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旧忆新析
丞相府沉香苑的内室里,只余一盏孤灯,在微凉的夜风中摇曳,将沈清霜倚在榻上的身影拉得细长,投在冰冷的墙壁上,显出几分孤峭。
“过目不忘”的技能如同为她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
过往那些被她忽略的、遗忘的、甚至因爱意而刻意美化的细节,此刻无比清晰、客观地在她脑海中一一浮现,巨细无遗。
她不再是一个沉溺情爱的盲目的旁观者,而是一个冷静的、带着审视目光的记录员。
她“看”到墨渊一次次接受她家族助力时,那看似感激实则隐含屈辱与野心的眼神;她“听”到他对部下提及她时,那轻描淡写的“丞相之女,尚可利用”;她甚至清晰地回忆起,柳依依初入侯府时,那看似怯懦依赖的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对权势的渴望和对她的嫉恨。
原来,蛛丝马迹早己遍布,只是她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叮。
检测到宿主主动分析剧情碎片,触发支线任务:‘伪善初窥’。
任务描述:白月光柳依依并非表面那般纯洁无瑕。
请宿主引导关键人物(墨渊或其心腹)初步察觉柳依依的不妥之处。
选项A:匿名向墨渊传递一份关于柳依依家族(柳家)近期非法牟利的模糊情报。
(风险:较低,可能被忽略;剧情精彩度:中) 选项B:利用下次见面机会,看似无意地提及柳依依身边丫鬟曾与某些三教九流之人接触。
(风险:中,需把握时机;剧情精彩度:中高) 选项C:设法让墨渊亲眼看到柳依依在无人处与某位身份不明的男子短暂会面(系统可提供极其短暂的时间地点提示)。
(风险:高,不易操作;剧情精彩度:高)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任务目标首指柳依依。
沈清霜凝神思索。
A选项太间接,墨渊未必会上心,甚至可能怀疑是有人构陷。
C选项风险太大,她如今被困闺阁,体弱无力,难以布置,且容易暴露自己。
B选项……看似无意地提及……她脑中飞快地筛选着记忆。
有了!
大约半月后,京中会有一场由长公主举办的花宴,按照“剧本”,墨渊会带柳依依出席,而她这个“旧爱”也会因病弱缺席,从而更加衬托柳依依的“纯洁善良”。
但如今,她或许可以“病弱”地出席,然后……一个初步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形。
“我选B。”
选择确认。
任务己接受。
请宿主在合适时机展开行动。
提示:柳依依的贴身丫鬟翠儿,其兄为西市赌坊常客。
西市赌坊……三教九流汇聚之地。
足够了。
沈清霜压下心绪,不再多想,目前最重要的是恢复体力。
她重新躺下,强迫自己入睡,利用这具身体残存的本能去吸收药力,积蓄力量。
接下来的几日,沈清霜安分地待在房中“养病”。
她乖巧地喝下每一碗苦药,配合太医的针灸,脸色虽依旧苍白,但那种死气沉沉的灰败感渐渐褪去,多了几分琉璃般的易碎感。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醒来就询问关于墨渊的任何消息,甚至对父母都绝口不提这个名字。
她只是静静地看书,偶尔望着窗外发呆,气质愈发清冷沉寂,仿佛真的心死如灰。
这番变化看在沈文渊和林氏眼中,更是心疼又心惊,对定北侯府的疑虑更深了几分。
沈相暗中加派了人手调查地牢和鸩酒之事,虽暂时未能抓住墨渊的把柄,但丞相府与定北侯府之间的裂痕,己悄然无声地扩大。
这日午后,沈清霜正倚窗翻阅着一本前朝杂记,侍女夏竹端着药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沈清霜并未抬头,声音平淡。
夏竹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小姐,侯府……那边派人送了些补品过来。”
她小心地观察着小姐的脸色,生怕再***到她。
沈清霜翻书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恢复自然:“按旧例,收下,登记入库便是。”
语气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可是……这次是世子亲自过来的,人就在前厅,说是……想亲自向小姐赔罪。”
夏竹的声音更低了。
墨渊又来了?
沈清霜眼底掠过一丝冷芒。
他这般频繁探视,是做给外人看维持他重情重义的形象,还是……那日她下意识的躲避,真的让他产生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在意?
触发临时情境:墨渊的二次探视。
可尝试进行‘伪善初窥’任务铺垫。
请宿主谨慎应对。
系统的提示让她心神一凛。
机会来得比她预想的要快。
她沉默片刻,脸上缓缓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像是努力维持的平静下,藏着难以言说的委屈和后怕。
她轻轻咳嗽了几声,声音微弱地对夏竹道:“替我更衣……我去见他。”
“小姐,您的身子……”春晓在一旁急了。
“无妨。”
沈清霜垂下眼睫,“总要说清楚的……免得,日后纠缠。”
这话听在丫鬟耳中,更是心酸,只觉得小姐是被伤透了心,想要彻底断个干净。
前厅里,墨渊负手而立,看着厅中悬挂的一幅山水画,眼神却并无焦点。
他很不习惯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沈清霜就像一枚原本牢牢握在他手中的棋子,虽然无趣但足够好用,如今却突然脱了轨,不仅差点碎掉,还让他心里莫名地烦躁。
她那日的恐惧和排斥,像一根细刺,扎得他很不舒服。
他今日来,与其说是赔罪,不如说是想确认什么。
确认她还在他的掌控里,确认那丝异样只是错觉。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墨渊回头,看到沈清霜被丫鬟搀扶着,缓缓走进来。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裙,外罩一件浅碧色绣竹叶的薄纱披风,越发显得腰肢不盈一握,脸色苍白透明,唇色极淡,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却像是蒙上了一层寒雾,疏离而平静,再也看不到从前那般灼热的光彩。
她微微屈膝行礼:“世子。”
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病后的虚弱,礼节周到,却冰冷得仿佛对待一个陌生人。
墨渊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他宁愿她哭闹、质问,也好过这般彻底的死寂和疏离。
“不必多礼。”
他上前一步,想去扶她。
沈清霜却像是受惊般,极快地、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了他的触碰,只轻声道:“世子公务繁忙,实在不必为清霜这点旧疾屡次奔波。
补品心意,清霜心领了。”
她的抗拒如此明显,墨渊的手僵在半空,脸色微沉。
厅内气氛一时凝滞。
沈清霜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反应过于失礼,微微侧过脸,掩饰性地用绣帕抵唇轻咳了两声,目光无意间扫过墨渊腰间悬挂的一枚玉佩——那是柳依依亲手所编的结子。
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带着一丝极淡的、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的疑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说起来……那日我在侯府花园不适前,似乎瞧见依依妹妹身边那个叫……翠儿的丫鬟,行色匆匆地往后角门去了,像是在躲什么人……当时未在意,现在想来,有些奇怪呢……”她蹙着眉,仿佛只是病中胡思乱想,随即又立刻摇头,自嘲地笑了笑:“瞧我,病了一场,尽想些有的没的。
定是看错了。
依依妹妹那般纯净的人儿,身边的丫鬟自然也是规矩的。”
她这番话,说得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完全是一个病人无意识的呓语。
然而,墨渊的眉头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翠儿?
后角门?
行色匆匆?
若是以前,他绝不会将沈清霜这种“无意”的话放在心上,甚至可能觉得她是在拈酸吃醋,恶意揣测。
但此刻,结合她这副彻底心死、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的模样,以及那句“像是在躲什么人”……他想起柳依依偶尔提及家中困境时泪眼盈盈的样子,想起翠儿那丫鬟确实有些跳脱……一丝极其微小的疑虑,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悄然在他心底荡开了一圈涟漪。
虽然细微,但种子己经播下。
沈清霜说完,便像是耗尽了力气,微微喘息着,福了一礼:“世子若无事,清霜便回去歇着了。”
这一次,墨渊没有立刻回应。
他看着她低垂的、毫无波澜的侧脸,心中的烦躁感和那丝刚刚萌芽的疑虑交织在一起。
他忽然发现,他有些看不透这个曾经对他毫无保留的女人了。
(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