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夜尸语
豆大的雨点砸在警车的挡风玻璃上,雨刮器疯狂摆动,却依旧撕不开眼前这片混沌的夜幕。
开车的刑警老谭骂了句娘,猛打方向盘,警车轮胎碾过泥泞的水洼,溅起半人高的污水。
“头儿,这鬼天气,发现场?
报案人是不是喝多了耍咱们玩呢?”
副驾上的年轻刑警陈锐嘟囔着,擦了擦车窗上的雾气,试图看清外面的路。
他是个新人,刚分到重案组三个月,满腔热血还没被这种恶劣天气浇灭过。
后座上,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穿透了哗啦啦的雨声。
“市局指挥中心转过来的,三遍确认。
你说呢?”
说话的是季青,重案组一组组长。
她约莫三十出头,短发利落,脸庞线条清晰,此刻正微蹙着眉看手里的平板,屏幕的光映亮她沉静如水的眼睛。
她身上有种特殊的气场,能让焦躁的人安静下来,也能让松懈的人绷紧神经。
陈锐立刻噤声,悄悄吐了吐舌头。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位季姐。
老谭嘿嘿一笑:“小子,学着点。
季头儿说出现场,那就是阎王爷叫门——准得很。”
警车终于艰难地驶抵目的地——城西废弃的老纺织厂。
厂区外围己经拉起了警戒线,几个派出所的同事穿着雨衣,正艰难地维持着秩序,手电光柱在雨幕中杂乱地晃动。
现场勘查车的顶灯旋转着,把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一种蓝红交替的、不祥的色彩。
季青率先推门下车,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发梢和肩头,她却浑然不觉,一把接过同事递来的雨衣和手套,脚步不停。
“什么情况?”
派出所的负责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带着点紧张:“季队,您来了。
是厂里的保安夜巡时发现的,就在那个废料仓库里……唉,您还是自己看吧,有点邪门。”
邪门?
季青眉头皱得更紧,快步走向仓库大门。
仓库内部空旷破败,弥漫着铁锈和霉腐混合的气味。
高耸的屋顶破了好几个洞,雨水像小型瀑布一样灌进来,在地上汇成一个个浑浊的水洼。
几盏强光灯己经架起,光线聚焦在仓库正中央。
那里,一堆废弃的纺织原料和破旧机器被胡乱地推开,露出一片地面。
一具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
不,准确来说,是一具白骨化的尸体,几乎己经完全成了骨架,只有少许残存的衣物碎片粘在骨头上。
法医组的同事正蹲在旁边初步检查,看到季青过来,摇了摇头:“季队,初步看,死亡时间起码半年以上了。
雨水冲刷,现场破坏得很厉害,找到有用痕迹的希望不大。”
陈锐倒吸一口凉气。
半年?
这上哪找线索去?
老谭也咂咂嘴:“成骨头架子了?
这案子难啃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季青。
季青没说话,她走到尸体旁,缓缓蹲下。
强光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目光像最精密的扫描仪,一寸寸掠过那具森白的骨骸。
雨水顺着屋顶的破洞滴落,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在寂静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点瘆人。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都知道季队的习惯——她看现场时,有一种可怕的专注力,总能发现别人忽略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突然,季青的目光定格在尸骸的右手手骨上。
那五根指骨,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扭曲的姿势紧紧蜷缩着,仿佛死前经历了巨大的痛苦,死死攥住了什么东西。
但此刻,那里空空如也。
“手部CT和X光拍了吗?”
季青头也不回地问法医。
“拍了,还没来得及传回……现在看。”
季青的语气不容置疑。
技术员立刻在便携设备上调出刚刚拍摄的影像。
图像在屏幕上清晰起来。
所有人的瞳孔都猛地一缩。
X光显示,在那紧紧蜷缩的指骨缝隙深处,隐约嵌着一点极细微的、与骨骼密度截然不同的异物!
因为被骨头彻底遮挡,加上尸体白骨化,肉眼根本不可能发现!
“这是……”陈锐凑近屏幕,声音都变了调。
法医也震惊了:“死者死前死死抓在手里的东西!
居然还在!”
季青站起身,雨水顺着她的下颌线滴落,她的眼神锐利得惊人。
“不是抓在手里。”
她顿了顿,声音冰冷,却像一颗炸弹投入死水:“是有人,后来故意塞进去的。”
“看指骨第三指节的细微裂痕和异物边缘的摩擦痕迹——这是死后被巨大外力强行掰开手指,塞入东西,再重新合拢造成的。”
“凶手在死者死后,曾经回来过。
他塞进去的东西,他一定非常不想被人发现,甚至不惜破坏尸体也要把它藏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仓库里一片死寂,只有雨声哗啦啦地响着,仿佛冤魂的哭泣。
所有人的后颈都冒起一股凉气。
一个半年前杀人,半年后还敢返回现场,冷静处理证据的凶手?
这己经不是普通的罪犯了。
季青猛地抬头,目光扫过震惊的组员,语速快而决断:“老谭,立刻以仓库为中心,扩大搜索范围,尤其是垃圾堆、下水道,找可能被凶手丢弃的作案工具或物品!
他二次返回,不可能什么都不留下!”
“陈锐,联系技侦,我要这半年内,所有附近路口的监控,哪怕只是模糊的影子,也给我筛出来!”
“法医,重点处理死者指缝里的异物,我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一道道指令清晰下达,原本有些茫然的组员立刻找到了方向,迅速动了起来。
季青最后看了一眼那具在强光下显得格外凄冷的白骨,转身走向仓库门外。
雨,更大了。
她站在雨中,任由雨水冲刷,目光投向城市远处那片模糊的灯火阑珊。
一个隐藏了半年,冷静、残忍且充满表演欲的对手。
回来了。
或者说,他从未离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