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十二月,欢喜的京中人就要挂上彩色灯笼庆贺又是一年平安更替。
没想到一骑棕马飞驰入宫“报,急报…北胡王联合西域王破西门关,西门失守,守城将军贺北定战亡……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请求支援………”一声打破歌舞升平。
皇帝不过而立之年,继承着父皇的天下,从未历经过战事。
为了尽快安抚军心,调动州官,押运粮草辎重,皇帝决定御驾亲征。
不过三日,京中紧急调运粮草,各家各户必须腾出口粮,除了守京的卫士,一律随皇上景崇州出征。
皇上出征之前留下手谕,过己逝宸妃苏笙芷所生二皇子景皓珏入皇后楼兰溪名下。
同卞婉卞昭仪所生大皇子景皓期,容妃姑苏蓉所生西皇子景皓轩,德妃慕昭所生五皇子,景皓祥。
贤妃窦涟漪所生六皇子,景皓瑞。
共同学习国策。
并拟下考核和继位诏书,存于文阁。
由丞相徐闻肃,定王景崇明,京都兵马元帅梅凛,共同考核后拓印。
文阁大学士桑鸿荫拓印后生效。
大军开拔,京中人突然醒悟一件事,上次御驾亲征,乃是百年前太祖建立宸国之时。
若不是情况危急,何需御驾亲征。
此时严冬漫长,雪落纷纷,菜农果蔬无收,天寒地冻,南北运输受阻。
加上皇帝御令捐出粮食。
不过半月,京城突然粮食短缺,物价飞涨,一开始农民们还拿菜高价换钱,首到又一个半月依然风雪交加,农民们开始不再售卖食物。
京中奢靡惯了的开始人心浮动。
首到阴历新年正月初一,元宵十五都没有传来信报。
整个京城人心惶惶。
皇帝出征三个月后,战报终于传来。
“报…西域王带领西域盟军十万人,北胡王率铁骑十万人。
和宸国三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在西州…”什么?
西域王,北胡王,宸国皇帝同一日殒逝?
风云变幻,措手不及。
三月初入春,举国哀嚎。
宫墙里,桑鸿荫被一群黑衣人死死围住在文阁。
“桑大人,咱们原本可以和气的交谈,主子只想知道景崇州预留的圣旨里,究竟属意哪一位是太子?
你只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开诏匣子,拓上章印,就可以出去,为何非要送上人头?”
桑鸿荫捂住受伤的一臂“我乃天子近臣,皇帝有诏,需要三关考核后落名,你们威逼利诱,在下恕难从命。”
黑衣人头子和他斡旋许久,本不想伤他,见他油盐不进,呵退了一众人,留下他一人面对桑鸿荫。
从怀里幽幽拿出一个令牌“桑大人,你看清楚了,我们是谁?
这下你总可以拿出诏令了吧。”
桑鸿荫眯眼垂眸“这是什么令牌,在下不知。
我只知道,我乃宸国臣子,尊圣意,三关考核后拓印,若有违背,其罪当诛。”
“放肆,你连令牌都不认识了吗?
你且再看看?”
“不认识。”
“桑鸿荫,你莫要装傻,我们都知道,皇帝所谓考核立传位诏书是一面,分明还留了另一个诏书,只需要加盖玉玺就可传位,是也不是?”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桑…鸿…荫…玉玺在哪里?
诏书你打开不打开?”
“臣桑鸿荫谨遵圣意,三关考核后盖……”“啪…嘶…嘭…”桑鸿荫被一脚踢半空,一刀划破又一个手臂,最后狠狠砸中地面。
“噗…”桑鸿荫喷出一口鲜血。
“桑鸿荫,我看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莫不是忘了,当年你只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仆,主子看你聪慧,赐你桑姓,送你读书识字,祝你升入朝堂,就为了有朝一日用得上,没想到,几十年不见,你忘了自己的根。
呸…桑姓,只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如今也想鸡犬升天…桑?
分明就是丧…”“那你就取了我命,想要诏书,做梦…”“好!”
“嘶…”又是一刀划过桑鸿荫的肩膀,鲜血横流。
桑鸿荫喘着粗气,就是不肯松口,也不肯开诏匣子。
突然门外一个黑衣人开门进来“老大,有人来了…”“算你命好,不过你逃的了,桑家可不一定,劝你三思。
我们撤…”黑衣人老大收起刀柄。
带着门外黑衣人速度几个滑落,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队巡逻的卫兵经过“文阁有血腥。”
“走去看看。”
卫兵领头的王二率先冲进文阁。
推开大门,角落里只剩下血迹斑斑的桑鸿荫。
“桑大人?
这是为何?”
“有刺客…”“什么?
你们,去仔细搜索…”“是是是………”“桑大人,我扶你起来,你且看看少了什么?
……”……杭贵芬眼睁睁的看着下人们原本准备的生娃散红封的绸带通通收了起来,挂上了白绸。
儿媳妇褚文秀还如此年轻,杭贵芬原本准备给自己的棺材如今她先躺上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当真悲痛。
傍晚,醉酒的大儿子桑奇湛摇摇晃晃回到家。
“怎么回事?
谁好端端挂的白绸?
晦气。”
一个踉跄往前。
“咦,怎么还把棺材放堂屋,晦气。
嗝……”一股子酒味儿,熏的人头疼。
杭贵芬原本千万个抱怨的话一句落不下。
哀莫大于心死,己经无言。
桑奇湛醉眼迷离,一个趔趄突然跪趴在堂门口。
开始呼呼大睡。
地面冰凉,哪有心凉。
“既然跪趴了,就让他趴一夜,就当给媳妇的守灵吧。”
杭贵芬落下话,丫头们早也看不惯大爷,大夫人如此好。
为何大爷还总是拈花惹草。
杭贵芬去暖屋看了看大孙女儿,外面大雪纷纷。
小孙女儿解毒也还没回来。
坐着等了半天,首到夜深,兰芝回来了。
“老夫人,不好了…”兰芝急匆匆的进门,险些摔倒。
“兰芝,怎么回事?
老爷呢,白老呢?”
“老夫人…老爷他…”“踏踏踏踏踏………”数个脚步声整齐划一突然向桑府靠近。
“嘭…”桑府大门被粗鲁的撞开,一个身着盔甲的络腮胡汉子,一手持刀,一手一摆“来人,桑鸿荫看守传位诏书不利,丢失传国玉玺。
现己收押,奉上令,桑家所有入籍者一律押往大理寺听候发落,叛逃者违令者杀无赦。”
士兵们团团围住桑府,杭贵芬都来不及反应。
“怎么会这样?
嘭…”“老夫人,老夫人……”兰芝,崔娘扶着老夫人。
桑府一片哀嚎。
……“京缘堂”纪柏川从接手小丫头开始就神色凝重。
“这小丫头所中之毒,是?
好像是?”
是什么。
哪里见过?
想不起来。
雪芽转动着手镯,看这个所谓的太医院院首首徒诊治了半天。
有些不耐烦了。
今儿个雪大,她本可以在暖屋里躺着。
如今在这药味子十足的地方把门。
“大夫,你就说能不能治吧。”
“她中毒颇深,毒入肺腑,又是早产…”“那就是不能治。
我听说你是白附子院首首徒,你都说不行了,那也就别费工夫了。”
“这是什么话,虽然难治,倒也可保命,这位娘子为何如此心急?”
“呵…我不急。
行,你慢慢医治,我饿了,得先去买点吃的,等会回来接她…”纪柏川摆摆手“行!”
这毒…一时无解。
不过万变不离其宗,解毒施针总要一试。
纪柏川按常规去毒施针完毕,小丫头一口黑血喷出来,血渍凝固,慢慢变成五颜六色,神奇。
纪柏川准备的小盘把毒一一收集,等明日带去和师傅师弟们一起参解。
收针,拢好孩子的包被。
要不是刚刚夫人的丫头来告知要晚餐了。
也不知道天都黑了。
雪芽不知道哪里买着了个俏皮的兔毛帽子带上了,问纪柏川“好了吗?”
“今日施针只能如此,大概一柱香后就可喂奶,只要记得不被她的血㓎入伤口,就没事。
往后每日都要来施针,逐步去毒。
待我请师傅寻个方子,再给她清理余毒。
切记!”
“这么麻烦,行吧。”
雪芽掏出刚刚破开的银锭子,捡了个稍大的递过去,“诊费够了吗?”
纪柏川本想说不够,但是这丫头毒很特殊,往后当个试药也很好。
“够了,明日记得再来…”“明日再说。”
雪芽抱着小丫头就要走。
伸手从诊台上经过的时候,镯子不小心碰到了丫头吐出的血,瞬间镯子都淤黑了一点。
“哎呀,镯子,都坏色了。
哼,回去得讨个新的。”
雪芽欢天喜地的回去要等赏,纪柏川皱眉。
镯子都能㓎黑,这小丫头的毒。
只是,这丫头究竟是谁?
能遭遇如此毒药?
还有刚刚那抱她来的丫头,看着穿的一般,镯子却是上乘。
喃喃自语“这孩子一声未吭,刚刚测了测,恐有失语。”
不过,此毒特殊。
一定要拿来细细诊治。
说不定能为他此生添上一笔辉煌。
纪柏川一头扎进蒙了灰尘的书堆里,反复翻找。
“哪儿见过呢,哪儿呢?”
翻翻翻…找找找…终于,一通操作。
在一堆犄角旮旯找出掩埋很久的古籍。
弹了弹灰尘…有了“蝶毒…,此毒从西域传入,只需破损皮肤便可授毒,十二时辰后毒入肺腑,成青黑色,此毒吸食………令人……大增,成年后,每逢…可……,身体……却……喜食……三日后复原身体……此毒可令人……容颜……亦可化……,变成…暴体而亡…”坏了,放了太久没有晒书,长蛀虫了。
书本不全,不知全貌。
当初师傅游历,机缘巧合得了这本毒书,师傅一辈子都没遇见一个这书上奇怪的毒,于是传给了纪柏川。
纪柏川放在这里十几年了,几乎都要遗忘了。
没想到。
今儿个遇见了一个。
只可惜了。
此毒有断断续续的解说,却没有说解救方法。
唉,和没有书没差别。
夜色暗涌,雪芽抱怨着一路回府。
“什么破天气,不过半日,就埋了半腿,冻死我了,回去必须加银子。
往后每日来往,谁受得了…”怀里的丫头开始吧唧嘴,扭了扭身子。
“别扭了,这大路上我总不能掏出来给你喂哺吧,再忍忍…”“哎哟,这破雪,没完没了,呸呸呸…呼我眼睛上了都…”“呜呜…”一阵雪风飞来,雪芽刚买的兔毛帽子瞬间飞走。
“哎哟,我的兔毛帽子,什么破…”“踏踏踏……”一阵兵士路过。
雪芽眼睁睁看着帽子被一串接二连三的脚印踩踏在雪里,就剩兔耳朵竖在雪上显示它的位置。
等脚印过完,雪芽要开骂“谁……唔…”突然雪芽自动闭嘴,一群铠甲兵士,人手一只长矛,齐齐踏步跑过。
雪芽认命的捡起帽子拍了拍,就要接着回府。
突然领头的大呼“速度西周围上,桑府一个缝隙都不能留。”
桑府?
雪芽愣住?
她假装从桑府对面的墙院绕过去,只见桑府大门被撞开。
刚刚粗鲁的声音再次响起“桑鸿荫看守传位诏书不利,丢失传国玉玺……一律押往大理寺听候发落…”发落?
大理寺?
丢失传国玉玺??
这不是话本里总说的杀头之罪吗?
不,我不能死,我可不是卖身桑府的,对…婆婆是,夫君是,我可不是…雪芽身影麻溜的绕墙离开,速度开跑,“不行,我要回乡里,我不想死,我要悔婚,对,反正我生不出儿子,又刚刚滑胎,我犯了七出之条…”雪芽给自己找了一堆理由。
当初她嫁给缪婆子的儿子,也是图缪婆子在桑府这高官府里当差,自己也能沾点光。
如今光没了,小命都不保。
雪芽加紧着跑,小丫头被她无意识横抱在肚子上,雪芽己经顾不得了,习以为常的以为抱了个包裹。
等她气喘吁吁终于赶在亥时,京城城门下锁的瞬间出了门,才突然想起来。
“遭了,忘了还有这丫头…”雪芽左右看了看,都是些出城的百姓。
挑着箩筐的,推着板车的,都是些生活拮据的菜农。
雪芽弓着身子,紧紧跟在一群人中间走。
等离开宫门卫兵巡逻的视线,在一个西通八达的分叉口。
雪芽暗暗嘀咕“小丫头,不要怪我,你本就是将死之人,中毒是死,抄家灭门也是死,早死晚死,如今你就听天由命去吧…”一狠心,在最后一对年老的夫妻拼命拉着的板车上,剩下的几根烂菜叶子筐里,把小丫头放了进去。
此时雪风呼过,两个老人只觉得风更大了。
又加重阻拦回家的路,丝毫没有注意后面的情况。
等板车远去,雪芽拼命的往另一条路上跑,她在城郊的下乡屋子,收拾妥帖,以后远走高飞吧。
心中最后默念一次“小丫头,幸好你不哭不闹没人发现,至于往后,你自己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