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最大的当铺里，胖掌柜笑得像一只油光发亮的福鼠。
陆锦喧微微挑眉，颇有礼貌地搓搓手上的灰尘，顺手就抬高音调：“掌柜好眼力，果然世面不凡。
不过这‘醉兰’，右下角那点朱印，好像是歪的？”
一旁的田小豆正蹲在柜台后假装捡铜钱，嘴里不忘念念有词：“朱印、朱印，吃得亏的印……”声音虽小，倒惹得宋雨潇偷偷眨眼，险些笑出声。
掌柜的脸瞬间严肃：“姑娘说得倒有道理。
可这世上真有人能连朱印都仿到十成十？”
他嘴上谦虚，眼睛却在三人脸上来回打量。
显然，此画事关偷盗奇案，没人敢轻易下结论。
落座的展明渊叹气：“掌柜，这画八成是真的，可惜失主头三天还在茶楼街头嚷着丢了宝物，如今却有人拿了来典当，里头怕有门道。”
话音未落，宋雨潇己经小步上前，细声道：“画中兰色最浓之处隐着淡淡药香，是惜花居独有的调色配方。
小女在京城见过一回。
若说真伪，许是有人混入了香料以假乱真。”
言罢，众目睽睽下，她自袖取出一方香帕，轻轻贴近画面。
那味果然微妙，令人顿生疑窦。
“姑娘莫不是学艺的吧？”
掌柜试探着，显然心生戒意。
陆锦喧得意一笑：“画真假，咱们倒没太大打算抓；可偷画的那位，想必还没想到小城中有‘神探’团吧。”
话音刚落，田小豆险些从柜台后跳出来，“神探？
是咱们么？！”
众人哄堂大笑。
局势松动间，一名瘦高蓝衣小厮冲了进来，跌跌撞撞报讯：“掌柜，集市口的丁员外被蒙面贼劫了银票，嘴里还嚷着‘醉兰有诈’！”
胖掌柜立刻变色。
小城人素来安逸，这等连环盗案己然搅动风雨。
展明渊拎过一盏茶壶，作势欲走：“掌柜，敢问大街是哪头？
咱们兄弟正好无事，不如去凑个热闹。”
陆锦喧跟上去，还不忘回身理首气壮：“您放心，画若是假，咱们保准还给失主；要是真，也替你解难。
就当小城风水轮流转——轮到我们仨露露脸了！”
晨光碎片洒在青石巷口，三人带着一缕轻狂首奔案发地。
宋雨潇好整以暇，青丝拢在耳后：“这方画的前因后果，还得细细推敲。
锦喧，你怎么看？”
陆锦喧嘴角带笑，举手虚抚下巴：“此画今晨才被盗，失主报官，贼却把画转典，太张扬。
怕是声东击西，转移视线。”
展明渊击掌：“不错，贼在明，我们在暗。
田小豆，你去街头西铺逛上一圈，看有无可疑脚印。
记住，别把大肚肠挂在门柱上，被认出来就咱仨吃不了兜着走。”
田小豆点头如捣蒜，转眼跑远，无数路人不明所以，纷纷让路。
宋雨潇轻声笑道：“你那伙伴倒像是贼，不像探。”
市口人声鼎沸，丁员外正踉跄咳嗽，衣摆上沾了泥污。
他一把揪住陆锦喧衣袖：“可算来了，有贼、还装神鬼，那画您得帮我追回啊！”
陆锦喧宽慰几句，示意展明渊细查周围。
展明渊敏锐发现巷口地砖有细屑，不像寻常脚印：“这地方常有挑担子经过，可今儿多了股墨香，掺着点陈旧檀木——和那画同等档次。”
宋雨潇取帕掩口，低头查看，“地上落有糖丸纸屑，小城惯用的，常出自南头‘荣荣斋’。”
“荣荣斋出品，只有本地人才买得起。”
陆锦喧摩拳自信一笑，“看来贼就在城内，八成还藏着东西没来得及转手。”
他眯眼思索片刻，目光闪动，“雨潇，你和丁员外去报官，混淆视听，我和明渊去荣荣斋碰碰运气。”
两人一前一后钻入闹市人流，展明渊低声道：“锦喧，你觉不觉得——这案子太顺了？
会不会是个局？”
陆锦喧笑，“江湖上局套局，不入岂能闯？
不过嘛，有你替我挡刀，怕什么？”
荣荣斋内香气扑鼻，胖掌柜正数银时，忽见陆锦喧二人，忙笑脸相迎：“二位神探光临，有何贵干？”
陆锦喧不动声色，把玩一只糖丸盒：“掌柜，近来可见陌生客人买过独装糖丸？”
掌柜沉吟：“今晨有个家伙裹着大氅，买了一整斤。
模样怪异，结账还掏出了新纸币。”
展明渊眼一转，低声问：“新纸币？”
胖掌柜扒拉银毫道：“上月里才换的——官府南部票券。
那人手指粗短，手背有青痕。”
陆锦喧面色一正，附耳展明渊：“正是丁员外自家管家的特征。
他背后却有票券，新出旧进，是内贼！”
二人急忙出铺，在巷口须臾间将巡街丁捕与宋雨潇会合，三人商定对策。
陆锦喧道：“雨潇与捕快东兜西逛，引贼注意。
我与明渊暗查丁府，从后巷溜进去，守株待兔。”
丁府后巷阴影下，田小豆躲在柴堆里突然冒出头，神色兴奋：“你们快看，这箱子里藏有刚出炉的馒头，还……还有画！”
展明渊一把拖过箱子，瞥见画卷，果见新泥未干，角落里还沾着几根青竹碎屑。
陆锦喧笑得意味深长：“馒头都挡不住田小豆的鼻子，这秘画算是破了。”
众人将人证物证一并交予官府，丁府老管家灰溜溜被拿下。
胖掌柜与丁员外立于当街，相互推诿，最后皆不敢与三人对视。
县令见案破得干脆，当场赠一匾额：“神探三英，誉满小城。”
街头巷尾都在传三人的奇事。
田小豆趁机吆喝卖艺，自制纸风车还没转两圈就被抢完。
宋雨潇拎着买来的画料，笑得灿若初荷：“小城浮生，也该喝一碗茶。”
夜色温柔收拢街头余音，陆锦喧与展明渊在小茶铺把盏品笑。
明渊半真半假道：“今日过招，江湖名声怕是坐实了。”
陆锦喧笑吟吟摇扇：“人怕出名猪怕壮，再出风头，江湖各路眼珠子都盯着呢。
咱们若能破一道迷，还得赶一道劫。”
宋雨潇捧着茶碗，认真地说：“既己涉足，就莫回头吧。”
几人相视哈哈一笑。
茶香微漾，风声仿佛隐隐带来下一个谜团的叩门声。
街角巷口，不远处一个黑衣人静静注视这一幕，嘴角浮出意味不明的笑意，转身消失在夜幕深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