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他整理公文包。像个称职的、没有脑子的保姆。指尖碰到一个冰凉的硬物。

不是他常用的那支。鬼使神差，我按下了播放键。……“她啊，家务全包，还不粘人，

现在怀了孩子，总算能让我妈放心了。”是顾淮的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轻佻的得意。

我扶着桌子，手指掐进实木的棱角里。骨头硌得生疼。“等孩子一生，我就跟她摊牌。

”“去找真爱。”……真吵。原来是牙齿在打颤。我深吸一口气。

把那股从胃里直冲上来的恶心，硬生生咽了回去。不能慌。林晚，你不能慌。我拿出手机。

手指稳得不像话。点开录音功能。把那段对话，一字不落地，录了下来。然后。

把录音笔原样放回。拉链拉到头。位置，分毫不差。……晚上。他端来牛奶。

一如既往的温柔。“晚晚，喝了牛奶好睡觉。”那眼神，情深似海。我以前怎么就信了呢？

我笑着接过来。“老公你真好。”当着他的面。仰头。一饮而尽。胃里翻江倒海。是药味。

也是恨意。我捂住嘴，冲进卫生间。“孕吐……好难受……”关上门。跪在马桶前。

我把手指伸进喉咙。疯狂地抠。刚喝下去的牛奶混着胃酸，汹涌而出。灼烧着食道。

眼泪生理性地飙出来。不是伤心。是呛的。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密封袋。像收集战利品。

将那肮脏的混合物，装进去。封好口。擦干净嘴角。冲水。然后。

我把它藏在一堆昂贵的、未拆封的护肤品下面。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他永远不会碰这些东西。……我走出来，脸色苍白，依偎进他怀里。“老公。”我声音虚弱，

带着鼻音。“最近总是失眠，睡不踏实。”“我能要一件你穿过的衬衫吗？

”“闻着你的味道，我可能能睡得好一点。”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那种，

被我需要的、满足的表情。“傻老婆。”他揉揉我的头发。立刻去衣帽间，

拿了一件他昨天的衬衫给我。我抱在怀里。像抱着救命稻草。那上面有他的味道。

有他该死的皮屑和毛发。未来。这都是子弹。……他睡着了。呼吸均匀。我躺在黑暗中。

睁着眼睛。录音笔里的话，一字一句，在我脑子里循环播放。

“等她生了……”“摊牌……”“真爱……”我轻轻抚上小腹。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生命。

我曾经以为，是我们爱情的结晶。原来。只是他用来交差的任务。

只是他用来稳住他母亲的工具。只是他抛弃我的、一个倒计时。顾淮。你真是好样的。

你把我当成一个傻子。一个生育机器。一个用完即弃的保姆。你可曾想过。我这个傻子，

是顶尖大学心理学系毕业的。我这个保姆，曾经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公关界，杀出一条血路。

你公司起死回生的第一个大单，是谁陪你熬了三个通宵，做出一份完美方案？

你引以为豪的核心人脉，是谁在幕后，帮你一点点织就？是我。一直都是我。

我选择退居幕后，不是为了你。是我厌倦了，想把婚姻当成一场社会实验。

看看一个“完美妻子”的人设，能带来多大的掌控力。看来。实验数据出现严重偏差了。

……我轻轻翻了个身。面对着他沉睡的侧脸。在月光下，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我无声地笑了。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游戏开始了。顾淮。你以为你在玩弄一个傻子。

殊不知。你才是那个，被我圈养在实验场里的，最大的傻子。贤惠。是你亲手递给我的，

最好用的刀。我会用这把刀。一刀一刀。把你，和你的“真爱”，剥皮拆骨。我们。慢慢玩。

我捏着那个密封袋。指尖冰凉。里面的东西让我反胃。但不能扔。这是我的武器。

我需要知道那是什么。但不能去医院。顾淮会知道。他监视着我的一切。我想到了一个人。

老白。以前是殡仪馆的化妆师。现在开一家小花店。他欠我一条命。不止。

我约他在母婴店见面。人很多。嘈杂。安全。我把密封袋塞进一包婴儿湿巾里。递给他。

他没问。只是接过。手指干枯。像鹰爪。“帮我看看。”我声音很低。

“怀疑有人用保健品骗我家人。”他点头。眼神了然。他懂。他一直都懂。

他递给我一束白菊。“节哀。”他说。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我抱着花回家。

顾淮皱眉。“怎么买这个？”“路上看到。”我低头。“觉得好看。”他没再问。

他从不关心我在想什么。老白的消息来得很快。加密通道。一串化学式。一个名字。

**阿普唑仑衍生物。**进口。管控。作用：神经抑制。肌肉无力。长期服用：抑郁。

精神失控。完美。我删掉信息。清空缓存。然后。我开始演。他端牛奶来。我接住。手抖。

杯子摔在地上。碎裂。白色的液体四溅。“对不起…”我缩起肩膀。声音带哭腔。

“我没拿稳…”他愣住。然后摆摆手。“没事。”他眼神里有不耐烦。还有一丝…满意。

他去收拾。我看着他蹲下的背影。心里冷笑。我越来越“嗜睡”。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呼吸绵长。他回家。我“惊醒”。茫然地看着他。像受惊的兔子。他碰我。我瑟缩。他说话。

我走神。眼神空洞。我以“给宝宝祈福”为名。开始在家里放佛经。循环播放。木鱼声。

诵经声。无处不在。这声音让他烦躁。但他没说。他只是更少回家。

这声音也掩盖了我的行动。深夜。我打开电脑。敲击键盘。佛经在响。完美覆盖。

我在佛经声里查资料。查许墨。查离岸账户。查股权结构。木鱼声声。像在超度。

超度我的过去。超度他的未来。顾淮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放松。那种警惕消失了。

他以为我认命了。他以为我被药物和孕期摧毁了。他甚至在一次饭后。摸着我的头发。感叹。

“还是这样好。”“安静。”“省心。”我垂下眼。盖住里面的冰。我抱着他的衬衫睡觉。

那味道让我作呕。但我抱得紧紧。像抱着护身符。他看着我抱着衬衫蜷缩的样子。笑了。

那是彻底放心的笑。佛经还在响。嗡嗡嗡。像一群苍蝇。围着他。围着他的未来。

我在木鱼声里。无声地规划。一步。两步。三步。他在经文的超度里。一步步。

走向我挖好的坑。杯子碎了可以再买。牛奶洒了可以再倒。但有些东西。碎了。

就再也拼不回去了。比如信任。比如他的人生。佛经还在响。木鱼声敲打着我的神经。

顾淮回来了。带着一身酒气。和掩饰不住的得意。他坐到我身边。沙发陷下去。“晚晚。

”他声音高昂，“你老公要发达了。”我抬起眼。眼神尽量空洞。“启明资本…知道吗？

”他挥舞着手，“许墨！许总要投资我们！”我心脏骤停一瞬。脸上还是那副茫然。

“许…墨？”我轻声重复。像个记不住名字的傻子。“对！大佬！”他凑近，

酒气喷在我脸上，“下周三…初步接洽。”“李副总牵线…”他喋喋不休。说着时间，地点，

人物。我安静地听。像一块海绵。吸收所有信息。手指在衬衫袖子里，悄悄蜷缩。记住了。

全都记住了。……深夜。佛经低声吟诵。我睁开眼。里面一片清明。打开那个老旧的笔记本。

连接加密网络。进入一个海外匿名邮箱。我在记忆里搜寻。那个名字。那个被许墨碾碎的人。

张野。曾经的天才程序员。现在像老鼠一样躲藏。我打字。“我知道许墨对你做了什么。

”“我也在他名单上。”“合作。”“还是继续躲？”没有署名。没有身份。

只有共同的敌人。……发送。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泛起灰白。回复来了。

只有一个字。“好。”和一个加密通讯协议的链接。成了。第一个钉子。

钉进了许墨的视野盲区。……我关掉电脑。清除所有痕迹。然后。

我做了一件看似毫无意义的事。我联系了一家高端花店。指名要“黑骑士”蝴蝶兰。

最贵的那一盆。要求：半枯。叶子要卷边。花朵要垂死。他们很诧异。但还是照办。

我付了双倍价钱。要求：匿名送达。卡片留白。……花送到了许墨的办公室。

我通过一些渠道，知道了他的反应。他盯着那盆花。看了很久。然后笑了。他说：“有意思。

”他对手下说：“查。”他以为这是挑衅。是宣战。他错了。这是烟雾弹。我要的就是他查。

要的就是他分心。要的就是他把注意力，放在这个“匿名者”身上。而我。

在他被那盆将死的兰花吸引时。已经在他脚下，埋好了第一颗地雷。张野就是引信。

……顾淮还在做梦。做着许墨给他编织的美梦。他搂着我。说着上市，说着财富自由。

我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令人作呕的味道。佛经还在放。超度不了他的愚蠢。

我的计划全盘推翻。不再是小打小闹。不再是报复一个蠢货。我要面对的，是许墨。是鲨鱼。

那么。我就得先变成更大的鲨鱼。顾淮。你引狼入室。就别怪我，借你的骨头熬汤了。

游戏升级。猎场扩大。而猎人。从来只有一个。我闭上眼睛。听着木鱼声。

在心里重新规划棋盘。落子。佛经声里。门铃响了。我关掉音响。世界瞬间安静。太安静了。

顾淮去开门。声音带着刻意的热情。“许总！欢迎欢迎！”我坐在沙发最深处。

抱着一个靠垫。像寻求庇护。他进来了。许墨。身高腿长。西装没有一丝褶皱。眼神扫过来。

像手术刀。冰凉。精准。我垂下眼。手指揪着靠垫的流苏。“这位是林晚，我太太。

”顾淮介绍。语气里带着某种展示品的意味。许墨点头。“顾太太。”声音低沉。

没什么温度。他坐下。就在我对面。双腿交叠。那双皮鞋。锃亮。手工定制。价格不菲。

谈话开始了。顾淮在侃侃而谈。公司。前景。未来。许墨偶尔回应。简短。犀利。

总能切中要害。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剩余价值。

“顾太太平时有什么爱好？”他突然问。目光锁定我。我瑟缩了一下。把靠垫抱得更紧。

“没…没什么爱好。”声音细小。“就是…待着。”他嘴角似乎弯了一下。极淡。

“听说顾太太也是高材生。”“在家待着，不觉得可惜？”来了。试探。我抬起眼。

眼神尽量涣散。“女人嘛…”“最终还是要回归家庭的。”老掉牙的说辞。从我嘴里说出来。

带着一种认命的麻木。顾淮脸上有点挂不住。“晚晚她身体不好…”许墨没理他。

目光还钉在我脸上。“回归家庭，和保持独立思考，并不冲突。”他慢条斯理。“尤其是，

当丈夫的事业…需要助力的时候。”他在怂恿。在挑动。我感觉到顾淮的呼吸变化了。

他被说动了。胃里一阵翻搅。这次不是装的。我捂住嘴。脸色瞬间煞白。

“唔…”我猛地站起。踉跄。冲向最近的“容器”——许墨的方向。我弯下腰。

对着他那双昂贵的。一尘不染的定制皮鞋。“呕——”不是演戏。是真的吐了。

混合着早晨的牛奶。和胆汁的苦味。全部。一点没浪费。浇灌在他的鞋面上。黏腻。腥臭。

时间静止了。顾淮目瞪口呆。许墨。他身体僵住。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那上面一片狼藉。

我虚弱地抬头。泪眼婆娑。看向顾淮。

声音带着哭腔和无限的委屈：“老公…对不起…”“我最近…身体太不争气了…”我喘着气。

目光“无意”般扫过许墨难辨神情的脸。最后落回顾淮惨白的脸上。

一句：“…不像苏冉妹妹…”“年轻…”“又能干…”“还能…帮你处理公事…”话音落下。

顾淮的脸。瞬间血色尽失。眼神慌乱地看向许墨。许墨。他没看他的鞋。他在看我。

那眼神深得像潭。第一次。带了点别的。不是愤怒。是重新评估。是冰冷的兴味。

他抽出西装口袋的装饰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溅到裤脚的污渍。然后对手帕弃如敝履。

“顾总。”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看来尊夫人需要好好休息。”他站起身。不看顾淮。

依旧看着我。“告辞。”他走了。留下那摊污秽。和满室的死寂。顾淮猛地看向我。

眼神复杂。有恼怒。有怀疑。但更多的是惊慌。我重新蜷缩回沙发。抱住自己。

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只有我自己知道。藏在抱枕后面的手指。悄悄松开了。第一步。成了。

那盆半死的兰花。和这双被玷污的皮鞋。足够让许墨知道——我林晚。不是他想象中的。

任人宰割的猎物。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手机在掌心震动。像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

屏幕亮起。未知号码。几张照片跳出来。光线很暗。角度刁钻。顾淮。和苏冉。

坐在一家高级餐厅的角落。桌上是红酒。他的手指，似乎碰着她的手背。她的笑容，

甜得发腻。拍得真好。模糊，但足够辨认。足够暧昧。我雇的人，很专业。我关掉手机。

屏幕暗下去。映出我毫无表情的脸。该收网了。我穿上最宽松的孕妇裙。脸色？不用化妆。

最近的“表演”已经让我足够憔悴。拿上手机。出门。没有叫司机。打车。

报出那家餐厅的名字。车子停在路边。我透过车窗看进去。他们还在。相谈甚欢。

顾淮甚至往她盘子里夹了菜。我推开车门。走了进去。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声音不响。

但足够让他们听见。顾淮抬头。看到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苏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

脸色一白。手里的叉子掉在盘子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我走到他们桌边。停下。什么也没说。

只是把手机屏幕点亮。那些照片，展现在顾淮眼前。他的脸。从错愕到惊慌。再到一丝恐惧。

“晚晚…你听我解释…”他慌乱地站起来。椅子腿刮擦地面。难听。我看着他的眼睛。

看了很久。然后，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大颗大颗。砸在地板上。我没有擦。只是看着他。

声音哽咽，破碎：“我明白的…”“是我不够好了…”我伸手，轻轻抚上自己隆起的腹部。

“只要你还需要这个家…”吸了吸鼻子，用一种近乎虔诚的脆弱，重复：“我永远在。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转身。离开。走得不算快。

确保他能看到我微微颤抖的肩膀。走到餐厅外。夜风一吹。脸上的泪痕很快干了。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当晚。顾淮回来了。带着一身的酒气和懊悔。他试图抱我。

我躲开了。没有吵闹。只是沉默地蜷缩在床的另一边。这种沉默，比任何质问都让他难受。

他在客厅坐了一夜。我听见叹息声。……凌晨三点。我起身。换上一身深色衣服。

像融进夜色。出门。刘威住在城郊一个老旧小区。他被边缘化后。就住在这里。我敲门。

他开门。看到是我。很诧异。眼神里还有未消散的怨气。“有事？”他语气很冲。我没说话。

侧身挤进门。屋子里很乱。泡面盒。烟头。一股颓败的气息。我拿出一个U盘。

放在他唯一的电脑桌上。“看看。”我说。他皱眉。迟疑着。还是插上了电脑。点开。

里面是几封邮件记录。苏冉和另一个男人的调情记录。时间，

正好是在她污蔑刘威性骚扰的前后。还有一段音频。是苏冉和那个男人的对话。清晰地提到，

要搞臭刘威，因为他“碍事”。刘威看着屏幕。眼睛红了。拳头攥紧。骨节发白。

“为什么帮我？”他声音沙哑。“不是帮你。”我看着他，“是帮我自己。”“许墨要来了。

”“我们需要盟友。”我递给他另一份文件。一份未来新公司的股权承诺书。数字，

足够他心动。“跟***。”我说，“或者，继续留在这里发霉。”他盯着那份承诺书。

看了很久。然后抬头看我。眼神里的怨气没了。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怎么干？

”“听我指令。”我收起U盘，“先从……拿到许墨这次投资计划的底层数据开始。

”“你有办法接触到备份服务器。”他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好。”我转身离开。

关上门。把他和他的愤怒、他的野心关在门后。我知道。从这一刻起。许墨的队伍里。

多了一双我的眼睛。而这。只是开始。街角的阴影里。我看着刘威窗口亮起的灯。

心里没有任何波澜。愧疚？那是什么？在这片猎场。只有猎手和猎物。而我。选择当那个，

布下陷阱的人。刘威的消息来了。加密通道。一个压缩包。许墨的完整方案。我点开。

密密麻麻的条款。数字。陷阱藏在字里行间。对赌协议。业绩承诺。股权赎回条款。

每一个数字都精心计算过。恰好卡在顾淮能力的极限之上。像一道缓缓收紧的绞索。漂亮。

真漂亮。我关掉文件。闭上眼睛。脑中的棋盘开始推演。拆解。重组。……夜深了。

佛经早就停了。家里死寂。顾淮在卧室沉睡。鼾声隐隐传来。我坐在书房。锁上门。

只开一盏台灯。光晕拢住键盘。屏幕亮着蓝光。映着我的脸。苍白。专注。

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敲击声又轻又密。像雨点。数学模型在我脑中构建。变量。参数。概率。

许墨的陷阱被一个个挑出来。标记。然后，用更精巧的结构覆盖。关键条款的表述被微调。

几个百分点的浮动。几个单词的替换。看似无害。却足以在关键时刻，

让绞索反向套住许墨自己的脖子。天快亮时。方案完成。一份“优化版”对赌协议。表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