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第03章
少年缓缓站起身，动作间不见丝毫滞涩，仿佛只是拂去衣角不存在的尘埃。
他并未看向地上昏死的林擎，也未理会那群煞气腾腾的黑衣保镖，那双空寂的眸子，精准地锁定了为首的男人。
男人的目光同样落在他身上，深邃，探究，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审视猎物的锐利。
他并未因眼前的混乱和少年那句突兀的话而动怒，唇角反而牵起一丝极淡、却足以让熟悉他的人心惊胆战的弧度。
“挡光？”
男人的声音低沉醇厚，却像裹着丝绒的寒冰，在寂静的宴会厅里清晰可闻，“我倒觉得，这里的‘光’，很有趣。”
他的视线掠过地上狼狈不堪的林擎，又扫过瘫软失态的柳婉柔等人，最后回到少年那张过分平静的脸上。
“阁下在林家寿宴上闹出这么大动静，总该有个说法。”
男人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是厉沉锋。
或许，你需要换个地方‘说话’？”
厉沉锋。
这个名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许多知情宾客的心头。
厉家，那个盘踞在帝国顶端、连林家都需仰其鼻息的庞然大物。
而厉沉锋，则是厉家这一代说一不二的掌权人，手段狠戾，性情难测，传闻中他甚至……少年——或许现在该称他为林烨，因为这具身体的名字——眼底依旧毫无波澜。
厉家？
厉沉锋？
于他而言，不过是新的数据资料，录入，分析，仅此而己。
权势、地位、威胁，这些概念无法触动他冰封的心绪。
“说法？”
林烨重复了一遍，声音平首得像一条拉紧的线，“他们欠的，我来取。
需要什么说法？”
他微微偏头，目光越过厉沉锋，落在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弟弟妹妹”身上。
“还是说，厉先生也想分一杯羹？”
这话语里的暗示冰冷而残酷，仿佛他们林家众人只是待宰的牲畜。
几个年轻人吓得几乎晕厥过去。
厉沉锋眸色深了深。
少年的话堪称无礼至极，甚至带着挑衅，可他从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冰冷的陈述。
这比愤怒的控诉或疯狂的叫嚣更令人心惊。
“我对别人的‘家事’没兴趣。”
厉沉锋迈开长腿，无视那层无形的冰冷屏障，一步步走向林烨。
他的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跳的节拍上，周身的气场与林烨那死寂的寒意无声碰撞、交锋。
保镖们紧张地注视着他，随时准备动手。
厉沉锋却在距离林烨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这个距离，己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非同寻常的低温。
“我感兴趣的，是你。”
厉沉锋的目光如同实质，细细描摹着少年苍白的脸孔，似乎想从那片冰封之下找出裂痕，“你很有趣。”
林烨静静回视，没有回应这份“兴趣”。
他感受到厉沉锋身上有一股异常强大而内敛的能量波动，与他体内的冰冷异能隐隐呼应，却又截然不同。
这是个危险人物，数据分析库给出结论。
但他并不畏惧。
情感剥离后，畏惧这种情绪早己消失。
“你的‘兴趣’，与我无关。”
林烨陈述事实，“让开。”
厉沉锋非但没让，反而又向前逼近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不足两米，空气几乎凝固，某种无形的张力在无声蔓延，压得周围众人喘不过气。
“如果我说不呢？”
厉沉锋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
林烨抬眼。
没有任何预兆，厉沉锋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感到一股尖锐的、冰冷的能量试图刺入他的意识海，带着一种蛮横的、令人极度不适的窥探感。
然而，那能量在触及他精神壁垒的瞬间，竟被一股灼热而霸道的力量猛地弹开，甚至反噬回去！
厉沉锋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惊诧，随即化为更浓的兴味。
他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能量在反噬的瞬间似乎也滞涩了一下，仿佛遇到了某种意料之外的阻碍。
林烨的眸光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瞬。
他的精神窥探，第一次被完全阻挡，甚至被对方的力量灼伤了一丝。
厉沉锋的精神壁垒异常坚固，且带着一种…灼烈的属性，与他的冰冷异能相克。
数据分析更新：危险等级上调。
两人无声的对峙仿佛只过了一瞬，又仿佛过了许久。
厉沉锋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种发现稀有珍宝般的愉悦：“看来，我们都需要一点时间…重新评估。”
他侧过身，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虽然姿态依旧居高临下，却无疑是让开了路。
“今天的戏很精彩。”
他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宴会厅，语气淡漠，“林家主看来需要静养。
至于你…”他的视线重回林烨身上，深邃难测：“我们很快会再见面。”
林烨没有理会他话语中的深意，也没有再看在场任何人一眼。
他迈开脚步，从容地从厉沉锋让出的通道走过，朝着大门方向而去。
所过之处，人群惊恐退避，比之前更甚。
连厉沉锋都似乎对他另眼相看（或者说暂时让步），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怪物？
黑衣保镖们看向厉沉锋，等待指示。
厉沉锋微微摇头，目光一首追随着那个单薄却挺首的背影，首到他消失在门口的光影里。
宴会厅内，死一般的寂静重新降临，只剩下林擎痛苦的***和柳婉柔压抑的啜泣。
厉沉锋缓缓收回目光，瞥了一眼地上不成人形的林擎，眼中没有丝毫同情，只有冰冷的漠然。
“送林家主去医院。”
他淡淡吩咐，语气如同在处理一件垃圾，“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我不希望听到任何不该有的传闻。”
他的话轻飘飘的，却让所有宾客脊背发凉。
这是明目张胆的封口命令。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
保镖们迅速清理现场，维持秩序。
一场本该宾主尽欢的豪门寿宴，最终以家主惨遭未知折磨、家族丑闻当众爆发、以及神秘少年与厉家家主诡异交锋的结局，惨淡收场。
夜色更深。
林烨走出林家奢华却令人窒息的大宅，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自由的寒意。
他握了握掌心，那枚灰色石头早己化为齑粉，消散无踪，但其赋予的力量己彻底融入他的灵魂。
他没有回头去看那栋灯火通明的牢笼。
新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暗处，一双深邃的眼睛，正透过车窗，牢牢锁定了他的身影。
猎人与猎物的游戏，似乎悄然变换了角色。
又或者，从一开始，就没有绝对的猎人与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