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强推开“山野之家”酒馆那扇包着铁皮的木门,喧嚣的热浪混合着劣质酒精、烤肉和汗液的气味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
这是他每次下山后必经的一站,处理掉猎物,换些必需品,顺便用一杯烈酒洗去一身的风尘和疲惫。
但今天酒馆里的气氛有些异样。
平时高声划拳、吹嘘猎获的嘈杂低了许多,大部分人都仰着头,盯着墙壁上悬挂的那面巨大的全息显示屏。
屏幕上,一个面容精致、语气却冰冷得像机械合成的新闻主播,正在播报新闻。
“……火星第三矿区最新发掘出的高纯度能量石,初步评估可满足东亚区未来五十年的能源需求。
关于其分配方案的第五轮谈判,将于下月在日内瓦重启……”陈子强挤到吧台前,把沉重的背包放在脚边,对酒保老周点了点头。
老周默契地递过来一杯烧刀子,压低声音:“看了吗?
又挖到宝了。
妈的,跟咱们屁关系没有,油价又要涨。”
陈子强没接话,只是抿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他的目光也投向屏幕,对那些遥远的政治博弈和能源数字,他本能地感到疏离。
他的世界很简单,一弓一刀,一片山林,足矣。
然而,新闻画面一切,跳转到一个阴森的场景——那是片被高大电网围起来的、雾气弥漫的原始森林的远景。
镜头拉近,可以看到腐烂的树干上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以及某种被啃噬过的、形状可疑的白骨。
主播的声音变得更加严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为确保能量石资源的公平分配,第五十九届‘生存竞赛’将于下月一号正式开启。
全球1998名适格者己完成最终体检,他们将代表各自国度,在指定区域内进行为期三个月的角逐。
积分将首接决定未来五年本国能量石的开采份额。”
酒馆里顿时炸开了锅。
“妈的,又是这个!
听说这次老毛子那边出了几个狠人,是西伯利亚训练营出来的!”
“狠有个屁用!
上次那个澳洲拳王,进去第三天就被人在河里下了黑手!”
“赔率开了吗?
我得买点咱们的人,争口气!”
“争口气?
那是去送死!
百分之八十的死亡率!
你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吗?”
陈子强默默地喝着酒,听着周围的议论。
他对这个“生存竞赛”有所耳闻,那是人类文明在第三次世界大战边缘侥幸存活后,发明出来的最血腥、最扭曲的资源分配方式。
用最原始的生命,来决定最先进的能源。
一种极致的讽刺。
屏幕上开始播放往届比赛的一些“不涉及过度血腥”的片段:选手们在泥沼中跋涉,制作简陋的工具,以及……冷兵器交锋的瞬间模糊影子。
即使经过处理,那其中透出的绝望和杀意,还是让酒馆里稍微安静了片刻。
“看看,‘收割者’约翰逊的集锦!”
有人喊道。
画面切换到一个身材高大、留着络腮胡的白人男子,他正将一柄手斧从一具尸体上***,对着隐藏的镜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酒馆里响起几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规则呢?
今年规则变没变?”
有人大声问。
仿佛是为了回答他,主播开始用毫无波澜的语调宣读规则:“竞赛基本规则如下:一、仅限使用冷兵器及自制工具;二、击杀一名对手获得1积分;三、成功占领并守护对方阵营旗帜首至比赛结束,可获得100积分;西、禁止选手间任何形式的永久性结盟(临时合作除外);五、最终积分将按国家代表队进行统计……”陈子强皱紧了眉头。
他是一名猎人,他理解自然界的弱肉强食,但这种将杀戮制度化、娱乐化的行为,让他从心底感到厌恶。
他把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准备结账离开。
这个世界疯了,他只想回到他的山林里去。
就在这时,酒馆的门被猛地撞开,一个瘦弱的年轻人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声音颤抖地尖叫道:“名单……初选名单出来了!
我们区……我们区有三个人在备选池里!”
酒馆里瞬间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年轻人身上,仿佛他带来了瘟疫。
陈子强的心猛地一沉。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蛇,缠上了他的心脏。
他放下酒杯,手指无意识地碰触到了腰间猎刀冰冷的刀柄。
老周看着他,脸上惯常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怜悯的表情。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勾勒出这个科技发达的畸形世界。
但此刻,这光芒却显得无比冰冷,仿佛在预告着一场无法逃避的血色风暴。
陈子强知道,那面巨大的电网,那片吃人的森林,或许离他并不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