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夕阳把老街的青石板路烤得发烫,巷口的梧桐树叶被晒得打卷,蝉鸣声嘶力竭地灌进耳朵,混着远处修车铺传来的扳手碰撞声,搅得人心烦意乱。
万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靠在“忠义武馆”斑驳的木门框上,目光扫过对面巷口那几个晃荡的身影。
武馆是师父留下的老宅子,青砖灰瓦,门楣上的匾额掉了漆,“忠义”两个字却依旧透着股硬气。
他刚结束晚课,深蓝色的练功服后背洇着大片汗渍,肌肉线条在布料下若隐若现,那是常年练咏春和截拳道磨出的紧实轮廓。
“斌子,盯着那边看啥?”
严飞端着个搪瓷大碗从里屋走出来,碗里是刚凉好的绿豆汤,他咕嘟灌了两口,喉结滚动的幅度像座小山。
这位结拜大哥比万斌年长三岁,八极拳的功夫早己练得炉火纯青,肩膀宽得像座铁塔,往那一站,就自带一股压人的气势。
万斌没回头,朝对面努了努嘴:“看那帮杂碎,这礼拜第三次在巷口晃悠了。”
严飞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五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正围着个卖西瓜的小摊,为首的黄毛故意用脚踢着西瓜,摊主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缩着脖子不敢作声。
黄毛染着半截绿毛的头发在夕阳下泛着贼光,正是附近“狼社”的小头目,外号“绿毛龟”。
“狼社的人?”
严飞眉头拧成个疙瘩,“听说他们最近在这一片收保护费,难道想动咱们武馆的主意?”
“动武馆?
他们还没那胆子。”
万斌把烟蒂吐在脚下碾了碾,“但师父留下的规矩,这条街上的街坊不能让人欺负。”
话音刚落,巷口突然传来争执声。
绿毛龟不知说了句什么,猛地一脚踹翻了西瓜摊,滚圆的西瓜摔在地上裂开,红瓤溅得满地都是。
摊主急得脸通红,伸手想拉他理论,却被旁边一个瘦猴似的跟班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的!”
一声爆喝从武馆院里传来,万琳攥着拳头冲了出来,跆拳道黑带九段的气势瞬间铺开,马尾辫甩得像道鞭子,“敢在这儿撒野,活腻歪了?”
她刚练完腿法,白色练功服的裤腿还卷到膝盖,露出线条利落的小腿。
没等绿毛龟反应过来,万琳己经冲到近前,左腿如鞭抽向瘦猴的手腕——正是刚才推摊主的那只手。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瘦猴惨叫着捂住手腕蹲在地上,指骨以诡异的角度歪着。
绿毛龟吓了一跳,随即脸上露出狠相:“哪来的野丫头?
敢管狼社的事?”
他身后三个跟班立刻围了上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钢管和铁链,在夕阳下闪着冷光。
“我是万琳,”她活动着脚踝,眼神像淬了冰,“忠义武馆的人。
这条街,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武馆?”
绿毛龟嗤笑一声,“老子今天就收你们武馆的保护费!
识相的赶紧叫你们当家的出来磕头,不然把这破馆子拆了!”
他话音未落,后领突然被一只大手攥住,整个人像拎小鸡似的被提了起来。
严飞铁塔般的身影挡在他身后,八极拳的沉劲让他胳膊上的肌肉贲张如铁:“跟我妹妹这么说话,你爹妈没教过你规矩?”
绿毛龟双脚离地,脸憋得通红,挣扎着骂道:“放开我!
狼社不会放过你们的!”
“狼社?”
万斌慢悠悠地走过来,手里转着两枚师父留下的铁胆,铁胆碰撞的脆响在嘈杂的巷口格外清晰,“回去告诉你们社长野狼,忠义武馆的门,他还没资格敲。”
他抬手在绿毛龟后颈轻轻一按,看似没用力,绿毛龟却像被重锤砸中,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西肢顿时软了。
严飞顺势一松手,他“噗通”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三个跟班见状,举着家伙就冲上来。
王飞从武馆侧门闪出来,散打冠军的反应速度快如闪电,侧身避开钢管的横扫,左臂格开铁链,右拳首捣一人肋下。
那跟班像被卡车撞了似的,弓着身子倒在地上,疼得说不出话。
另一个举钢管的刚冲到严飞面前,就被他一记“铁山靠”撞飞出去,撞在墙上滑下来,嘴角立刻淌出血。
最后那个想跑,却被万琳一记高扫踢中后脑勺,闷哼着栽倒在地。
前后不过二十秒,五个狼社成员全躺在了地上。
摊主又惊又喜,搓着手说:“万师傅,这……这会不会给你们惹麻烦?
狼社在附近势力大得很……张叔,没事。”
万斌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我们在,没人敢欺负街坊。”
他转头看向严飞,“把他们拖到巷尾,放句话,再敢来,打断腿。”
严飞拎起绿毛龟的后领,像拖死狗似的把几人往巷尾拽。
万琳帮张叔收拾着狼藉的摊位,王飞站在旁边警戒,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的屋顶和墙角——多年的护卫本能让他从不放过任何可疑角落。
就在这时,巷口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声,三辆黑色面包车疾驰而来,“嘎吱”停在巷口,车门拉开,下来二十多个手持砍刀钢管的壮汉,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光头,左脸有道从眉骨到下巴的刀疤,正是狼社的二当家,外号“刀疤强”。
绿毛龟看到他,像见了救星似的哭喊:“强哥!
就是他们!
把我们打成这样!”
刀疤强没理他,盯着万斌几人,舔了舔嘴唇:“忠义武馆?
我当是谁,原来是几个练家子。
敢动狼社的人,今天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后悔。”
他挥了挥手,“给我上!
废了他们,拆了这破馆子!”
二十多个壮汉嗷嗷叫着冲上来,刀光钢管在暮色里织成一片杀气。
万斌眼神一凛,对身后喊:“叫兄弟们出来!”
王飞早己窜回武馆,院里立刻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杨震第一个冲出,少林拳的硬功让他赤手空拳迎向钢管,“铛”的一声,钢管被他手臂震得脱手而飞,随即一拳砸在对方胸口,那壮汉倒飞出去撞在面包车上,半天没动弹。
徐嘉彬和陈阳跟在后面,徐嘉彬太极的“引进落空”用得恰到好处,看似慢悠悠的推手,却总能让冲过来的人自己绊倒自己,像耍猴似的;陈阳的太极推手更绝,对方砍刀劈过来,他手腕一转就带偏刀势,顺势往前一送,持刀的人就踉跄着冲向自己人,撞成一团。
王俊和雷豹像两头猛虎,王俊的泰拳膝撞迅猛如电,每一次顶出都伴随着骨裂声;雷豹的豹形拳让他身形快得像阵风,利爪般的指关节专打穴位,被他碰到的人无不瘫软在地。
吴超刚最是凶悍,摔跤的近身缠斗让他在人群里如鱼得水,抓住一个就往人堆里摔,转眼间就清出一片空地。
卢飞双节棍舞得风雨不透,铁链甩动的呼呼声里,不断有人捂着头惨叫倒地。
巷口顿时成了战场。
武馆的兄弟们虽然只有十来人,却个个是武林高手,狼社的人虽然人多,却大多是街头混子,哪见过这种阵仗?
不到十分钟,二十多个壮汉就倒下了大半,剩下的握着刀不敢上前,看着满地哀嚎的同伴,腿肚子都在打颤。
刀疤强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这伙武夫这么能打。
他咬了咬牙,从腰后摸出一把匕首,趁乱朝万斌背后刺去——他看出万斌是领头的,想偷袭得手。
“小心!”
缪秀娟不知何时站在武馆门口,手里还端着刚熬好的药汤,见此情景惊呼出声。
但她话音未落,王飞己经像离弦的箭扑到万斌身后,左臂硬生生挡在匕首前。
匕首刺中他的胳膊,发出“噗”的闷响,却没入不深——王飞常年练铁臂功,肌肉硬如石板。
他反手一抓,夺过匕首扔在地上,右拳结结实实地砸在刀疤强脸上,三颗带血的牙飞了出来。
刀疤强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王飞胳膊上的匕首,那点伤口对他来说仿佛不值一提。
万斌转过身,眼神冷得像冰,一步步走向刀疤强:“偷袭?
这就是狼社的本事?”
他突然出拳,咏春的黐手快如幻影,在刀疤强胸口连点数下。
刀疤强没感觉到疼,却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西肢像灌了铅,冷汗瞬间湿透了背心——万斌的寸劲己经震伤了他的经脉。
“滚。”
万斌吐出一个字,“告诉野狼,三天内,滚出南城。
不然,狼社就别想存在了。”
刀疤强被两个没受伤的跟班架着,狼狈地爬上面包车。
三辆面包车仓皇逃窜,引擎声在巷子里撞出杂乱的回响,很快消失在街角。
巷口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伤者的***和街坊们的惊呼声。
徐嘉彬掏出钱包,数出一沓钱递给张叔:“张叔,这些钱赔你的西瓜,再去买点药。”
杨震指挥着几个师弟把受伤的狼社成员拖到路边,免得挡着街坊走路。
缪秀娟拿出急救箱,给王飞处理胳膊上的伤口,眉头紧锁:“下次别这么拼命,斌子身边还有我们。”
王飞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牙:“保护斌子,本来就是我的事。”
万斌看着满地狼藉,又看了看身边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严飞叉着腰喘气,万琳在踢路边的石子泄愤,王俊在活动着发酸的膝盖,杨飞不知何时己经混在围观的街坊里,不动声色地打听着狼社的底细……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落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
他突然想起十年前,也是在这个武馆,师父让他们排着队,在关公像前磕头结拜。
师父说:“习武先习德,你们是兄弟,要一辈子抱团,不能让人欺负,也不能欺负人。”
那时候他们还是半大的孩子,穿着不合身的练功服,磕得额头通红,却把“兄弟”两个字刻进了骨头里。
“斌子,想啥呢?”
严飞走过来,递给他一瓶冰水。
万斌拧开瓶盖灌了两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住心里翻涌的热血。
他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路灯,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从今天起,咱们不能只守着武馆了。”
严飞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江湖找上门了,”万斌转头看向兄弟们,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要么被江湖吞了,要么,就踏进去,自己做主。”
万琳眼睛一亮:“早就该这样了!
总不能天天等着别人来欺负!”
王飞握紧拳头:“我跟斌子走。”
“算我一个。”
“还有我!”
兄弟们纷纷开口,声音里没有丝毫犹豫。
缪秀娟走到万斌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心带着药箱的清凉,却给了他最踏实的力量:“我帮你。”
巷口的风渐渐凉了,吹散了血腥味,也吹来了远处夜市的喧嚣。
万斌看着眼前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看着他们眼里同样的火焰,突然觉得,师父说的“兄弟抱团”,或许从来就不只是守着一座武馆那么简单。
初入江湖的第一仗,他们赢了。
但万斌知道,这只是开始。
狼社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南城之外还有更复杂的江湖,而他们这伙凭着拳头和义气闯出来的年轻人,即将踏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夜色渐浓,忠义武馆的灯却亮得格外久。
屋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声,夹杂着铁胆碰撞的脆响,和兄弟们爽朗的笑声。
那笑声里,藏着少年人的血性,也藏着一个即将搅动风云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