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玻璃映出一张疲惫的脸，属于苏沐。
广告公司无休止的内卷，榨干了他最后一丝精力。
车厢里的冷气开得太足了，吹得人皮肤发紧。
他拢了拢单薄的外套，试图抵御那股寒意。
公交车平稳行驶着，窗外的街景却飞速倒退，化作一片片模糊的色块。
不对劲。
这条路，不是回家的路。
苏沐的困意瞬间消散了一半，他直起身子，看向窗外。
路灯稀疏，建筑物的轮廓隐没在浓重的黑暗里，透着一股荒凉。
“师傅，是不是走错路了？”
一个戴着耳机的学生妹也发现了异常，她摘下耳机，怯生生地问了一句。
司机没有回应。
他僵硬地坐在驾驶位上，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车厢前方的电子显示屏上，下一站的站名变成了一团乱码。
滋啦。
头顶的照明灯管闪烁了一下，光线忽明忽暗。
车厢内的温度陡然下降，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湿冷的腥气。
“搞什么名堂。”
坐在前排的壮汉烦躁地嘟囔了一句。
他穿着一件紧身背心，手臂上的肌肉块垒分明。
“大半夜的，别是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角落里，一个始终闭目养神的老太太突然睁开眼，浑浊的眼珠在昏暗中转动，声音干涩。
学生妹的脸白了。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书包，身体向车窗边缩了缩。
苏沐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他不是个迷信的人，但此刻车内诡异的气氛，让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公交车缓缓停下。
这里没有站台，四周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吱呀——
前门自动打开，一股夹杂着水草腐烂气味的阴风灌了进来。
一个人影，从门外走了上来。
那东西全身湿透了，黑色的头发黏在惨白的皮肤上，水珠顺着发梢、衣角，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污水。
它没有付钱，也没有刷卡。
它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随着它的上车，车门关闭，车厢内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
绝对的黑暗笼罩了一切。
只有那滴滴答答的水声，在死寂的车厢里回响，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
“谁他妈把灯关了！”
壮汉的怒吼带着一丝颤抖。
“开灯啊！司机！”
学生妹带着哭腔尖叫起来。
没有人回应。
滴答。
滴答。
那声音，在移动。
它离壮汉越来越近了。
“滚开！你是什么东西！滚开！”
壮汉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接着，是一声沉闷的击打声，骨头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噗嗤。
温热粘稠的液体溅到了苏沐的脸上。
浓重的血腥味在鼻腔里炸开。
“啊——！”
学生妹的尖叫划破了黑暗。
车厢内的应急灯突然亮起，发出幽红色的光芒。
壮汉倒在血泊里，他的胸口塌陷下去一个恐怖的凹坑，眼睛瞪得大大的，残留着最后一丝难以置信。
那个浑身滴水的“乘客”就站在他的尸体旁边。
它的脸转向了车厢后方，转向了剩下的三个活人。
那是一张被水泡得浮肿发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五官扭曲地挤在一起。
恐惧扼住了苏沐的喉咙。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连挪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逃。
必须逃走。
这个念头疯狂地叫嚣着，可他的双脚却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
那个东西动了。
它抬起脚，一步一步，朝着苏沐他们走来。
每一步，都在地板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老太太嘴里开始念念有词，声音又快又急，听不清在说什么。
学生妹已经吓得瘫软在座位上，除了发抖，做不出任何反应。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着苏沐。
他甚至能闻到那东西身上传来的，死亡与腐烂的气味。
就在那东西距离他只剩下不到三米的时候。
就在苏沐已经能看清它指甲缝里的污泥时。
他的视野里，那个水鬼的头顶上方，毫无征兆地，跳出了一个鲜红色的方框。
方框里，是一行他无比熟悉的字体。
LV1 溺亡者 HP：100%
血红色的标签，游戏里最常见的那种怪物血条。
苏沐整个人都定住了。
他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那血条就悬浮在那里，清晰，稳定，带着一种荒诞的真实感。
心脏的狂跳似乎停顿了一瞬。
极致的恐惧，被一种更加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困惑冲刷得一干二净。
游戏…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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