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盐霜落在耳坠上
北风卷着校场的火把,像无数条火蛇在空气里乱窜,却暖不了我的膝盖。
“沈二,你算错了盐票的数,得赔。”
柳元姬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来,朱红官袍被风鼓起,像一只要扑下来的鹤。
她的靴跟碾着我的乌木算珠——咔啦,咔啦——每一下都踩在我骨缝上。
我垂眼,看见最后一颗珠子滚到膝边,裂了缝,像极了我:相府庶女,前朝遗孤,21世纪猝死的CPA。
现在,它碎了,我也得把命赔上去?
“大人,”我声音不高,却让近处的盐商听得清楚,“盐票不是数,是账。
账错了,才要赔。”
人群嗡然。
柳元姬眼尾一挑,笑意更冷:“好,本官给你三日——填不平黄河亏空两百万两,这串算盘珠,就买你的命!”
我俯身叩首,额头抵地,盐屑钻进衣领,像细小的针。
三日后,我要她的命根子——盐票。
夜沉得更深,我回到祠堂,暗门合上,世界只剩沙盘与油灯。
夜盲作祟,灯影外一片模糊,我只能用指尖摸——裂珠边缘锋利,像我自己肩胛的骨缝。
我把那颗珠子嵌进沙盘缺口,指尖飞快拨动木杆:黄河亏空、盐税结余、私铸利差……数字在黑暗里跳,像逃命的蚂蚁。
两百万两?
不多,皇家三年私铸“轻钱”的利差,正好两百万。
灯影一晃,有人推门而入。
我眯眼,只闻见枪缨带着火药的冷味。
“谢霜戟?”
我试探。
“嗯。”
她停在三步外,声音低而稳,“我来还债。”
她抛来一物——冰冷,坚硬,落在掌心竟是一只乌木算盘珠,与我那颗裂珠完美契合。
“校场上,我踩碎的。”
谢霜戟道,“赔你。”
我握紧珠子,忽然好笑:“赔一颗不够,我要一串,还要柳尚书的命根子——盐票。”
她低笑一声,银枪轻磕地面,火星西溅:“成交。
三日后,我护你算账,你替我翻案。”
枪缨掠过我的手背,像火,又像血。
次日天未亮,我带着谢霜戟首奔内务府。
我要印“皇店分红票”——一两银子买十斤盐票,年息八厘,比民间高利还多。
太监拦我,我亮出皇帝御笔空白折子:“皇家赈河,分红利民,谁敢拦?”
琉璃镜后,女帝萧清晏抬眼,目光在我脸上停了一瞬,轻轻点头。
火漆啪嗒落下,我听见自己的心跳——比算盘珠更脆。
分红票一出,京城沸腾。
三个时辰,两万张售罄——二十万两白银滚滚流入皇家内库,也流入我的私账。
柳元姬的盐仓被搬空,她摔了第三只茶盏,我却听见数字在耳边尖叫:二十万两,只是第一颗珠子。
当夜,皇城内库火起。
我夜盲,看不清火舌,只听见金属脆响——“叮”,像私铸小钱的金皮落地。
我循声摸去,指尖触到一片滚烫的薄金,上面压着半张质单——皇帝私印鲜红,像新伤口。
火场里,有人把我拽起——谢霜戟的枪杆冰冷,她的声音贴在我耳侧:“走!”
我们冲出火场,身后一声巨响——房梁坍塌,半枚缺角兵符掉在我脚边,烫手。
封城令随即下达:搜捕盗铸贼。
我握着兵符缺口,听见自己的心跳——比封城令更冷。
谢霜戟把裂珠穿成耳坠,挂到我左耳:“先收利息,再收本金。”
火光照亮了月亮门,我转身,她的银枪在暗影里一闪——“走吧,去撬皇家的账。”
————第一章·终————封城当夜,盐票分红票被抢空,皇城内库火光冲天。
我握着缺角兵符,指尖还残留皇帝私印的烫意——三日后,柳元姬要我的命;三日后,我要她亲手把盐票送到我手上。
火光照亮月亮门,我听见谢霜戟的枪杆轻轻磕地——“下一步,算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