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逆女
她从来都拿那孽障,毫无办法,就像那孽障说的,她不配啊。
梁惊春告知墨兰,她选定的郎君要嫁的儿郎是谁的那日,是在饭桌上。
梁惊春筷子一放擦了嘴就说她要嫁人。
“你们谁都不配来指点我的婚事,你不配,他也不配,不要来插手我的以后”哪一句不配,墨兰就是再多的话也只能憋回心里。
她只问了梁惊春一个问题,问她后不后悔,会不会怨,得到了不悔,不怨的回答后,就如她所愿。
墨兰下了桌子就派人去了张家,请了媒人定下来这桩婚事,全程墨兰都没问过梁晗的意见。
哪怕那几日梁晗休沐在家,哪怕她知道梁晗就在他的第五房姨娘的温柔乡里,哪怕她知道她请他就会来,墨兰依旧没过问梁晗一句。
请了又有什么用,在梁惊春的婚事上他们谁都没资格置喙。
这一点,梁晗也知道。
梁惊春那日找完墨兰就去找了梁晗,也是同样的,跟告诉墨兰一样的,通知的口吻。
梁惊春告诉梁晗,她自己选好了夫婿,要嫁城东医馆的坐堂大夫。
“你问过你娘了?她怎么说”梁晗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多了,冷静了很多,心肠也硬了很多。
此刻他明明知道梁惊春因为幼时往事体质不怎么好,也仍旧让她跪在屋内铺的地砖上。
“她同意了。”
梁惊春言简意赅得叫梁晗哑口无言。
梁惊春跪得很首,就算石砖上寒意让她的膝盖感到酸胀,她也依旧跪得笔首。
偌大的书房里,梁惊春和梁晗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跪着,泾渭分明。
外间光线透过窗棂照进书房,无言的替这对父女划出楚河汉界。
梁惊春从来就不是一个委屈自己的性子,在梁晗长久的沉默之后她就自己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衣裙上跪着沾染到的灰尘。
这个举动其实无聊至极,梁晗的书房地上怎么会有灰尘,梁惊春自然是知道的,她衣裙上很干净,她只是单纯的嫌“脏”。
对于梁惊春堪称冒犯的举动,梁晗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注视着,看梁惊春还能做出什么幺蛾子来。
梁惊春拍完了衣服上的“尘土”,转身就准备走,全程连个眼角都没有分给梁晗,正如她对墨兰一样。
梁惊春来告诉梁晗,和告诉盛墨兰的理由是一样的。
不过是因为她要嫁的张竹溪是个古板君子,最重这些礼节。
张竹溪既然要三媒六聘,三书六礼的娶她,梁惊春就只好告知墨兰和梁晗。
至于梁晗和墨兰是怎么想的,从头到尾梁惊春就没在意过。
他们同意或者不同意,她都要嫁张竹溪。
活着能嫁,死了也能嫁,总之她就是要嫁张竹溪。
在梁惊春半脚迈出书房门时,梁晗终于开口说话了。
从梁惊春进书房,到她要走的这一段时间里,梁晗都没怎么说话。
他就这么听着,听梁惊春说自己的婚事自己定了,说要嫁的人是城东开医馆的坐堂大夫…梁晗极为淡定的听完了全程,不是因为他冷静而是因为他己然被气昏了头。
这么多年了,梁晗想自己和墨兰,因着对她有愧,这么多年里总是纵着她。
家中子女里数她梁三小姐最肆意,府里女儿家们学规矩上女学的时候,她能去学她自个儿喜欢的岐黄。
京中贵女闺秀困于礼法礼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时候,她能扮成小子走街串巷……桩桩件件,到最后没成想养成这么一个性子!
梁晗深吸了两口气,他竭力的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实在气急攻心。
“你给我站住,我和你娘平日里是不是把你惯的太放肆了梁三!
目无尊长,肆意妄为,你还自己选了夫婿,还大言不惭的说婚娶之事,这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娘能说的吗!
你还有没有廉耻了,简首胡闹,我告诉你张家的婚事我不同意,就算你娘开口了也没用”。
梁晗说了一大堆,梁惊春一个字都不想听,全是废话。
梁晗看起来好像真的很气,但是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梁惊春漠然的看着屋外的云彩,只觉得梁晗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又好笑。
“喔,你不同意,那又怎样,我说过了梁晗,不,父亲大人你的意见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这不是一个女儿对父亲关于自己婚事的请求,这只是告知而己,同样的话我对你夫人我的母亲也说过,不要来指点我的婚事。”
“放肆,梁三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吗。”
随着千金的白瓷碎裂的声音,梁大人一向清静的书房里迎来了最激烈的争吵,争吵的最后仍是以瓷盏碎裂而结束。
原来千金的瓷器扔到地上发出的声音也跟回春堂里粗劣的茶碗碎到地上的声音差不多。
梁惊春静静的听着,漠然的想着。
那茶盏仍旧是梁晗扔的,只是上一个碎在他脚底下这一个碎在她脚边,门槛里面。
梁惊春一个眼神都没分给碎掉的瓷盏。
她只是最后冷冷的扫了一眼站在书案前暴跳如雷,被她气到捂头的梁晗,她的父亲,就走了,抬脚踩着被梁晗扔出的碎裂在她脚边的瓷器碎片就走了。
梁惊春的鞋是云锦做的,鞋底轻薄得很,经不起瓷片碎渣划。
梁惊春踩的很实,碎片陷进鞋底的那种实。
梁惊春走得很稳,好像被瓷器碎片划出滚滚血的不是她。
“我说过了,不要拿那些东西,什么礼法门楣宗法舆情这些狗屁东西来压我,我六岁起就不吃那套了。
至于你们说的那些弥补?
我从来就没想要。”
“不要拿着你们自以为的赎罪弥补来绑架我,我不吃那一套,没有谁规定了道歉一定就得原谅和接受。”
“张竹溪是我选的人,你们不同意就不同意,反正这辈子我只嫁他一个。
我晓得永昌侯府家大业大,我也晓得梁大人你手眼通天,威胁还是弄死一个张竹溪绰绰有余。
可张竹溪六亲死绝又认死理,你能怎么办呢?
弄死他?
他前脚死我后脚去。”
“一个人只要想死,谁都拦不住。
这一点,梁大人你远比我清楚”梁惊春说完就走了,也没管身后梁晗听到这一番话的反应是什么,也没看身后的梁晗是什么反应。
梁惊春觉得自己大概是很久没跟人吵架了,否则今天吵这一架怎么会吵得她心力如此疲累。
看梁惊春出了书房,西周随侍的侍女连忙上来扶,看着她身后踩出的血印更是害怕。
机灵些的,连忙跑去找大夫告诉夫人。
剩下的那些颤颤巍巍,既不敢扶她又不敢碰她,哆哆嗦嗦的跪了一地。
梁惊春看着就烦,越过她们就自己往院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