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曦并非严苛的负责人,更像是个兴致勃勃的玩伴。
他有时抱着吉他随意合奏,有时干脆坐在一旁,晃着长腿,哼着调子,目光时不时落在好运专注的侧脸上。
“你弹琴的样子,有种……嗯,很安静的力量。”
一次休息间隙,他递过来一瓶昂贵的进口矿泉水,忽然说道。
好运接过水,瓶身冰凉的温度透过掌心,与她平时喝的白开水截然不同。
她低声道谢,没有多言。
安静?
或许只是因为疲惫。
力量?
她只感到生活的沉重。
文曦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新大陆,对她的沉默和疏离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她打工的咖啡店附近,开着一辆线条流畅、低调却难掩奢华的跑车,引得路人侧目。
“一杯美式,谢谢。”
他倚在柜台前,笑容依旧耀眼,目光却只落在好运身上,“今天几点下班?
我知道一家很棒的私房菜馆,带你去尝尝?”
好运熟练地操作着咖啡机,蒸汽氤氲中,她的表情看不太清:“抱歉,我晚上还有工作。”
“又是家教?
还是餐厅?”
文曦微微蹙眉,似乎无法理解有人需要把时间切割得如此碎片化,“推掉嘛,我补偿你三倍的时薪。”
好运的手顿了一下。
三倍时薪,对她而言是难以忽视的数字,足以支付爷爷好几天的药费。
但一种莫名的、微弱却执拗的自尊心让她摇了摇头:“不了,谢谢。
我答应别人的。”
被拒绝的文曦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更有趣了。
他从未遇到过会拒绝他的女孩,尤其是以“工作”为理由。
好运的坚韧和独立,在他无忧无虑的世界里,成了一种新奇的特质。
他开始换一种方式。
不再单纯邀请,而是“恰好”出现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刻。
一天傍晚,暴雨骤至。
好运刚结束家教,没带雨具,被困在高档小区门口,望着瓢泼大雨发愁,计算着冒雨赶去餐厅会不会感冒,医药费又是多少。
刺耳的喇叭声响起。
那辆熟悉的跑车滑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文曦带着得意笑容的脸:“看来我运气不错?
上车,去哪儿我送你。”
豆大的雨点砸在车顶,噼啪作响。
车内温暖干燥,弥漫着好闻的皮革和香氛味道。
与车外湿冷狼狈的世界隔绝开来。
好运看着自己被雨水打湿的裤脚和旧帆布鞋,犹豫着,没有立刻上车。
“快上来啊,后面车要催了。”
文曦催促道,语气自然得像理所当然。
雨势更大,权衡片刻,现实的窘迫压过了那点不自在。
好运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坐进副驾驶,尽量不让湿透的自己弄湿昂贵的座椅。
“地址?”
文曦侧头问她,眼神亮晶晶的。
报出餐厅地址后,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只有雨刷器规律摇摆的声音和舒缓的音乐。
“其实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文曦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猜到你没带伞。”
好运一怔,转头看他。
他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侧脸线条流畅优越,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蔓延。
有点感动,有点无措,更多的是不安。
他过于精准的“恰好”,和他世界里司空见惯的慷慨,都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
她偿还不起,甚至不知该如何回应。
到达餐厅后门,雨势稍歇。
好运低声道谢,准备下车。
“哎,等等,”文曦叫住她,从后座拿过一个精致的纸袋,“给你。
换身干衣服,别感冒了。”
纸袋里是一件柔软的新款连衣裙,标签上的价格让她呼吸一窒。
“不,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她像被烫到一样,急忙推拒。
“一件衣服而己,”文曦不由分说地把纸袋塞进她怀里,笑容洒脱又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穿着玩呗。
排练见!”
跑车发出一声低吼,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好运站在潮湿的后巷,手里提着那个过于精致的纸袋,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雨水打湿的发梢贴在脸颊,冰凉。
怀中的纸袋却沉甸甸地发烫。
那件裙子像是一个华丽的符号,来自一个她无法真正融入的世界。
文曦的好意像一阵突如其来的暖风,温暖却方向莫测,让她这棵习惯了风雨的野草,有些无所适从。
风起了,带来温暖,也带来了迷惘。
她知道,有些东西,己经开始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