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空降的“关系户”崇山教育基金会的会议室里，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长桌两侧坐着基金会的核心管理团队，清一色的精英打扮——男士西装革履，女士妆容精致。

坐在主位左侧的秘书长周倩，一身香奈儿套装，手中的万宝龙钢笔在会议记录上轻轻点着，

节奏稳定得像在倒计时。"关于李老遗嘱中特别任命的项目顾问一事，

"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按照李崇山先生生前的视频遗嘱，

现正式任命林小雨女士为基金会项目顾问，直接对理事会负责。

"会议室里响起细微的吸气声。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坐在角落里的那个身影。

林小雨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职业套装，明显是刚买的，袖口还留着崭新的折痕。

与在座其他人相比，她的妆容过于朴素，坐姿却异常端正——那是长期照顾病患养成的习惯，

随时准备起身应对突发状况。"开什么玩笑？"投资部总监赵明率先发难，

他面前的铭牌旁放着最新款的保时捷车钥匙，"一个护工，来当我们基金会的项目顾问？

李老是不是……"他后半句"病糊涂了"在周倩瞥来的目光中硬生生咽了回去，

转而用一种更符合他身份的、带着怜悯的嘲讽语气说："我是担心，林小姐的专业背景，

恐怕很难理解我们复杂的项目和资金模型。"周倩轻轻放下钢笔，

声音温和却带着刺骨的凉意："张律师，我尊重李老的遗愿。

但基金会管理的资产规模超过七十亿，每一个项目都关系到成千上万贫困学生的未来。

让一个完全没有慈善或管理经验的人担任要职，这是对捐赠人和受益人的不负责任。

"林小雨的指尖在会议桌下微微收紧。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怀疑、轻蔑、好奇，

像无数根细针扎在背上。"周秘书长的担忧我很理解。"张律师不慌不忙地打开投影仪，

"不如我们先看看李老生前留下的视频说明。"屏幕上，李崇山坐在书房那把旧藤椅上，

身形消瘦，眼神却格外清明："我知道这个决定会让很多人不解。但在生命的最后时光，

我悟出一个道理——真正的智慧，不在于你读过多少书，而在于你读懂了多少人。

"视频里的老人微微停顿，目光仿佛穿透屏幕，

直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小雨不懂金融模型，但她懂得人心里最真实的需求。

基金会不缺精于算计的精英，缺的是能俯下身、看见真实的人。这就是我任命她的理由。

"视频结束，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林小雨垂下眼睑，指尖在桌下无意识地摩挲着。

她想起李老临终前那个高烧的夜晚，老人紧紧攥着她的手，

浑浊的眼睛里是看透世事的清明：“小雨，他们……他们都在算回报率，算影响力指数，

算怎么能让捐款数字更好看。但他们算漏了一样——人心。你记住，公益这碗水，

端得太平了，就谁也救不了了……”周倩深吸一口气，转向林小雨，

脸上是程式化的微笑："林小姐，既然李老如此看重你，想必你有过人之处。

能否谈谈你对基金会目前重点项目的看法？"这个问题是个陷阱。

基金会的项目资料浩如烟海，一个刚被任命的"顾问"，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掌握情况？

林小雨缓缓抬头，目光平静地迎上周倩的审视："我来之前看过基金会去年的年度报告。

有一个问题我不太明白。"她拿起面前的报告书，

翻到某一页："我们去年在偏远地区援建了二十七所希望小学，总投资一点二亿。

但报告显示，这些学校建成后的实际使用率只有百分之六十八。我想知道，

另外百分之三十二的空置，是什么原因？"这个问题问得突然，又太过具体，

连周倩都愣了一下。"偏远地区人口流动大，生源减少是常态。"周倩很快恢复镇定，

"这是客观因素导致的。""是因为我们建学校前，

没有充分调研当地的人口结构和迁移趋势吗？"林小雨追问，语气依然温和，

问题却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还是说，我们更关注把资金花出去，而不是花对地方？

"赵明忍不住插话，语气带着专业人士的优越感："林小姐，做慈善不是请客吃饭，

要考虑的政策、地理、人口变量非常多，

不是简单一个使用率就能判断对错的……""我确实不懂这些变量。"林小雨接过话，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但我照顾过很多病人。最优秀的医生开药前，

一定会先问诊，弄清楚病人到底哪里不舒服。如果我们连学校为什么空置都搞不清楚，

又怎么保证新的投资不会重蹈覆辙？"会议室再次陷入沉默。这次的不同在于，

有几道目光中的轻蔑开始褪去，转而带上了一丝思索。周倩轻轻笑了一声，

从文件夹里取出一份文件推到林小雨面前："说得很好。既然如此，

这个山区小学宿舍援建项目就交给你来负责审核。这是项目书和相关资料，给你一周时间，

出具评估报告。"那摞资料足足有五厘米厚，

封面印着《云岭县希望小学宿舍援建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正好，也让林顾问展示一下，

如何'读懂人心'。"周倩的微笑无懈可击，"需要任何协助，可以随时找我的团队。当然，

如果你觉得难以胜任......"林小雨接过那摞沉甸甸的资料，手臂往下一沉。

她道了声谢，抱着它们回到座位，感觉自己像抱着一座山。五厘米厚的专业报告，

对她而言不亚于一本天书。周倩的微笑无懈可击，但林小雨读懂了其中的意味：这不是考验，

是劝退。"我会认真研究的。"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会议在微妙的气氛中结束。

人群散去时，议论声低低地传来，不再是指向她的直接嘲讽，

而是更符合这里氛围的、带着信息量的“客观评价”：“周秘这招高明，让她自己知难而退，

谁也挑不出错。”“李老重情义，但商业慈善有它的规则，光有心可不行。

”这些话像细密的针，不比直接的羞辱伤人，却更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坚硬的壁垒。

林小雨没有理会这些声音。她抱着那摞资料走到窗边，

指尖先触到封面"全框架结构""抗震设防烈度7度"几个陌生术语，

眉头不自觉地蹙了一下——这些字眼比医院里最复杂的病历单还要晦涩。手机震动起来，

是医院护工主任发来的信息：小雨，你确定要辞职？这份工作虽然辛苦，但是稳定啊。

她没有立刻回复，反而点开手机搜索框，输入"基金会项目审核核心术语"，

这些关键词快速记在随身的小本子上——那本本子原本用来记录病患的用药时间和注意事项，

现在扉页旁多了一行新的字迹："懂需求先懂门槛，守信任先学规则"。

指尖在"云岭县"三个字上轻轻按了按，她才回复主任：主任，我考虑好了。

这里有个人相信我能够做得更多，我不想辜负这份信任。窗外，城市在脚下铺展。

她想起李崇山临终前那个晚上，老人握着她的手说："小雨，基金会不缺聪明人，

缺的是有心人。替我守住它，别让它变成另一个名利场。"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翻开项目书第一页，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扑面而来，翻了几页，

她不得不承认——周倩说得对，这里面很多内容，她确实看不懂。

但多年的护工经验告诉她：再复杂的病情，也要从最基础的问诊开始；再难懂的项目，

也要从最陌生的术语学起。她把记满关键词的小本子夹进项目书，拿出手机，

开始查询前往云岭县的交通方式。有些答案，永远不在报告里，而在路上；有些成长，

永远不在质疑里，而在主动迈出的第一步里。

第二章：纸上谈兵与脚下泥土崇山基金会22楼的办公室里，周倩端起精致的骨瓷杯，

慢条斯理地品着手冲咖啡。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桌面上，

那份《基金会2023年度资金报告》上的红色批注格外刺眼——"捐赠额同比下降15%，

核心合作企业续约意愿低"。"她什么反应？"她问站在桌前的助理，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报告边缘。"抱着一大摞资料回去了，看上去很吃力。"助理忍着笑意，

"项目书那么厚，光是那些造价表、结构图，就够她头疼一个月了。"周倩轻轻摇头，

将报告翻到"云岭县项目预算表"那页："李老一世英名，怎么会做出这么不专业的决定。

也好，让她知难而退，总比我们出面拒绝来得体面。"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

"你没忘了吧？下个月的招商会，几家意向企业明确说要'看标杆项目'，

云岭这个要是黄了，今年的资金缺口就填不上了。"助理离开后，周倩脸上的从容淡了下去。

她揉了揉眉心，看向窗外。她何尝不知道项目书有纸上谈兵之嫌？

但基金会的运转需要漂亮的数据和可靠的投资回报来吸引下一轮捐款。有时候，

一个能快速落地、产生影响力的“标杆项目”，

比十个能解决真问题却默默无闻的项目更重要。林小雨不懂这些，或者说，她不愿懂。此时，

林小雨正坐在自己狭小的公寓里，面前摊开着那份天书般的项目书。台灯下，

她手边除了从图书馆借来的《工程建设基础术语》《公益项目实地调研指南》，

还多了个崭新的笔记本，封面上写着"云岭项目学习记录"。"全框架结构，

混凝土强度等级C30，抗震设防烈度7度……"她轻声念着，

对着这些术语发了半小时的呆。

她尝试用理解病历的方式去理解它们——“全框架”是不是像人体的骨架？

“抗震烈度”好比评估一个病人能承受多大的手术创伤？她为自己的联想感到一丝荒谬，

却也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学习路径。她不得不掏出手机，像个最笨拙的学生，

从“什么叫做混凝土标号”开始搜索。手指在“C30混凝土”旁画了个问号，

她花了二十分钟才勉强弄懂这代表混凝土的强度等级，

但随即新的困惑又来了：这和她照顾病人时，医生根据病人体质开不同剂量的药，

有什么本质区别？或许，材料也要“对症下药”？ 翻到造价表时，

那一长串"350万"的数字让她怔了怔——在医院工作时，

她见过太多家庭为几万块的手术费四处奔走，三百五十万，

够给山区孩子买多少套冬衣、多少本课本？她继续往下翻，

目光停在项目背景介绍上："云岭县青石镇中心小学，现有学生187人，

其中留守儿童占比83%……"这句话像根细针，

扎进了她的记忆——弟弟小时候也是留守儿童，总趴在窗台上数着日历等父母回家，

那时他最想要的从不是漂亮的玩具，而是有人能陪他写作业。周六清晨，天刚蒙蒙亮，

林小雨没去图书馆，而是揣着笔记本和项目书，坐了半小时公交，

去了城郊一处在建的乡村小学工地。工人们刚换完班，正围着临时搭建的灶台啃馒头，

一个皮肤黝黑、满手老茧的老工长坐在最外侧，手里拿着个磨损的保温杯。林小雨走过去，

递上一瓶矿泉水，声音放得柔和："张师傅您好，我是崇山基金会的，

想请教您点事——我们要在云岭县建小学宿舍，项目书上写用C30混凝土，

可那边全是盘山公路，运输的时候会不会出问题啊？"老工长放下馒头，

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指着不远处的搅拌车："丫头，山区路颠，这料……有点娇贵，

路一颠簸，还没到地方就可能变干变硬，到了工地也用不了，得加东西让它‘慢点凝’！

" 他看林小雨一脸认真，索性拿过她的笔记本，

用铅笔在空白处画了个简易的"宿舍-水源-教室"布局图："还有啊，

建宿舍得先看水在哪儿！去年邻县建学校，光图地方平整，宿舍离水井二里地，

孩子们冬天打水冻得手都肿了，建好的宿舍没人愿意住！你看，像这样，

宿舍离水源最好别超过五百米……"林小雨赶紧掏出笔记本，笔尖飞快地动着："料娇贵，

路颠会硬，需加‘慢凝东西’"、"水源距离是关键，不超过五百米"，每记一项，

都抬头问一句"还有别的要注意吗？"。她那股非要弄明白的劲儿，

让老工长想起了自己刚学手艺的时候，话匣子彻底打开了。那天中午，

林小雨是揣着画满示意图、写满口语化笔记的笔记本离开工地的。回到公寓后，

她对照着老工长的建议，重新翻阅项目书，发现那本"完美"的可行性报告上，

竟连"水源位置"四个字都没提，更不用说考虑山区运输对混凝土的特殊要求了。

第二天一早，林小雨出现在基金会办公室时，怀里除了工程书籍，

还多了本记满工地笔记的本子。"哟，林顾问这么用功啊？

"路过她工位的赵明故意提高音量，手里把玩着车钥匙，

"要不要我给你讲讲什么是BIM技术？省得你连图纸都看不懂。

"几个年轻分析师跟着笑起来，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整个开放办公区的人听见。

林小雨只是抬头笑了笑，把工地笔记往桌角挪了挪："谢谢赵总，我先自己看看基础的，

等搞懂了混凝土和水源的问题，再向您请教BIM技术。"赵明没想到她会这么接话，

脸上的嘲讽僵了一下，只能讪讪地走开。一整天，林小雨都埋首在资料里，左手翻项目书，

右手记笔记，遇到不懂的术语就查书，碰到和工地建议冲突的地方就画圈标注。下班时，

她的笔记本上已经写满了红色批注："造价表未含‘慢凝剂’费用？

""未标注水源与宿舍距离""未提及山区运输成本调整"。可越是这样钻研，

她心里的不安就越重。项目书里的一切都太完美了——预算精确到每一颗螺丝，

工期安排精确到每一天，效果图上的宿舍楼刷着浅蓝色外墙，窗户明亮，

连操场上的塑胶跑道都画得清清楚楚，孩子们穿着洁白的校服，

笑容灿烂得像精心设计的广告。但这"完美"，

却和她记忆里的山区、和老工长说的实际情况格格不入。三年前她跟着医疗队去山区时，

孩子们的校服大多洗得发白，指甲缝里藏着泥土，

笑起来会露出缺了的牙；那里的路没有效果图上的平整，连汽车都要小心翼翼地开，

更别说运输建筑材料的卡车。晚上回到家，她又一次翻开效果图，

手指抚过画面里模糊的山峦。一个念头突然清晰起来：纸上的蓝图再漂亮，

也不如脚下的泥土真实。她打开手机，

开始查从市区到云岭县的交通——最早的大巴早上六点发车，要走六个小时盘山公路，

中途只在一个服务区停十分钟。第二天一早，周倩刚进办公室，

就收到了林小雨发来的邮件："周秘书长：我将前往云岭县进行为期三天的项目实地调研，

期间相关工作将正常推进。林小雨""她疯了？"周倩盯着屏幕，几乎要笑出声，

手指却不自觉地攥紧了鼠标，"就为了一个已经通过初审的项目，自费跑去那么远的地方？

"她点开邮件回复框，想写"无需实地，按项目书审核即可"，但想到招商会的赞助，

又把文字删掉了——万一林小雨真查出什么问题，项目拖黄了，今年的资金就真的没着落了。

而此时，林小雨已经背着双肩包，坐在了前往云岭县的大巴上。背包里除了换洗衣物，

还装着那本画满示意图的工地笔记、项目书，以及一个用来记录的录音笔。大巴刚驶离市区，

就拐上了盘山公路，每一次转弯都让车身剧烈摇晃，林小雨紧紧抓着扶手，

却没觉得害怕——她知道，这条路的尽头，藏着项目书里没写的真相，

也藏着守住李崇山信任的答案。第三章：第一次“打脸”崇山基金会项目评审会的会议室里，

空调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满室的紧绷。椭圆形长桌的一端，周倩指尖抵着骨瓷杯沿，

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独自坐于侧席的林小雨身上——那摞被她放在桌前的资料，

不过是几页打印纸、一叠照片，和一个旧笔记本，

与周倩团队那本装帧精美、烫金封面的《云岭县项目可行性报告》形成刺眼对比。"林顾问，

"周倩率先开口，声音平稳得像覆了层冰，"你提交的这份......'实地调研报告'，

与我们经专业机构评估的方案存在根本性出入。你是否清楚，否定一个已通过初审的项目，

需要承担怎样的责任？"林小雨面前的笔记本摊开着，

页边空白处画着歪歪扭扭的云岭县地形草图，"危桥""水源"几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她抬起头，目光没避开周倩的审视："我清楚。正因为清楚，

才更要对青石镇的187个孩子负责——他们不该住着'标准化宿舍'，

却每天走四十分钟山路取水，更不该踩着随时会塌的木桥上学。""哗众取宠！

"投资部总监赵明猛地拍了下桌子，手里的钢笔在报告上划出一道墨痕，"我们这份方案，

是顶尖设计院历时三个月出的成果，造价经过三家机构背对背审核，

连每颗螺丝钉的成本都算得明明白白！你凭什么用几张手机照片、几句和校长的闲聊，

就否定我们的专业？"他说着，抓起林小雨桌上的照片晃了晃："这桥看着旧，

说不定只是表面问题；取水远？山区哪有不走路的？你这是把个别情况放大，故意制造矛盾！

"林小雨没急着反驳，只是起身走到投影仪旁，将U盘***去。她没有立刻播放，

而是看向众人，语气平静地解释：“关于危桥，项目书里的描述是‘需简易修缮’。

我到达青石镇的第二天，恰好下了场雨。陈校长说，这种天气孩子们最容易出事。

我拜托他带我去了桥边，用手机录了一段。大家可以看看，‘简易修缮’是否足够。

”屏幕亮起的瞬间，会议室里的议论声突然掐断——画面里，

几个背着书包的孩子正贴着木桥边缘走，雨水让腐朽的木板颜色深一块浅一块，

踩上去咯吱作响的声音甚至盖过了风声。山风卷着落叶从桥缝里漏下去，

能清晰看见桥下深不见底的山涧。视频里还混着孩子的小声嘀咕："慢点走，

上次阿明就摔下去擦破了腿。""这是青石镇中心小学87名学生每天上学的必经之路。

"林小雨的声音在寂静里响起，比平时沉了些，"陈校长说，这座桥已经用了二十年，

每年雨季都会有孩子因为路滑摔下去，最轻的也是擦伤。而我们的项目书里，

只把它写做'需简易修缮的通行设施'，连具体修缮预算都没提。"她切换画面，

出现的是那排被项目书判定为"亟待拆除"的旧宿舍——墙面确实斑驳，

却被刷上了淡蓝色的漆，窗户上贴着孩子们画的太阳；床铺虽旧，却铺得整整齐齐，

枕头上还放着缝了补丁的布偶。"这是现有的宿舍。它确实有问题，离水源远、通风差，

但并非不能用。"林小雨调出手机拍的卫星地图，用红线标出新旧宿舍的位置，

"项目书建议原地拆除建新，可新址离最近的安全水源距离，

比旧址还要远五十米——我们建的是'漂亮宿舍'，还是'方便孩子住的宿舍'？

"赵明的脸涨得通红，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换上了专业的口吻：“林顾问的实地精神值得肯定。但公益项目有其规范性，

不能仅凭一腔热血。”他转向众人，

语气沉稳却更具攻击性：“你提出的由本地工程队修缮危桥，

其资质、过往案例、保险是否齐全？这些都需要严格的背调，否则出了安全事故，谁来负责？

而所谓的‘教师激励基金’，涉及到基金会财务制度的根本性变更，

不是一张手绘表就能解决的。如果我们为云岭一个项目开此先例，其他上百个项目如何管理？

标准化，恰恰是为了保证公平和防止***！” 他的反驳切中了流程和制度的要害，

显得有理有据。林小雨没有被问住，她调出一张打印纸，

上面是陈校长的签名和村委会的红章，

标题是《青石镇中心小学学生日常需求调研》："这是我和陈校长一起做的统计，

孩子们最迫切的需求有三个：安全的上学路、近一点的水源、能留住的老师。而我们的方案，

只解决了'有新宿舍'这一个表面问题。" 她看向赵明，

语气依旧平和：“赵总提到的资质问题，我已经初步核实，

本地工程队拥有住建局备案的三级资质，并且成功修缮过邻县两座同类危桥，

有完整的验收报告。至于教师基金，我咨询过县教育局和财务部的同事，

他们认为以‘专项试点’的形式，设立独立子账户，专款专用，并引入第三方审计，

在流程上是可行的。标准化不应该成为拒绝更优解决方案的借口。”最后，

她点开一张手绘的对比表，字迹算不上工整，

却每一项都标得清清楚楚：-原方案350万：新建三层宿舍，含基础装修。

危桥、取水、师资问题；运输成本比预算高15%根据多位运输司机和工长的经验估算，

实际总支出可能超400万。-建议方案65万：①修缮危桥30万，

本地有资质工程队报价，含质保金；②从山腰水源铺管道15万，

村委会可协调村民出工，

基金会监管；③旧宿舍改造加固墙体、加装窗户、修简易洗漱台，20万。

剩余资金285万：设立"青石镇教师激励基金"------本金由基金会财务托管，

仅用年化收益约11万/年发放津贴：每月给留守教师加1500元，

连续任教满3年一次性奖1万；再拿出部分收益请县城名师来培训，吸引老师留下。

"总预算比原方案少285万，却能解决孩子安全、生活、教育三个核心问题。

"林小雨收起手绘表，目光扫过众人，"我知道这不符合'标准化项目'的要求，

但公益不是建'纪念碑'，是帮人解决真问题。如果350万只换来一栋空着的漂亮宿舍，

才是对捐赠人最大的不负责任。"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空调的风声。

周倩握着钢笔的手指泛了白，她盯着那张手绘表，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林小雨，

你考虑过工程实施的难度吗？本地工程队的资质有保障吗？

教师基金的运营流程符合基金会规定吗？你这是把公益当儿戏，凭一腔热血就乱改方案！

""我查过本地工程队的资质，他们做过邻县的危桥修缮，

有住建局的备案；教师基金的运营，我也咨询过县教育局，

他们愿意协助做教师考核------考核指标就是学生出勤率、成绩提升率，

还有家长的满意度。"林小雨转向一直没说话的李明远，"李老成立基金会时说'教育为民，

心系根本'，如果我们的'规定'和'流程'不能帮到孩子，是不是该调整规定，

而不是放弃孩子？"李明远的目光落在屏幕上那张孩子过桥的照片上，

指尖在桌下轻轻敲着——父亲晚年总说"别被报表遮住眼睛，要看见真实的人"，

当时他不懂，此刻看着照片里孩子紧绷的肩膀，突然懂了。他抬手制止了还想争辩的赵明，

声音低沉却坚定："周秘书长，你觉得是'完美执行错误的方案'重要，

还是'修正方向做对的事'重要？"周倩愣住了，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林顾问的报告，形式确实不够专业，但指出的问题很关键。"李明远站起身，

目光扫过全场，"云岭县项目暂缓执行，成立专项小组，周秘书长牵头，林顾问任核心成员，

一周内基于实地调研重新出方案——新方案必须优先解决危桥和饮水问题，教师基金的事，

也纳入方案一起报给理事会。"这句话像一颗石子，砸破了会议室里的僵持。

赵明脸色铁青地别过头，几个原本看好戏的分析师悄悄交换了眼神，

而王磊——那个早上还跟着赵明一起嘲讽林小雨的年轻分析师，

此刻正盯着屏幕上的教师基金条款，手指在笔记本上飞快记着什么。会议散场时，

人群三三两两地离开，没人再敢当着林小雨的面议论。王磊故意落在最后，

走到林小雨身边时，迅速递过来一张折叠的便签，声音压得很低：“林顾问，

这是我整理的BIM技术基础应用资料，里面标注了怎么用它来模拟优化管线布局，

可能……可能对您后续做水源管道设计有帮助。”"林顾问，"他压低声音，

眼神里没了之前的轻蔑，多了点敬佩，"你报告里那张'村委会盖章的取水耗时表'，

我刚才看了——比我们团队只看'人口流动数据'要实在多了。之前是我想岔了，

以为你只是个不懂专业的关系户......"林小雨接过便签，展开看了一眼，

里面是清晰的手写要点和参考资料链接。她笑了笑："我确实不懂BIM技术，

以后还要麻烦你多教我。不过做项目，专业是工具，帮到人才是目的，对吧？

"王磊用力点头，转身时脚步都轻快了些。林小雨收拾资料时，瞥见周倩站在门口，

脸色依旧难看，却没像之前那样转身就走。她知道，

这一次"打脸"不是结束——周倩和她的团队绝不会轻易接受这个结果，

后面还有更难的仗要打。但她看着桌上那张孩子们在旧宿舍窗前笑的照片，

心里却很踏实：至少这一次，青石镇的孩子不用再走危险的桥，不用再跑远路取水了。

她把照片和那张便签一起夹进笔记本，封面上"云岭项目"那几个字，被阳光照得格外清晰。

第四章：“天使项目”的陷阱青石镇项目的尘埃落定，

像给崇山基金会的湖面投了颗石子——林小雨工位前的人渐渐多了，

有时是来问"实地调研怎么找关键信息"的年轻分析师，

有时是拿着项目初稿来求"提提需求角度意见"的专员。连之前总绕着她走的行政部同事，

路过时也会笑着递杯热咖啡。但这份微妙的暖意，在周一清晨被一则新闻打破。

开放办公区的电视屏幕里，苏晴穿着米白色西装，坐在洒满阳光的演播室里，

指尖划过桌上的自闭症儿童画作："'心光计划'要在上海建国内最专业的艺术疗愈中心，

让每个星星的孩子都能通过画笔说话。""天呐，是苏晴！"旁边工位的实习生压低声音，

手机屏幕上是《精英时代》的封面，苏晴站在色彩斑斓的画板前，笑容明亮，

"她放弃高盛副总裁职位做公益，去年还拿了'年度公益人物'呢！"林小雨刚打开电脑，

全员邮件就弹了出来——"关于审议'星光儿童发展中心''心光计划'合作项目的通知"，

发件人是周倩。附件里的项目书做得像本精致画册，

从"欧洲引进的艺术疗愈体系"到"明星志愿者阵容"，每一页都写满"专业"与"温度"，

唯独预算表上的"800万"，看得她指尖微沉。会议室内，

周倩的宝蓝色套装在灯光下格外亮眼。她推开面前的骨瓷杯，

PPT切换到"心光计划"的预算分解页："800万预算，

300万用于场地装修与设备采购，200万支付欧洲疗愈体系专利费，

120万用于品牌建设与公众倡导，剩下180万是师资培训与运营。"赵明率先点头，

指节敲了敲"品牌建设"那栏："苏晴的媒体资源能帮基金会打开知名度，

去年她一条公益微博就有500万转发，这性价比，比我们自己投广告强多了。

"与会者纷纷附和，连之前支持过林小雨的几位专员，

也对着PPT里的"明星志愿者名单"小声议论——名单里有影视演员、钢琴家，

还有奥运冠军，随便一个名字都能让项目话题度翻倍。周倩的目光最后落在林小雨身上，

笑意里带着几分审视："林顾问在基层经验丰富，对'心光计划'这种聚焦特殊儿童的项目，

应该有不一样的看法吧？"这话像根软刺——所有人都知道林小雨"懂需求"，

可此刻若说反对，倒像在嫉妒项目的"高起点"；若说赞同，又违心。

林小雨翻开手里的项目概要，

指尖停在"首批资助50名自闭症儿童"那行："项目理念很好，

但我有个疑问——800万分摊到50个孩子身上，人均16万。

其中'品牌建设'占120万，平均每个孩子要为'倡导'花2.4万，这部分投入，

能直接转化为孩子的疗愈资源吗？"她顿了顿，

调出手机里存的青石镇项目支出表："我们在青石镇，

用65万解决了187个孩子的安全与饮水问题，人均不到3500元。

不是说特殊儿童项目不能高投入，而是想知道，16万里，

有多少是直接用在孩子的教具、课时、康复评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