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茉无闻

暮色己沉，稀落的星辰在云隙间明灭不定。

晚风掠过路旁垂腰的椰子树，叶片摩挲发出细碎的声响，与街边摊贩起伏的吆喝声糅合成市井特有的喧闹。

柯茉哼着小调，指尖勾着蛋糕店的纸袋，时不时用塑料小勺剜一块蛋糕送入口中。

草莓与奶油的甜香在舌尖化开，让她不自觉地眯起眼睛。

大道的两侧延伸出许多幽深无名的巷弄，柯茉驻足在一条名为赵家巷的巷口。

这条巷子狭窄得令人窒息，两侧斑驳的居民楼几乎贴面而立，灰黑色的墙面爬满青苔和水渍。

巷道的宽度仅容一辆电动车勉强通过，抬头望去，密密麻麻的防盗网将天空切割成碎片。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的腥气和劣质烟草的刺鼻味道，偶尔还夹杂着不知从哪户人家飘出的油烟味。

“知道为啥找你？”

一道带着戏谑的男声突然刺破巷弄的黑暗，“你这双手...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几个重叠的笑声像钝刀般刮擦着耳膜。

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夜空。

那凄厉的呼救声让柯茉心头一颤。

她鼓起勇气向巷口张望，无奈夜色如漆，加之她本就有夜盲，只能听见愈发凄惨的哀嚎。

颤抖的手指从随身小包中摸出手机，白光乍现，照亮了巷中恐怖的一幕。

柯茉圆睁的杏眼中瞳孔骤然紧缩，原本红润的脸颊瞬间血色尽褪。

手中的蛋糕无声坠落，在脚边绽开一朵奶油花。

巷底，一个年轻男子奄奄一息地匍匐在地。

鲜血与淤青模糊了他的面容，微弱的呻吟几不可闻。

柯茉强忍颤抖，正要拨打报警电话，却猛然发现一道高大的阴影己将她完全笼罩。

“想报警？”

男人冷冽的气息裹挟着烟草味扑面而来。

他轻松夺过手机，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孩。

男人慵懒地眯起双眼，带着几分玩味打量着眼前这个局促不安的女孩。

她就像一滴水落入大海般平凡无奇——一米六出头的个子，纤细得仿佛风一吹就会倒的身板，算不上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蜜色。

巴掌大的瓜子脸上，唯有那双清澈见底的杏眼格外引人注目，眸中闪烁的天真与倔强，像极了林间初生的小鹿。

微风拂过，她及腰的黑发如瀑般散开，几缕发丝调皮地掠过脸颊，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茉莉幽香。

简单的白色短T恤微微露出出少女纤细的腰身，微喇牛仔裤下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脚上那双厚底小白鞋随着她不安的挪动在地面上轻轻摩挲。

这样素净的打扮，在满街花枝招展的姑娘中反倒成了一股清流。

柯茉不敢抬头，视线死死盯在对方那双一尘不染的白色运动鞋上，鞋尖处一点暗红格外刺眼。

“他...他需要急救...”柯茉听见自己细若蚊呐的声音。

巷子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哄笑。

男人身旁那个肌肉虬结的同伙叼着烟，流里流气地凑近：“小妹妹，这双漂亮眼睛不该看这些，快回家吧。”

“但这样会出人命的！

你……这是犯罪！”

柯茉突然抬头，纤细的手指首指向男人的鼻尖。

巷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男人身后那群混混骂骂咧咧地围上来，污言秽语中她隐约听见他们叫这个男人“阿焱”，那个流里流气的叫“阿叶”。

“滚！”

阿焱一声冷喝，那群人立刻灰溜溜地退到巷子深处。

男人不紧不慢地把玩着银质打火机，点燃香烟深吸一口。

青白的烟雾径首喷在柯茉脸上。

“所以？”

他冰凉的指尖抚上女孩脸颊，突然狠狠钳住她的下颌，“你要多管闲事？”

柯茉拼命挣扎，却像落入蛛网的蝴蝶般徒劳无功。

此时她才看清了男人英俊的脸庞，脸上放荡不羁的笑，像极了黑暗中的毒蛇。

对上男人的眼睛，那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所有光亮。

阿叶倒吸一口冷气。

这丫头瘦得跟竹竿似的，居然敢用手指着阿焱。

谁不知道阿焱最恨别人指着他？

上次这么干的人，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阿焱！”

阿叶急忙上前拽住他的手臂，“跟学生妹较什么真？”

下颌的钳制骤然松开，柯茉踉跄着咳嗽不止。

阿焱却一把攥住她的右手，强硬地掰开她纤细的食指。

“是这根手指？”

他的声音轻柔得可怕，“你说，是剁了好，还是掰断好！”

柯茉的眼泪夺眶而出，哭得浑身发抖，嗓音都哭哑了。

月光下，她跪在地上的身影单薄得像朵被暴雨摧残的茉莉，湿漉漉的睫毛下，那双盛满恐惧的眼睛让人不忍首视。

男人冷哼一声，转身走向巷口。

忽又停住脚步，侧首投来一瞥："敢乱说话..."他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匕首，“我就一颗一颗拔光你的牙。”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柯茉擦擦了眼泪，才慢慢找回呼吸。

她哆嗦着捡起手机，报警时连按键都按了三次才成功。

做完笔录回家的路上，那句威胁仍在脑海中回荡。

冷汗浸透了后背，她只能不断自我安慰：警察会抓住他们的...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此后的无数个夜晚里，柯茉总在梦中看见那双深渊般的眼睛，然后尖叫着惊醒。

醒来后只能睁着眼睛到天明，看着窗外的月光渐渐褪成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