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银针与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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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里静得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厉景琛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眉心那道因长期疼痛而刻下的深痕,似乎舒展了些许。

小腿上传来阵阵温热酥麻的感觉,像冬日里浸入温泉,奇异地抚平了那些日夜不休、啃噬着他神经的尖锐痛楚。

这种感觉,他己经太久没有体验过了。

自从半年前那场车祸,他的世界就只剩下冰冷的轮椅、无效的药物和无尽的疼痛。

无数顶尖专家束手无策,断言他神经损伤不可逆,余生都将与剧痛和残疾为伴。

可此刻,这个被他视为“摆设”的契约妻子,用几根细小的银针,竟然带来了久违的舒缓。

他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冰封的冷漠。

只是那微微放松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苏晚蹲在他身前,神情专注,指尖偶尔轻轻捻动银针,调整着深浅和角度。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精准,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时间悄然流逝。

约莫半小时后,苏晚开始逐一取下银针,动作轻柔利落。

她用酒精棉片仔细消毒每一根针,然后收进那个古朴的布包。

“今天先到这里。”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膝盖,“第一次,不宜过久。

感觉如何?”

厉景琛缓缓睁开眼,眸光深邃地看向她。

那双眼睛依旧锐利,但少了些许之前的暴戾,多了几分探究和审视。

“你学过医?”

他问,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久病成医,自学了些皮毛。”

苏晚将布包放回行李箱,回答得滴水不漏,和之前对福伯的说辞一致。

她转身走向房间自带的小吧台,给自己倒了杯温水,仿佛刚才做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皮毛?”

厉景琛嗤笑一声,视线落在自己仿佛轻松了许多的小腿上,“能让霍华德教授都束手无策的神经痛缓解,你这‘皮毛’未免太精深了些。”

霍华德教授,是世界顶级的神经外科权威,曾为厉景琛会诊过。

苏晚喝水的动作顿了顿,侧头看他,眼神清澈:“可能只是巧合,或者心理作用。

中医讲究辨证施治,或许刚好对症。”

她将“巧合”和“心理作用”抛回来,轻描淡写地化解了他的试探。

厉景琛不再说话,只是沉沉地看着她。

他知道她在撒谎,至少是有所隐瞒。

一个普通的程序员,绝不可能有如此精妙的针灸技艺。

她那沉稳的气度,面对他怒火时的平静,都绝非一个寻常家庭出来的女孩所能拥有。

这个女人,像一座被迷雾笼罩的冰山,他只窥见了水面上一角,却己感受到水下巨大的阴影。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他移开目光,声音恢复了几分惯常的冷硬,“记住你的本分。

厉家不是你能耍小聪明的地方。”

“厉总放心,”苏晚放下水杯,走向衣帽间,开始整理自己那少得可怜的行李,“拿钱办事,我有职业道德。

不会给您添麻烦,也不会……越界。”

她将“越界”两个字咬得很轻,却带着明确的界限感。

厉景琛看着她的背影,纤细却挺拔。

她将那些廉价的衣物,一件件挂进那空荡奢华的衣帽间,动作不疾不徐,没有半分自惭形秽,也没有试图去触碰属于他的那边空间。

一种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他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

讨厌这个突然闯入他黑暗世界的女人,轻易地搅动了他的情绪,甚至……缓解了他的痛苦。

这让他筑起的心防,出现了一丝裂缝。

“晚上家宴,”他忽然开口,语气生硬,“奶奶要求所有人到场。

穿得体面点,别丢厉家的人。”

这算是变相的提醒,也是警告。

厉家的家宴,无异于一场鸿门宴,尤其是对于她这个新来的、不被欢迎的“少奶奶”。

苏晚挂衣服的手停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好,知道了。”

她没有问“穿什么算体面”,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紧张。

那种超乎寻常的淡定,让厉景琛再次蹙眉。

这时,福伯再次敲门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佣人,手脚利落地收拾了地上的狼藉,并送来了新的茶水点心。

“少爷,少奶奶,”福伯的态度明显比之前恭敬了许多,看向苏晚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晚餐己经准备好了,是在房间用,还是……下去吃。”

厉景琛打断他,操控轮椅转向门口。

经过苏晚身边时,他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七点,别迟到。”

说完,便被保镖推着离开了房间。

房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苏晚一人。

她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了一些窗帘。

夕阳的余晖洒进来,给冷色调的房间镀上了一层暖金。

她看着楼下花园里,被保镖推着缓缓前行的那个孤寂背影,眼神微动。

脾气暴躁,敏感多疑,却又在细微处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的关心?

这场契约婚姻,比她预想的要复杂一些。

不过,无所谓。

她抬手,轻轻摩挲着行李箱里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外壳,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无论多么复杂的局面,她都有能力掌控。

现在,先应付今晚的家宴吧。

想必,有很多人正等着看她的笑话。

苏晚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些许玩味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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