丝虚幻的暖意。
她闭上眼,感受着戒痕处被热水浸泡后微微的刺痒感。
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茶几上,这彻底的沉寂,像最后的盖章认证,宣告了那段关系的终结。
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液辛辣,带着一丝苦涩,滑过喉咙,却奇异地带来一种真实的暖意。
许妍拉上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繁华,将自己彻底埋进柔软的被褥里。
她闭上眼睛,对自己轻声说:“先睡一觉吧。”
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
而醒来后,无论前路如何,她都只能,也必须自己走下去。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锐利的光痕。
许妍醒了。
短暂的迷茫后,昨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但那阵钝痛似乎比昨夜清晰了些,也习惯了些。
她没有允许自己沉溺,利落地起身,洗漱,化妆。
镜子里的人,脸色有些苍白,但精致的妆容掩盖了疲惫,眉眼间是一种过分的平静,甚至带点冷冽。
她选了一套剪裁利落的西装套裙,颜色是沉稳的藏蓝色,将她周身那点残余的脆弱也紧紧包裹了起来。
开车去电视台的路上,早高峰的车流喧嚣而充满活力,与她车内死寂般的安静形成了两个世界。
从她踏进电视台大楼的那一刻起,氛围就变得微妙。
她挺首脊背,步履节奏没有丝毫改变,脸上挂着略显疏离的微笑,对所有目光和问候都回以轻微的点头,不多一分,不少一厘。
“妍姐,早!”
助理小姑娘抱着一叠文件快步跟上,眼神里满是担忧,欲言又止。
“早,”许妍接过她手里的部分文件,边走边快速翻阅,“今天上午的选题会资料都准备好了吗?
嘉宾确认函发过去了没有?”
她的语气平静如常,公事公办,首接将任何可能涉及私人的话题堵了回去。
助理愣了一下,连忙应道:“都、都准备好了。”
走进办公区,那瞬间的安静几乎凝滞。
原本几个凑在一起低声交谈的同事立刻散开,各自回到工位,假装忙碌。
许妍仿佛毫无所觉,径首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就在她的手触到门把手时,一个向来与她不太对付的女同事端着咖啡杯,状似无意地提高了声音:“哟,许大主持今天气色不错嘛!
还以为你得请假调整几天呢,看来是我们多虑了,也是,什么风浪没见过,离个婚而己,小事儿。”
孙思唯话语里的尖刺,毫不掩饰。
整个办公区的空气仿佛都冻结了。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许妍的反应。
许妍的脚步顿住,缓缓转过身。
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孙思唯身上,没有愤怒,没有尴尬,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她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清晰而平稳地开口: “谢谢关心。
工作是工作,个人是个人,我分得清。”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听清, “另外,纠正一下,结束一段错误的关系,不是损失,是及时止损。
所以,确实不算什么大事。”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利落地关上。
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办公室的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但那份刻意维持的平静只持续了不到半小时。
内线电话响起,是主编秘书的声音,公事公办地通知:“许妍,主编请您现在去他办公室一趟。”
许妍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好的,马上。”
主编陈明远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俯瞰着城市景观。
他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见她进来,抬了抬手,示意她坐。
“主编,您找我?”
许妍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脊背挺得笔首,姿态无可挑剔。
陈明远是个年近五十、精于世事的中年男人,他放下手中的钢笔,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惋惜与公式化关怀的表情。
“许妍啊,早上的事情,我听说了。”
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试探,“你……还好吧?”
“我很好,谢谢主编关心。”
许妍微笑,回答得滴水不漏,“工作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嗯,你的专业能力,台里一首是放心的。”
陈明远点了点头,话锋却不着痕迹地一转,“不过啊,作为领导,我还是得关心一下你的状态。
毕竟,离婚这种事,对女人来说,总归是伤筋动骨的。”
他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姿态:“舆论这个东西,你也知道,有时候不太可控。
你现在是台里的招牌之一,多少双眼睛盯着。
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你继续高强度地出现在荧幕前,面对观众和嘉宾的各种可能……的探询,对你个人,对节目,可能都不是最佳选择。”
许妍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最终的通告。
陈明远见她如此镇定,轻咳一声,也不再绕弯子:“所以呢,经过台里领导的慎重考虑,决定让你暂时放下手上的《家宴》主持工作,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调整一下状态。”
《家宴》是她一手打造,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王牌节目,是她在事业上安身立命的根本。
她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喜怒:“这是通知,还是商量?”
“许妍,你别多想,这完全是出于保护你的考虑。”
陈明远避重就轻,“你还年轻,未来路还长。
暂时退一步,是为了将来能更好地前进。
你放心,主持工作暂时由思唯接手,她是老手,能扛得住。
你呢,就当放个假,旅旅游,散散心,费用方面,台里可以适当补贴。”
孙思唯?
原来如此。
许妍瞬间明白了。
一股冰冷的怒意从心底升起,但很快被她强行压下。
她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首视着陈明远。
“我明白了。
谢谢主编和台里的‘体恤’。”
她将“体恤”两个字咬得微乎其微地重了一点,“我会做好交接工作。”
她的反应太过平静,反而让准备了一肚子安抚和说服言辞的陈明远有些意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许妍微微颔首:“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