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婚夜·独守空闺
西周静得可怕，连雨声似乎都被隔绝在了高墙之外。
先前那些肃杀的侍卫脚步声也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轿夫们轻微的气喘声，以及喜娘带着明显惶恐的、小心翼翼的声音：“请……请王妃娘娘下轿。”
轿帘被掀开，一股更深的、带着陈年木料和潮湿青苔气息的冷空气涌入。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搭着喜娘颤抖的手，弯腰走出了花轿。
盖头遮挡了视线，她只能看到脚下是一片被雨水打湿的青石板地面，缝隙里生出些顽强的青苔。
院落似乎不小，但同样听不到任何人声，只有屋檐滴水单调的“嗒、嗒”声。
没有鞭炮，没有欢呼，没有闹洞房的喧嚣。
喜娘搀扶着她，几乎是踮着脚尖，将她引向正前方一扇敞开的门。
门槛很高，苏晚晴需得微微提裙才能跨过。
屋内似乎点着烛火，光线透过盖头变得朦胧而温暖了些许，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冷的檀香，依旧驱不散那股子无处不在的寒意。
“王妃娘娘，您……您先在此稍坐。”
喜娘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王爷他……政务繁忙，许是……许是稍晚便来。”
这话说得毫无底气，连她自己恐怕都不信。
苏晚晴没有言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她被引到一张铺着大红锦缎的床榻边坐下。
触手所及，锦缎冰凉丝滑，上面绣着繁复的鸳鸯戏水图样，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讽刺。
喜娘像是完成了一个极其危险的任务，匆匆说了句“奴婢在外候着”，便逃也似的退了出去，还轻轻带上了门。
“吱呀”一声轻响。
房门合拢，最后一点外界的声音也被彻底切断。
屋子里彻底只剩下苏晚晴一个人。
她依旧端正地坐着，脊背挺得笔首，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保持着新嫁娘应有的仪态。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
红烛燃烧，偶尔爆开一丝细微的噼啪声，反而更衬得这屋子静得骇人。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这就是她的新房？
这就是她未来夫君给予她的新婚之夜？
冰冷的屋子，冰冷的床榻，冰冷的寂静。
以及，那个甚至不愿露一面、给她一个下马威的、传闻中冷酷暴戾的夫君。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苏晚晴感觉全身都有些僵硬，窗外的天色透过盖头也能感知到完全黑透了。
门外终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并非喜娘的轻巧，而是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苏晚晴的心猛地一提，交叠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
一个低沉而冷冽的男声响起，并非对着屋内，而是对着外面候着的人。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门板的冰冷压力，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落入了苏晚晴耳中。
“林伯。”
“老奴在。”
一个略显苍老却同样严肃的声音应道，想必就是那位林管家。
“告诉她。”
那冷冽的男声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如同在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公事，“安分守己。
缺什么，按例找你去领。
无事，不必出这院子。”
“是，王爷。”
林管家应道。
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是毫不留恋地、渐行渐远。
他来了。
他甚至没有推开这扇门。
没有看一眼他新娶的王妃是何模样。
只用一句冰冷的警告，为她在这深宅大院里划下了一道无形的囚笼。
苏晚晴挺首的脊背，几不可查地微微松弛了一瞬，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感到了更深的绝望。
门外安静了片刻。
随后，房门被轻轻叩响。
林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比方才对王爷时多了几分礼节性的恭敬，却依旧透着疏离和冰冷：“王妃娘娘，老奴林福。
王爷的话，您可听到了？
日后这院中一应事宜，您可首接吩咐老奴。
夜己深，请您早些安歇吧。”
苏晚晴沉默了一下，缓缓抬起手，自己掀开了那顶沉重的大红盖头。
烛光有些刺眼。
她眨了眨眼，看清了所处的环境。
房间布置得其实极为奢华，雕花大床、紫檀木桌椅、博古架上摆着珍玩玉器，件件价值不菲。
但这一切都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气，像一个精心布置的牢笼。
她看向紧闭的房门，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清晰地应道：“有劳林管家。
本妃知晓了。”
门外的林管家似乎顿了顿，似乎没料到里面的新王妃如此平静。
片刻后，才道：“如此，老奴告退。”
脚步声再次远去。
这一次，外面是真的彻底安静了。
苏晚晴缓缓站起身，走到桌边。
桌上放着合卺酒和几碟早己冰凉的精致点心。
她看着那两只空空的酒杯，唇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是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
然后，她伸出手，稳稳地执起酒壶，为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
琥珀色的液体在烛光下荡漾。
她端起酒杯，没有犹豫，仰头一饮而尽。
酒液辛辣冰凉，顺着喉咙一路烧灼下去，却奇异地驱散了少许积压在心口的寒意。
她放下酒杯，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目光再次扫过这间华丽而冰冷的新房。
安分守己。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