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缺了他身影的角落
烤和牛的油脂在铁板上滋滋作响,空气里浮动着胜利的焦香与醇厚的酒气。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霓虹织成流动的星河,衬得这间名为松月的顶级日料包间里,气氛热烈非凡。
沈知微坐在长桌主位稍侧的位置,米白色丝质衬衫领口挺括,衬得她脖颈修长。
微卷的长发被一支简洁的珍珠发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耳际,柔和了眉眼间惯有的干练。
她唇上那抹温柔的豆沙色,在暖光下晕开润泽的光晕。
此刻,她正端起小巧的瓷杯,唇角噙着笑意,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位。
“这一杯,”她的声音清亮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掌控感,轻易吸引了全场的注意:“敬在座每一位同仁,尤其是明诚所的几位专家。
锐科这块硬骨头,啃了整整十三个月,没有诸位的专业判断和鼎力支持,顾氏拿不下这场里程碑式的胜利。
辛苦了!”
“沈经理太客气了!
您才是运筹帷幄的大功臣!”
法务部张建明笑着举杯,他年近五十,面容和善,是看着沈知微成长起来的前辈。
“就是就是!
知微姐领导有方!”
沈知微的助理陈璐立刻接口,脸颊因兴奋和酒泛着红晕。
“干杯!
敬胜利!”
明诚律所的资深合伙人贺云律师红光满面,声如洪钟。
他身边的另一位律师李维也笑着举杯附和。
酒杯清脆地碰撞,琥珀色的清酒在杯中激荡。
胜利的喜悦,像无形的醇酒,熏染着每一个人。
沈知微含笑饮尽杯中酒,一丝微辣的暖意滑入喉咙。
手腕上那块铂金腕表表盘反射着吊灯的光芒,简约流畅的线条是她喜欢的风格,那是去年生日顾淮深送她的。
她放下酒杯,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金属表带上轻轻划过,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又一次飘向长桌尽头那个空置的主位。
那把椅子,孤零零地摆在那里。
开席前,她给他发了信息:”松月,七点,庆功。
“他回得简略:”忙,你们先开始。
“七点到了,他没来。
陈璐语气轻快地说:“顾总肯定是被要事绊住了,说不定正在来的路上呢!”
八点,主位依旧空着。
贺云笑着打趣:“顾总这是要压轴出场,给我们惊喜啊。”
九点,精致的刺身拼盘被撤下,换上热气腾腾的寿喜锅,那个位置还是空的。
席间的热闹依旧,只是投向主位的目光,渐渐带上了心照不宣的微妙。
沈知微端起手边的热茶,掩饰般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却暖不了心头悄然蔓延的一丝空洞和失落。
她借着去洗手间的间隙,走到走廊尽头的安静处,拿出手机。
没有新信息。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发了条信息过去:”庆功宴快结束了,大家都很开心。
你还在忙吗?
别太累。
“没有立刻回复。
她收起手机,轻轻呼出一口气。
也许他还在开会,也许遇到了棘手的麻烦,她努力压下那点不适,告诉自己别多想。
回到包间,刚坐下,陈璐就冲她眨眨眼,猛地站了起来,开心地说:“今天不只是庆功,还是知微姐的生日!”
她手指向侍者刚刚小心翼翼推进来的一个精致的双层蛋糕。
洁白的奶油裱花,上面点缀着鲜红的草莓和蓝莓,巧克力牌上写着——“生日快乐”。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陈璐变戏法似的从蛋糕旁拿起一束被精心包装好的粉色玫瑰,花束中央插着一张小小的卡片,上面也写着“生日快乐”。
“噔噔噔噔!”
陈璐把花递到沈知微面前,笑容灿烂:“知微姐,生日快乐!
双喜临门呀!”
包间里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沈经理生日快乐!”
“哎呀!
看我这记性!
该罚该罚!”
张建明拍着额头笑道。
“生日快乐沈经理!
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李维笑着举杯。
祝福声潮水般涌来。
张建明端着酒杯,满面红光地接话:“小陈说得对,双喜临门!
要我说啊,这案子赢得这么漂亮,沈经理功不可没!
法务部主任的位置空悬也快一个月了,依我看,非沈经理莫属!
板上钉钉的事儿!
来来来大家伙儿,提前敬未来的沈主任一杯!
恭喜恭喜!”
“对对对!
恭喜沈经理!”
“实至名归!
沈主任!”
“顾总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沈主任的称呼此起彼伏,带着真诚的敬佩和理所当然的期待。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沈知微身上,充满了暖意。
沈知微猝不及防,脸颊瞬间飞上两抹淡淡的红晕,是喜悦,也是被当众点破心思的一丝羞涩。
她连忙站起身,接过那束带着露珠的粉玫瑰,馥郁的甜香萦绕鼻尖。
“谢谢,谢谢大家!”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笑容却明亮真诚:“案子能赢,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我不敢居功。
至于主任的位置……”她顿了顿,目光下意识地掠过那个依旧空着的座位,随即收回,语气十分谦逊:“公司自有完善的考量和流程安排,大家的心意,我心领了,万分感谢。”
她举杯,向众人致意,一饮而尽。
清冽的酒液滑入喉咙,却压不住心底悄然升腾起的那一点微弱的、带着暖意的期冀。
七年了。
从青涩的助理法务,熬过无数个啃卷宗、写报告的深夜,处理过数不清的棘手纠纷,一步步走到今天高级法务经理的位置。
这个法务部主任,是她用专业、汗水和无数个加班的夜晚,一点点垒起来的阶梯顶端。
顾淮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付出,她的能力,在这个属于胜利和她的日子里,在同事们信任的目光中,这份期冀变得格外清晰。
然而,心底那片被主位空缺硬生生勾出的角落,却在这片暖融融的期冀里,显得格外突兀。
那个最该分享她胜利喜悦、该为她点燃生日蜡烛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侍者推着蛋糕车来到她身边。
陈璐带头起哄:“许愿!
许愿!
知微姐快许愿!”
在众人的注视和善意的催促下,沈知微闭上眼,睫毛在眼下投下两弯浅浅的阴影。
包间里安静下来,只有背景音乐轻柔流淌。
第一个愿望:妈妈,你一定要安康顺遂。
第二个愿望:愿我在所热爱的领域,继续深耕,不负所学。
第三个愿望: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顾淮深冷峻的侧脸。
愿他一切顺利。
愿他能记得。
她睁开眼,在大家的欢呼声中,吹灭了那支孤零零代表生日的蜡烛。
奶油香甜,草莓新鲜,同事们围着她拍照,笑声不断。
沈知微配合地笑着,切蛋糕分给大家。
只是这热闹,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再绚烂,也暖不透心底那块缺了他身影的角落。
深夜十一点半,喧闹散去。
沈知微独自回到公寓。
玄关感应灯亮起,洒下一小片孤寂的光圈。
她将玫瑰插入花瓶,看着那娇艳的花朵,轻轻叹了口气。
手机安静地躺在包里,始终没有等来那个人的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