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何通过文字复活呢?女人从一家陌生的咖啡厅中醒来,周遭的一切都令她感到茫然。
空荡的咖啡厅里,只有一个店员在柜台前刷着手机。头隐隐作痛,耳鸣在脑中回响,
她扶了扶额,转身就推开了店门。温暖的阳光洒落在她毫无血色的脸庞旁,晃得她睁不开眼。
看起来,已经快到晚上了。她望向太阳的位置,心里这样想着。还不等她再想些什么,
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哭声,既刺破了寂静,又像预设好般悄然响起。紧接着,
一支队伍从远方缓缓走来,白色的丧服起起伏伏连成一片,像退潮时轻涌的浪花,
在陆地上拖出细碎的伤痕。声音的来源,是队伍领头的青年。他手捧着相框,边走边哭。
气氛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当队伍经过她的身边时,
女人看清了相框里的照片——熟悉的感觉陡然翻涌,连眼前的场景都变得似曾相识。
太阳穴突然又痛了起来,眼泪没等她反应,就顺着脸颊往下落。她是谁?这是哪里?
我……又是谁?送葬的队伍早已远去,她却还僵立在原地。问题像雨点般涌入脑中,
使她久久没能回神。眼前的场景越发模糊,一切都显得那样不真实。女人闭上眼睛,
靠着路灯蹲坐下来,试图回忆起之前的记忆。林莎……
清脆的机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那毫无感情的声音里,还夹杂着一丝丝电流声。
广播里正反复念着她的名字,她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斜躺在候诊室的椅子上。
又是这种梦林莎缓缓起身,一边低声念叨,一边走向广播里提到的诊室。进入诊室,
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一面锦旗,上面只简单绣了两个字牛逼。
年轻的女医生热情地招呼林莎进来,等她坐下后,拿过病历单,
便开口询问起来:重复的梦啊……你在梦里,看到过什么固定的人或物吗?
嗯……其实不能说是重复,更像是连续。林莎顿了顿,
接着说梦里好像都出现过一个男人,他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我又想不起来是谁。
而且我总觉得,自己好像缺失了一段记忆——不知道会不会和这些梦有关?缺失的记忆?
眼前这位年纪相仿的医生追问,语气里带着几分类似打听八卦的好奇,
是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没等林莎多答,她就起身倒了杯温水递过来。
林莎轻轻握住纸杯,温热的触感刚传到指尖,思绪就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回忆当中。事情,
还要从几天前说起……那天下班后,我坐上了最后一班回家的公交车。像往常一样,
上车后我就靠在窗边,想浅浅睡一觉——因为租的房子在终点站,所以也不怕坐过站。
每天朝八晚六的生活,加上晚上经常睡不着,这已经成为我缓解压力、补充睡眠的重要方式。
可这次,我怎么也睡不着。公交车已经行驶了半个多小时,我缓缓睁开眼,
诧异地发现车上的人异常之多。按理说末班车人本来就少,这都开了这么久,
怎么人还这么多?要不是窗外的月光洒在脸上,我几乎要以为自己坐反了时间,
正挤在早八的通勤车上。早就没了睡意的我,开始打量身边的每一个人。他们神态各异,
乍一看没什么异常,但我总觉得哪里透着怪异。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直到看向司机——那个总会在发车前特意等我一会儿,
下车时还会提醒我注意安全的老师傅,正好好地坐在驾驶座上开车,
我的心终于稍稍安定了一些。可车又行驶了一段时间,车上的人依旧不增不减。
我再次望向窗外,猛地发现公交车正在向后行驶!不是逆着车道开,也不是掉头往回走,
而是像被人拽着似的,以极快的速度直直往后倒!我瞬间慌了,再次看向车里的人,
终于想通了刚才的怪异之处:除了司机,其他人都保持着最开始的动作,一动不动!
车厢里老旧的车灯忽明忽暗,昏黄的灯光照在他们模糊的脸上,显得诡异至极。
就在我想通的一瞬间,那些人——一张张没有五官的脸,齐刷刷地转向我,望向我!
尖叫声卡在嗓子里,我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僵硬地往旁边挪,
想向车上唯一看起来正常的司机求助,可就在这时,一个男青年突然坐在了我的身旁,
把我拦在了座位上。周遭的乘客缓缓向我靠近,绝望的感觉顷刻蔓延全身。可就在这时,
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握住了我僵硬的左手——他的手心微微发潮,倒让我觉得,他还像个活人。
紧接着,他突然起身,拿起车上的消防锤敲碎了窗户,又用紧握的双手把我的身体带了起来。
也就在这时,司机师傅停下了车,双眼紧紧地注视着我。周遭的乘客像是被刺激到,
突然加快步伐,发疯似的向我扑来!男青年松开双手,
猛地把我往外一推——我就这样被送出了窗外。一瞬间天旋地转,本该瞬间落地的我,
却像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一直往下坠、往下坠……脚底踩空的感觉如电流般窜遍全身,
将我从混沌的梦中拉回现实,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女士,到站了。被这个声音惊醒时,
我还在公交车的原位上。只是现在的车上,只剩我和司机两个人。
司机不是我熟悉的那个老师傅,而是个陌生的年轻人。他显然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
正一脸担心地看着我。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了,也许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才会梦到这些。
我连忙和司机道谢下了车,一边想着这个念头,一边往家跑去。我租的房子在一片闹市区,
虽然小区已经很老了,却满是市井烟火气。小区门口是一片夜市:人们三五成群,
欢声笑语地散着步;跳舞的大妈正在和打球的青年争夺着球场的使用权,
这些往常让我头疼的噪音,现在听着却格外的顺耳。推开房门,家里一片漆黑。
往常我都会留盏小夜灯,今天却没有亮。在玄关处换鞋时,借着门外透进来的微弱灯光,
忽然看见一双陌生的鞋子——换鞋的动作一僵,手指瞬间握紧了背包的肩带。
即便有着千万个不愿意,仍然心存一丝侥幸哪有坏人这么有礼貌,进门还换鞋?
一定是今天太过紧张了。心里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穿着鞋走向灯的开关,
灯在打开的一瞬间闪烁了一下,随后又陷入了黑暗当中,我重复试了几次,
灯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正当我想要先退出屋子再做打算时,门就这样被风恰巧关上,
窗帘不知什么时候被拉上,除了手机微弱的灯光,周遭漆黑一片。小区隔音并不好,
窗外的喧嚣仍然源源不断地传入耳中,只是现在的声音显得如此清晰,吵得我难以思考。
脑中一片空白,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我走向阳台,即便已经足够小心,
路上还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身体直直地磕在地板上,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我起身拉开窗帘,
借着月光与手电筒的光亮,屋里的场景吓到了我——写满字符的墙壁,
随处可见的酒瓶与烟蒂,整个屋子只能用一片狼藉来形容。后面发生了什么我记不清了,
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在派出所做起了笔录。警察在我的家中并没有找到任何人,
查了最近一周的监控,也只有我自己在今天出过门。派出所里的人很少,
几位警官正谈论着一起案件,我的大脑极度疲劳,没有精力再去思考他们在说些什么。
做完笔录已经很晚了,我不敢回家,便在派出所附近的酒店住了下来。躺在床上外放着音乐,
我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不知过去了多久,
半梦半醒间我听到了轻轻呼唤,睁开双眼,眼前并不是酒店而是在家里。
此时此刻我正坐在沙发上,面前的桌子摆满了零食与啤酒,而在桌子的正中央是一块蛋糕。
房间里并没有开灯,我的周围坐满了人,嘈杂声在耳边若即若离,笑声?哭声?
我听不真切。朋友们在身边调侃着我,紧绷地神经终于舒缓了下来,
这让我感觉之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这时一个人缓缓地走近,
点燃了蛋糕上的蜡烛,借着烛火的微光,
我看清了这个人——他……不就是我梦中公交车上的男人吗!再一看,
眼前的哪是什么蜡烛,蛋糕上插着的明明是三柱香!
周遭的人像在车上时那样一点点向我靠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吹蜡烛!吹蜡烛!
吹蜡……后来呢?女医生身体前倾,眼睛微微发光,仍然沉浸在刚才的故事之中,
可能也意识到了有所不妥,
突然正经地说道:咳咳…目前先不用急于把失忆和梦关联在一起,
虽然梦境本身可能和情绪、过往经历的碎片有关,但也可能是大脑在休息时的正常活动。
那么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吗?林莎手里的杯子仍残有余温,时间却好像过去了很久。
头突然疼了起来,医生的脸变得扭曲,一时间我竟看到梦中的男青年正坐在面前,
眼前的场景也来到了家中!诊室消毒水的气味伴随着胭脂粉燃烧后的香
气冲击着我的嗅觉,呛得我难以呼吸。蛋糕上的香烛两短一长,正快速地燃烧。愣神间,
身上传来了冰冷的触感,是男青年抓住了我的手,他的嘴一张一合好像正和我说些什么,
但被两边吹蜡烛的声音覆盖了过去。周遭的人还在不断靠近,我心下一沉,
下意识甩开了他的手,尽管大脑仍旧一片空白,还是凭借着本能扑向了房门,
身后嘈杂的叫声已经蜕变成了刺耳的尖叫,我不敢回头,快速夺门而出!
可我的面前不是诊室也不是走廊,而是——酒店!开门的瞬间我从床上惊坐而起,
手还保持着握门把手的姿态,梦魇仍在心中挥之不去,使我无法相信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胸腔里,心脏仍在剧烈的跳动,我起身猛灌了几口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双手仍不受控制地颤抖,最终将水洒落了一地。或许是手机里的音乐循环了太久,
熟悉的曲调在我耳中支离破碎,取而代之的只有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
心中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终究是断了。积压已久的情绪如洪水般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我蜷缩在卫生间的角落无助地抽泣着,样子像极了受尽委屈无处倾诉的孩童。
喧嚣过后只剩一片荒芜,我下意识地打开手机想要找人倾听,
但通讯录里的名字却像一粒粒冰冷的沙尘将我掩埋在这片无人回应的荒漠。最终,
我的目光定格在了妈妈那里,就在不久之前她还询问过我的近况,只是我现在才看到。
聊天框里我写了又改改了又删,却始终按不下发送键。可正当我犹豫之时,
聊天框的上方居然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中,随之而来的是妈妈发来的一段话:莎莎,
我和爸爸想你了眼泪在那一刻彻底失控,或许妈妈也看到了正在输入中的提示,
我胡乱地擦拭掉屏幕上的泪水,重新输入最近有些忙刚刚看见指尖悬停片刻,
又逐字删去,最终改为了:我过的很好不用担心,都凌晨啦早点休息,
等过几天放假我就回家啦放下手机,疑惑渐渐蚕食了恐惧,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不断翻涌,
几乎要将我的思绪淹没:之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在我梦中反复出现的男人究竟是谁?梦中出现的医生真实存在吗?最终,
线索都指向了昨天下班时乘坐的公交车,也是我记忆的起始点。
而那位健谈的女医生、那面不正经的锦旗与医院里那冰冷的消毒水味都令我印象深刻,
我决定先从这里入手,等天一亮便乘上那班公交车去医院一探究竟。
多日的梦魇让我对睡眠产生了抵触,距离天亮还早,我打开了电脑,
点进那个以前常去冲浪的论坛,自从工作以后我便很少来了,界面还是熟悉的样子,
只是发帖的人早已换了一批新面孔。我下意识地打开关注列表,
一张张略带年代感的头像映入眼帘,像是时间在此凝固。年纪还小的时候,
为了显得合群我常常虚报年龄,在这个虚拟世界里,扮演着一个成熟的大人。
那时我便常常会想,自己真到了这个年龄,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正当我还沉浸在回忆之中,一抹红色吸引了我,是通知栏上的红点。会是公告吗?
还是...怀着些许期待,我点开了图标,但弹出的却是一串串完全陌生的ID。
心下一阵释然,不禁苦笑,
但随即又被那些评论抓住了目光——讥讽、疑问还有着零星的关心,看得我不知所以。
顺着评论往下翻,大多的回复都指向了一篇标题为人如何通过文字复活的帖子。
发帖人我再熟悉不过——那就是我!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更多从我账号发出的陌生帖文涌入视线。我从未出借账号,
更难想象有人盗号就为了发表这些呓语。这些帖子都发布在前几天,最近的甚至就在昨天,
一个荒诞的猜想在我脑中产生——这,难道是我在失忆前发的?顺着动态向前追溯,
我被引向了那篇人如何通过文字复活的帖子,它的内容并不复杂,只有简短的九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