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急诊室的 “心跳危机”
凌晨三点的走廊里，只有监护仪的滴答声在掐着秒表，苏清沅刚写完最后一份术后复盘，指尖还沾着钢笔墨水的凉意 —— 那是知知走的那年，她用这支银色钢笔写的最后一张病历，笔帽内侧 “知知” 两个小字被摩挲得发亮，墨痕早干了，可每次摸到，还是像触到妹妹当年发凉的手。
“苏医生！
急诊！
三岁患儿，房间隔缺损合并急性心衰！
血氧掉得厉害！”
护士小张推着平车冲进来的声音，刺破了短暂的寂静。
平车上的孩子蜷缩在女人怀里，小脸憋得青紫，呼吸像破风箱似的扯着，每一次起伏都让监护仪的警报声尖啸起来：心率 160，血氧饱和度 82。
女人扑过来抓住苏清沅的白大褂，指节泛白，袖口磨得起球的碎花布蹭过她的手腕：“医生！
救救小宇！
我们从山坳里来的，半年前查说心脏有洞，今天突然喘不上气……” 她的声音碎在哭声里，黝黑的脸上挂着泪，怀里的小宇虚弱地哼了一声，滚烫的小手攥紧了她的衣角。
苏清沅立刻掀开孩子的病号服，听诊器贴上去的瞬间，眉头拧成了结。
胸骨左缘第二肋间的收缩期杂音格外清晰，还裹着肺动脉瓣第二心音亢进的震颤 —— 是房间隔缺损引发的急性心衰，再拖下去会不可逆损伤心肌。
“氧浓度调至 60%，建立静脉通路，推*** 1mg/kg！”
她的声音没带一丝波澜，指挥时字字清晰，可手指碰到孩子发烫的脸颊时，还是不自觉放轻了力道。
见小宇虚弱地睁眼看她，又补了句极轻的：“别怕，阿姨在，很快就不难受了。”
小张麻利地准备器械，监护仪的警报声里，女人哆哆嗦嗦地掏口袋，摸出一叠皱巴巴的零钱和一张泛黄的检查单。
单子上邻县医院的公章早己模糊，诊断栏 “先天性心脏病（房间隔缺损）” 下面，画了道歪歪扭扭的横线，旁边写着 “建议手术，费用约 8 万”。
“医生，我们就带了三百多块……” 女人的声音发颤，“家里就一头老黄牛，是种地的命根子，我跟孩子爸说好了，实在不行就卖了，哪怕来年靠手挖地，也得救孩子。”
苏清沅的动作顿了顿。
8 万，对靠种地为生的家庭来说，是把过冬的粮食都卖了也凑不齐的数字。
她把检查单折好塞进女人口袋，转身想去喊超声科，却听见监护仪突然炸响 —— 小宇的血氧饱和度猛地掉到 78，心率飙到 170。
“不好！
肺动脉高压加重了！”
她立刻冲回去，掌心按在孩子的胸口做简易按压，“快推多巴胺，0.5μg/kg/min！”
“苏医生，” 护士长赵秀兰端着治疗盘过来，目光落在她口袋里露出来的钢笔上，声音压得很低，“这孩子得尽快开胸，术前术后的费用不是小数目。
要不，联系下心希望基金会？
我儿子当年房缺手术，就是靠他们垫的钱，靠谱得很。”
“心希望基金会？”
苏清沅的指尖猛地攥紧了听诊器，金属边缘硌得掌心发疼。
三年前她刚升主治时，也曾帮一个 5 有的患儿申请过公益救助 —— 那家机构收了捐款却拖着不拨款，孩子在监护室里熬了一周，最后还是没撑过心衰，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她给的草莓糖。
自那以后，“公益” 两个字在她心里就像根刺，总觉得那些 “免费帮忙” 的承诺，背后都藏着看不见的窟窿。
“先安排孩子进观察室，我调整下用药方案。”
她避开了赵秀兰的话，拿起笔在病历本上快速记录，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急诊室里格外刺耳。
赵秀兰看着她紧绷的侧脸，没再多劝，悄悄摸出手机，给备注 “陆先生” 的号码发了条消息：市一院急诊，三岁房缺患儿，家属凑不齐费用，急需帮忙。
消息发出去没两秒，对方秒回：发定位，我带救助材料过去，半小时到。
观察室里，小宇的呼吸渐渐平稳，血氧饱和度升到了 90。
女人坐在床边，握着孩子的小手哼山里的童谣，调子跑了却格外温柔。
苏清沅站在门口，看着那一幕，口袋里的钢笔又开始发烫 —— 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夏夜，12 岁的知知靠在她怀里，也是这样微弱地哼着歌，最后却没等来手术台。
“医生，真的……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女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抬头时眼里还含着泪，“县里的医生说，只有你们这儿能做这个手术。”
苏清沅走过去，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张便签，写下术后护理的注意事项：“明天我跟主任申请，走医院的绿色通道，先减免一部分费用。
你别太急，孩子现在稳定了。”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比刚才多了点温度 —— 她不能让小宇，成为第二个知知。
女人扑通一声跪下来，苏清沅赶紧扶住她，却不小心碰掉了女人口袋里的检查单。
单子掉在地上，背面朝上，露出幅用铅笔涂画的图案：歪歪扭扭的太阳下面，站着两个小人，一个头顶画着十字，旁边写着 “医生阿姨”。
“这是小宇昨天画的，说要送给救他的医生。”
女人哽咽着说，小宇听见这话，虚弱地抬起手，想把画递到苏清沅面前。
苏清沅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接过画，指尖碰到孩子温热的掌心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软了一下。
她把画折好放进白大褂内袋，又摸出颗草莓糖塞进小宇手里 —— 是她习惯性带在身上的，像当年想带给知知那样。
“好好吃糖，等你好了，阿姨陪你画更大的太阳。”
走出观察室时，窗外的天己经泛了鱼肚白。
苏清沅靠在走廊的墙上，摸出那支旧钢笔，指尖反复摩挲着 “知知” 两个字。
赵秀兰说的新希望基金会，到底靠不靠谱？
如果真的能帮小宇，她要不要试着相信一次？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赵秀兰发来的消息：“陆先生快到了，带了救助申请表和费用明细，在急诊大厅等。”
苏清沅看着屏幕，攥紧了手里的钢笔。
走廊尽头的急诊大厅里，己经有个穿浅灰衬衫的身影站在那里，手里抱着个文件夹，晨光落在他身上，像是裹了层淡淡的暖意。
她深吸一口气，把钢笔塞回口袋，朝着那个身影走了过去。
不管怎么样，为了小宇，为了那句 “陪你画更大的太阳”，她得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