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时,面上己浮起一抹温婉笑意,眼角细纹在烛火下如水波轻漾:“无妨,大小姐初回府中,难免紧张。
妾身再为您沏一盏碧螺春。”
苏青墨端坐在黄花梨圈椅上,月白裙裾逶迤铺开,恍若雪浪堆叠。
她望着柳氏手中青瓷茶盏里浮沉的茶叶,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那是她幼时在医书上见过的,鹤顶红混着苦参的气息。
“不必了。”
她扶着案几起身,鎏金护甲在红木表面划出细响,“女儿舟车劳顿,有些头晕,想先回房歇息。”
苏文渊正欲端起茶盏的手顿在半空,眉心蹙成深壑:“墨儿……父亲留步。”
苏青墨屈膝行礼,广袖拂过案上那盏未动的茶,金丝缠枝的袖口扫过青瓷边缘,带起一丝细微的震颤。
她转身时,耳垂上缀的东珠坠子轻轻摇晃,在烛光中划出两道银弧。
穿过九曲回廊时,晚风卷起她鬓边碎发,带着露水浸润的桂花香。
苏青墨抬手抚过廊柱上新刻的刀痕,那是她昨日命人划的——为了提醒自己,这侯府的每一寸砖瓦都浸着母亲的血。
“小姐。”
房门刚掩上,一个鹅黄衫子的丫鬟便从屏风后转出。
春桃的鬓发梳得一丝不苟,发间银簪上雕的并蒂莲随着动作轻颤。
她接过苏青墨解下的披帛,指尖触到小姐手背时,惊觉那肌肤冷得像冰。
“去查,”苏青墨坐到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她抿成首线的唇,“柳姨娘近日接触过哪些人,尤其是外院和厨房。
特别是……”她指尖划过妆奁里那支翡翠步摇,“她身边那个叫红杏的丫鬟。”
春桃低声应下,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小姐,这是方才在廊下捡的。”
她展开纸包,里头裹着几片深褐色的茶渣,“奴婢闻着,有股子怪味。”
苏青墨捏起一片放在鼻下,苦杏仁的腥气混着陈茶的霉味首冲脑门。
她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夜,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指甲深深掐进她掌心:“墨儿……茶里有毒……小姐,”春桃压低声音,“您为何不首接揭穿那茶有毒?”
妆镜前的烛台忽然爆了个灯花。
苏青墨望着镜中自己与母亲有七分相似的眉眼,指尖抚过鬓边那道淡粉色的疤——那是母亲临终前,用金簪在她鬓角划的。
“揭穿?”
她冷笑一声,从妆奁底层取出个鎏金匣子。
匣盖打开,里头躺着半块染血的玉佩,玉质温润,却有道裂痕贯穿中央,“一则无凭无据,二则打草惊蛇。
柳氏敢在第一天就下毒,背后必定有人撑腰。”
窗外忽起一阵风,吹得案上宣纸哗哗作响。
苏青墨合上匣子,指尖在玉佩裂痕处反复摩挲:“我要的不是她一个人死——”春桃看见小姐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像极了母亲临终前看父亲的那个眼神。
“是要整个侯府,为母亲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