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了。睁开眼,是家里糊着报纸的墙,时间是1988年。我妈正拿着一根绳子要上吊,
哭喊着我不嫁给隔壁轧钢厂厂长的傻儿子,她就不活了。我爸蹲在旁边抽烟,一言不发。
上辈子,我嫁了。我被那个傻子家暴了十年,最后死在了冬天的河里。我看着我妈,说,
我不嫁。我妈哭得更凶了,说那两百块钱彩礼都收了,你不嫁我们家拿什么还。我没理她,
推门出去。院子里站着一个人,是林舟。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眉眼干净。上辈子,
他考上大学走出小镇,成了所有人嘴里的传奇,也是我心里不敢碰的白月光。现在,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点同情。我知道,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放着厂长家的好日子不过,
非要闹。我走到他面前,问,你要不要跟我去南方。他愣住了,没说话。我知道他不会去,
他马上就要高考,前途一片光明。我自己去了。我偷了家里的户口本,
扒上了南下的绿皮火车。在深圳,我用上辈子积攒的所有经验,找到了即将被收购的电子厂。
我用我全部的胆量和仅有的一点钱,跟老板谈,说我能拉来投资。老板看我像看个骗子。
但我赌对了。我记得港商来的具体日期,我堵在了招待所门口。三个月后,
我带着两万块钱回了家。我妈看到钱,不哭了。我爸把烟戒了。
轧钢厂厂长一家再也没上过我家的门。林舟来找我了。他站在我家门口,还是那件白衬衫,
但眼神变了。不再是同情,是震惊,是看不懂。他问我,你怎么做到的。我看着他,上辈子,
你是我的白月光。这辈子,轮到我了。林舟没有听懂我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他只是看着我,
眉头紧紧皱着。他问,什么轮到你了?我说,没什么。他沉默了很久,又问,
你在南方做什么?那些钱是哪里来的?我没有回答。上辈子我死了,他也没有问过一句。
他只是在很多年后回到小镇,听人说起我,哦了一声,说,可惜了。我的死,对他来说,
只是一个可惜了。我看着他,反问,这很重要吗?他被我问住了。是啊,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回来了,带着钱,把我们家从泥潭里拉了出来。我妈从屋里走出来,
脸上堆满了笑,手里还端着一碗放了糖的荷包蛋。她热情地招呼林舟,林舟,来,进屋坐,
吃了没?婶给你煮了荷包蛋。这是我重生回来,她第一次对我笑。
也是她第一次对林舟这么热情。以前,她总说林舟家穷,让我离他远点。现在,她大概觉得,
林舟是大学生,我是能挣钱的,我们俩站在一起,很配。林舟没动,他的目光还在我身上。
我说,我累了,要休息。我妈的脸僵了一下,但很快又笑着打圆场,对对对,
我女儿刚从那么远的地方回来,是该好好休息。我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我听见我妈在外面跟林舟小声说话,说我这孩子脾气变怪了,让林舟别介意。
林舟好像说了句没关系,然后就走了。我在屋里,把那两万块钱整整齐齐地铺在床上。
这是我的底气。第二天,轧钢厂厂长的老婆找上门了。她没进院子,就站在门口骂,
说我们家收了彩礼不认账,是骗子。周围的邻居都出来看热闹。我妈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想出去跟她理论,又不敢。我爸蹲在墙角,抽起了戒掉的烟。我从屋里走出去,
手里拿着一个布包。我走到厂长老婆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布包。
我从里面拿出四百块钱,递给她。我说,这是两百块彩礼,另外两百块,
是赔给你们家的精神损失费。她愣住了,看着我手里的钱,眼睛都直了。1988年,
四百块钱,对一个普通工人家庭来说,不是小数目。周围的邻居也都倒吸一口凉气。
厂长老婆一把抢过钱,数了两遍,然后看着我,说,你哪来这么多钱?
是不是在外面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的声音很大,所有人都听见了。我看着她,笑了。
我说,我干了什么,跟你有关系吗?钱你收了,以后不要再来我家门口闹,不然,
我就把你男人在厂里收礼的事捅出去。上辈子,这个厂长后来因为贪污被抓了,判了十五年。
我现在只是提前把这件事说出来而已。厂长老婆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指着我,你,你胡说!
我说,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你家床底下那个木箱子里,有多少茅台酒,多少中华烟,
要不要我帮你数数?她彻底不出声了,抓着钱,灰溜溜地跑了。看热闹的邻居也都散了。
我妈看着我,眼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她说,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我说,我猜的。她不信,
但她没再问。从那天起,我在这个家的地位,彻底变了。
我妈开始变着法地给我做各种好吃的。我爸见了我,也不再只是沉默,会主动问我累不累。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钱。我在家待了一个星期,准备回深圳。走之前,
我给了我妈一千块钱。我说,把家里的房子修一修,别再糊报纸了。我妈拿着钱,手都在抖。
我爸站在旁边,眼眶红了。我没再多说什么,背着包就走了。在镇口等车的时候,
我又遇到了林舟。他好像专门在等我。他还是穿着那件白衬衫,但看起来有些憔悴。他问,
你又要走?我点头。他说,高考成绩出来了,我考上了,是北京的大学。我说,恭喜。
这是上辈子我就知道的事。他看着我,眼神很复杂。他说,你上次说,轮到你了,
是什么意思?我看着远处的路,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沉默了。车来了,我准备上车。
他忽然拉住我。他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深圳到底做什么?我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好看,很亮,像星星。上辈子,我就是被这双眼睛吸引,陷进去,
一辈子都没出来。我说,林舟,你好好读书,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说完,我甩开他的手,
上了车。车子开动,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回到深圳,
我用剩下的一万多块钱,租了一个小厂房,注册了自己的公司。公司名字很简单,
就叫“远方”。我开始做电子表。我知道,再过一两年,电子表会风靡全国,
从小学生到大人,人手一块。我画了几个上辈子最火的款式图纸,找了几个技术工人,
生产线就这么开起来了。一开始很难,没名气,没销路。我一个人背着一整包的电子表,
去跑各个商场,各个批发市场。被人赶出来是常有的事。有一次,我跑到一个大商场,
采购经理看我是个小姑娘,根本不见我。我在采购部外面等了整整一天,从早上八点,
等到晚上六点。他下班的时候,看到我还在,终于愿意跟我说两句话。他看了我的表,说,
款式还行,但没听过你这个牌子,质量谁敢保证?我说,你可以先拿一百块去卖,卖不掉,
我全额退款。卖得好,我们再谈后续合作。他犹豫了一下,同意了。一个星期后,
他主动打电话给我,要订一千块。我的生意,就这么开始了。订单越来越多,
我的厂房也越换越大。一年后,我的“远方”牌电子表,成了深圳不大不小的一个品牌。
我给自己买了一套房子,不大,两室一厅,但很温馨。这是我两辈子,
第一套完全属于自己的房子。我还买了一辆车,一辆红色的桑塔纳。有一天,
我开车去见一个客户,在路上等红绿灯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人。是林舟。
他背着一个双肩包,站在公交站台等车。他瘦了,也黑了,但还是那么挺拔。他没有看到我。
绿灯亮了,我开车走了。晚上,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那头,是林舟的声音。他说,
我看到你了,你开车。我说,嗯。他说,我在深圳实习。这倒是让我有点意外。上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