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沉渊
这是我二十年来最深刻的认知。
它锁着我的手腕,磨穿了皮肉,最终和骨头长在了一起。
就像那些日复一日的羞辱,从最初的锥心刺骨,到如今的麻木不仁。
地牢里没有光,只有渗水的墙壁和腐烂的稻草混合的腥臊气味。
我蜷缩在角落,像一头被拔去利齿、碾碎傲骨的困兽。
只有偶尔,当我摩挲着藏在稻草深处那只早己枯黄的草蚱蜢时,眼底那片死寂的血色深潭,才会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
云逸…师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草蚱蜢,这是云逸当年随手编给我的。
记得那天他笑着说:“别看它不起眼,枯草也能逢春。”
那时的阳光落在他带笑的眉眼间,温暖得让人想要落泪。
可如今,春天在哪里?
脚步声又在石阶上响起,不疾不徐,精准地踩在我心跳的间隙。
是王腾。
他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享受我如惊弓之鸟般的反应。
牢门被拉开,他锦衣玉履的身影堵在门口,与这污秽之地格格不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欣赏一件破碎的藏品。
“李沉珩,”他声音带着惯有的嘲弄,“我的好奴隶,今日天气不错,想不想出去……学狗叫两声,给师弟师妹们助助兴?”
我垂下眼睑,没有回应。
反抗早己毫无意义,只会招来更疯狂的凌虐,以及……对远方父母更致命的威胁。
二十年来,这一首是他拿捏我的软肋。
“啧,无趣。”
他得不到回应,似乎有些扫兴,靴尖踢了踢脚边散发着馊臭的木盆,“吃饭了,圣子殿下。”
那里面是连猪食都不如的浑浊液体和几块发硬的馍馍碎块。
我沉默地伸出手,指尖因长期营养不良而微微颤抖。
可就在我即将触碰到木盆的瞬间,王腾突然抬脚,将木盆狠狠踢翻。
馊臭的粥水溅了我满脸,黏腻的液体顺着额发滴落。
“哎呀,不小心。”
他故作惊讶,眼底却满是恶意,“看来今天的饭是吃不成了。
不过……”他慢条斯理地蹲下身,与我平视,“我倒是给你带了别的礼物。”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泛黄的护身符——那是我爹亲手雕刻,让我离家时带在身上的桃木符!
“你……”我终于无法维持平静,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把他们怎么了?”
王腾把玩着护身符,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就是请他们来宗门做客。
你说,要是让他们看见宝贝儿子现在这副模样……”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透全身。
我可以忍受一切屈辱,却绝不能连累爹娘。
“求求你……”这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别让他们看见……”王腾满意地笑了,伸手拍了拍我的脸:“这才对嘛。
想要我保守秘密,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趴下身子,学着狗叫:“汪……汪汪……”地牢里响起王腾得意的大笑,还有他那些随从的哄笑声。
笑声在石壁间回荡,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我的尊严。
“很好。”
王腾站起身,将护身符随手扔在地上,用靴底碾过,“明天继续。
要是让我不满意,我就请二老来看现场。”
他们大笑着离去,铁门重新合拢。
我跪爬着捡起那枚沾满污秽的护身符,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
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混着脸上的馊水,滴在肮脏的地面上。
爹,娘……对不起……云逸师兄……你为什么还不来?
我在心里问过千万遍。
是嫌弃我这个累赘,还是……也和他们一样,觉得我这双红眸终究是个祸害?
铁链冰冷刺骨,像我渐渐死去的心。
窗外似乎又下雪了。
我闭上眼,仿佛又回到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云逸把糖葫芦塞进我手里,笑容比春光还暖:“沉珩,别忘了糖葫芦是什么味道。”
可现在,我连甜味都记不清了。
只有恨,像毒藤般在心底疯长。
对王腾,对青云宗,也对……那个让我等到绝望的人。
指尖的草蚱蜢几乎要被捏碎。
既然你们都不要我了,那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地牢的黑暗中,一双血色的眼眸缓缓睁开,里面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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