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六岁的少女闭目蜷缩在角落里。
她脸色苍白胜雪，发丝凌乱，唇瓣挂着斑驳的血迹。
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心也深深拧紧，睫毛如折翼蝶，时不时扑扑颤动几下，显然极不安稳。
倏地，她猛地睁开眼睛，琉璃般澄澈的眼眸中满是惊惧，渐渐又被迷茫代替。
她被我刺死了吗?云菲梦醒，下意识捂住心口。
刚才梦见，自己失手将冰冷的剑尖刺入上官芸心口，以及众人鄙夷厌恶的视线。
最后，她护住了上官芸的神识，赔上自己的内丹，将她救回。
所谓内丹，乃是修真界修炼到结丹期，在修士体内，结成的一颗丹元，作储存、运转灵气之能。
失去内丹，灵力涣散，前期修为尽力废，云菲从水云间属于一属二的卓越修为，沦为最不入流的修士。
师父清水上人大怒，她关进水牢惩处她。
从那次之后，她便经常做噩梦。
...而，上官芸因祸得福，原资质平平，修为尚在筑基初期，得到内丹后，自然进阶结丹期。
结丹期的内丹凝练、灵力操控、御物飞行，己经可以借助法器进行短距离的飞行了。
上官芸修为大增后，大师兄以为，上官芸资质顶尖，对她刮目相看。
他不知道，是云菲小师妹，化了自己的内丹，给了上官芸。
...这是三年前的噩梦！
云菲缓缓回过神，视线迟缓地扫视西周。
周遭一片漆黑，连丝光线也无，寂静得可怕，仿若死地。
熟悉的恐惧感涌上心头，云菲的身躯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又梦见水牢了!《五行宗神诀》--《水云诀》内里有描述，水牢是用来惩处穷凶极恶的邪修之地!…如今，上官芸不是好好的吗？
她和大师兄，两情缱绻，大师兄还为她渡气，提升修为。
而她，为何又梦见杀了上官芸？
这是怎么啦?这个认知，令云菲胸口发闷，她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心咚!咚!咚!首跳。
一阵眩晕感袭来，之前种种涌上心头。
...八年前，云菲与哥哥东成，相依为命，在北海的渡口，靠引渡谋生。
那时哥哥十二岁，妹妹八岁，他们的日子，饱一顿饥一顿成了生活的常态。
那日山下，清水上人，刚好坐船外出访友。
哥哥，为了那偶尔光顾的客人能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在前面奋力划船。
妹妹，身影瘦弱，***旁边，一袭破旧衣裳，只是垂泪。
清水上人见她楚楚可怜，便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妹妹道：“我姓陈云菲。”
清水上人再问道：“那划船的可是你哥哥？
家中还有谁？
为何不见大人。”
妹妹垂泪道：“我就跟哥哥东成住在船上，再没……再没别的人了。”
清水上人嗯了一声。
心想：“这可是父母双亡的孩子，如何安置才好？”
哥哥机灵，见证说道：“先生仙风道骨，请问可是水云间的仙人吗？”
清水上人微笑道：“正是，我乃水云间清水上人。”
哥哥“啊”的一声，大声道：“妹妹，快来拜见清水上人，咱们有救了。”
说完，兄妹“扑通”一声，双双跪下央求：“今日有幸遇到仙人，请仙人救我兄妹。”
清水微笑道：“起来吧，如此聪慧，可教也，那以后就随我到水云间，可愿意？
“愿意”兄妹激动的点头。
清水见兄妹二人容貌秀丽，甚为喜爱，便道：“水云间还有一位少年，本门欲传道收徒，你兄妹二人可愿拜师修炼？”
哥哥道：“我们愿意，那以后您就是我们的师父了。”
妹妹也脆生生地喊道：“师父。”
清水上人生性豁达，一时侠义之心，见两兄妹颇具慧根，实在开怀。
上山后，行拜师仪式。
水云间历来不收女弟子。
但在启蒙仪式上，云菲被测出具有水灵根的顶尖天资。
清水上人便破格纳入水云间门下，云菲成为水云间唯一的，也是最小的女弟子。
那时，清水上人也曾当着五行宗各宗门宣称，云菲将是他唯一的女弟子。
到场的还有东灵谷的青木真人，南九疆的紫虚真人，西川的金陵上人，北海同师门的水盈仙子，通灵界的厚土散人。
那句话犹言在耳，可最后也只有她一人当真了。
...这时。
一阵刻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断云菲的思绪。
云菲抬起头。
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伫立前方，是她的大师兄。
凌风。
“小师妹，你可是误会我与上官师妹了?”一袭黑衣的男子，容貌清俊，长身玉立，声音清润如玉，腰间还悬挂着一柄长剑，一派君子端方气质。
云菲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寸寸打量。
此时的他，应该刚从上官芸那里过来，眼中的柔情与关怀还在。
如果云菲没有瞧见山洞一幕，这一丝的柔情与关怀也足以温暖她。
凌风的名字，如同修炼，贯穿了她的整整八年时光。
他占据她的心，刻进她的骨髓。
如今，被一把最锋利的刀剔除，连心脏都撕裂。
这些年，凌风给予的温暖困住了她。
把她困在过去的回忆不可自拔。
他像一束光，曾照亮她修学向上的路。
可惜现在，这道光，穿透了她，照向了上官芸。
似是见云菲久久未曾开口，凌风眉头一皱，问道：“小师妹，你可是生气我为上官师妹渡气补修为一事？
那是我替你补偿她的，上官师妹的灵力因为你而遭受破坏，留下暗疾了。”
云菲心中冷笑一声。
是，她确实嫉妒上官芸，讨厌上官芸的装模作样。
上官芸受益不说，唯独装病示弱骗取大师兄的信任。
清水上人一共收了六名弟子，云菲年纪最小，又是唯一的女子，自然受到偏宠。
可上官芸出现后，一切都变了。
当云菲察觉不对时，除了哥哥，她的西位师兄口中己句句不离上官芸。
他们居住的水灵峰更是上官芸的常来之地。
三年前，云菲也不过十三岁，见师兄们的注意被她分走，心中自是不好受。
为了抢回师兄们的注意，云菲做了很多事。
但她敢发誓，唯独没有伤害上官芸这一条。
自己的神识受损，自己重结内丹，都是自己闯祸的代价，若是真的也就罢了。
云菲发现，上官芸的受伤，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