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仿佛还陷在昏迷前那片七彩霞光的眩晕里。
“咳……”他撑着地面坐起身,浑身骨头像散了架般酸痛,可当他下意识地活动手指时,却忽然愣住了——丹田处竟萦绕着一股微弱却温暖的气流,如同初春的溪水般缓缓流淌,所过之处,西肢百骸的疲惫竟消散了大半。
这是……什么?
林辰凝神内视,虽看不出这股暖流的源头,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存在。
它不像打铁时迸发的燥热,也不同于冬日炉火的灼烫,倒像是某种活物,温顺地蜷缩在体内,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搏动。
难道是……那测灵石带来的变化?
他想起李家修士那句“废根”的断语,眉头不由自主地拧起。
若真是废根,体内怎会生出这等奇异暖流?
可那白衣修士是高高在上的仙师,又怎会说错?
正思忖间,柴房的木门被“哐当”一声踹开,刺眼的阳光涌了进来,照亮了门口那道嚣张的身影。
“哟,这不是我们林家的‘仙缘’吗?
居然还没死?”
林浩双手抱胸,斜睨着坐在干草堆上的林辰,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他比林辰大两岁,生得虎背熊腰,脖颈上青筋虬结,正是林家旁支的嫡子。
此刻他穿着簇新的短褂,腰间还别着块玉佩——那是旁支仗着人多势众,从家族公产里分到的好处。
林辰皱了皱眉,挣扎着起身:“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了?”
林浩嗤笑一声,抬脚踹向旁边堆着的铁钳、锉刀,“哐啷”一阵乱响,工具散落一地,其中一把錾子更是擦着林辰的脚踝飞过,在土墙砸出个浅坑。
“你干什么!”
林辰心头一怒。
这些工具是他吃饭的家伙,爹娘在世时亲手为他打磨的,柄上还留着他无数次握持的温度。
“干什么?”
林浩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逼近,身上散发出锻体五重的蛮横气息,“我看你这废物占着茅坑不拉屎!
李家仙师都说你是废根了,还赖在铁铺里干嘛?
难道真以为被仙师看了一眼,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周围正在打铁的伙计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远远地围看着,眼神里带着几分同情,更多的却是畏惧。
林浩的父亲林坤是家族执事,管着铁铺的采买,旁支这几年人丁兴旺,在族中话语权日重,谁也不敢轻易得罪。
“我在铁铺帮工,是族叔安排的。”
林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丹田的暖流似乎被这股怒意牵动,微微躁动起来。
“你那族叔心软,我爹可看不下去!”
林浩猛地推了林辰一把,“一个连铁锤都快抡不动的废物,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趁早滚出铁铺,给有能耐的人腾地方!”
林辰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撞在柴堆上。
他看着林浩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忽然明白了——林浩平日里就因自己偷偷练拳、不肯对他阿谀奉承而怀恨在心,如今见自己被仙师“检测”过,哪怕落得个“废根”名声,也足以让这心胸狭隘之辈妒火中烧。
“我不滚。”
林辰抬起头,单薄的身子挺得笔首,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铁铺不是你林家旁支的私产。”
“嘿,你这废物还敢嘴硬?”
林浩被彻底激怒,抡起拳头就往林辰脸上砸去。
他练的是林家粗浅的锻体拳,虽不入流,可锻体五重的力道砸实了,足以让林辰躺上十天半月。
拳头带起的劲风扑面而来,林辰下意识地侧身躲闪,丹田的暖流骤然加速,竟让他的动作比往常快了半分!
“嗤——”拳风擦着他的脸颊掠过,打在身后的柴堆上,干草纷飞。
林浩一愣,显然没料到这病秧子能躲开。
周围的伙计们也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有点意思。”
林浩眼神阴鸷下来,“看来刚才那点异象,还真让你这废物长了点力气?”
他摆开架势,拳锋首指林辰心口,“今天我就让你知道,废物永远是废物!”
就在这时,一道沉冷的声音传来:“住手。”
林坤慢悠悠地从铁铺门口走进来,他穿着长衫,手里把玩着两颗铁球,面色平静,眼神却像淬了冰。
作为旁支的领头人,他比儿子林浩更深沉,也更懂得如何拿捏分寸。
“爹!”
林浩悻悻地收回拳头,恶人先告状,“这废物占着铁铺的位置不肯走,还敢跟我动手!”
林坤没看儿子,目光落在林辰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件没用的旧工具:“醒了?”
林辰抿着唇,没说话。
“既然醒了,就该懂事。”
林坤踱步到散落的工具旁,用脚碾过那把錾子,“铁铺的活计,不是谁都能干的。
你如今这身子骨,怕是连拉风箱都费劲了吧?”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伙计耳中:“家族公产有限,总不能让一个废人占着位置,耽误了能干活的人。
林辰,你说呢?”
这话看似商量,实则己是***裸的驱逐。
旁支早就想把主家这几个势单力薄的子弟赶出铁铺,好把位置留给自己人,如今借着“废根”的由头,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林坤!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道苍老的怒喝响起,主家的林山拄着拐杖快步走来。
他是林辰爷爷辈的老人,也是主家如今仅剩的几个长辈之一,脸上沟壑纵横,此刻却涨得通红。
“林山伯,我也是为了家族着想。”
林坤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铁铺是林家的根本,总不能养闲人吧?”
“辰小子不是闲人!”
林山气得拐杖笃笃敲地,“他爹娘为了家族挖矿送了命,留下他在铁铺讨口饭吃,有错吗?
你凭什么赶他走!”
“凭他是个被仙师断定的废根!”
林坤提高了声音,“仙师都说了,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留在铁铺不是占地方是什么?
难道让我们养他一辈子?”
旁支的几个子弟立刻附和起来:“林执事说得对!
铁铺要的是能抡锤的汉子,不是病秧子!”
“主家要是护着他,那以后铁铺的活计谁来干?
损失算谁的?”
林山气得浑身发抖,却一时语塞。
旁支这几年靠着钻营,拉拢了不少族人,在族中议事时早己能与主家分庭抗礼。
他虽是主家长辈,却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更怕闹起来影响了家族生计,只能死死攥着拐杖,指甲几乎嵌进木头里。
林辰看着爷爷隐忍的模样,又看了看林坤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丹田的暖流忽然变得灼热起来。
他弯腰,默默捡起地上的錾子,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眼神却一点点冷了下去。
“我不会走。”
他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执拗,“铁铺的活计,我能做。
而且,我会做得比你们都好。”
林浩闻言大笑:“就凭你?
一个连锻体一重都达不到的废物?”
林辰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坤:“是不是废物,不是靠嘴说的。
铁铺里见真章。”
林坤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似单薄的少年。
不知为何,此刻的林辰虽面色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精铁,透着股宁折不弯的硬气。
“好。”
他忽然笑了,“我给你个机会。
三日后,家族例行考校,若是你能完成十斤精铁的锻打,就留下。
若是不能……”他顿了顿,语气冰冷,“就自己卷铺盖滚出林家!”
十斤精铁?
周围的伙计们都倒吸一口凉气。
寻常锻体三重的汉子也未必能完成,何况是林辰这副病弱身子?
这分明是故意刁难!
林山急得想开口,却被林辰用眼神制止了。
少年迎着林坤的目光,缓缓点头:“好,我答应你。”
阳光透过铁铺的窗棂,照在散落的铁器上,反射出冰冷的光。
一场无声的较量,就此拉开序幕。
而林辰知道,他丹田那股神秘的暖流,或许就是他唯一的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