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蜷缩在公寓楼十五层的飘窗角落，指尖轻轻拂过搪瓷花盆里那株唯一的粉色蔷薇。窗外，锈蚀的摩天楼像巨大的墓碑刺破灰黄色的天幕，空气中弥漫着沙尘与腐殖质混合的刺鼻气味——那是“大枯萎”第三年的味道，是文明崩塌后，世界留给幸存者的底色。
她的动作很轻，生怕碰落哪怕一片蜷曲的叶子。这株蔷薇是三个月前，在楼下便利店废墟的裂缝里发现的。彼时它被碎石压得只剩半截根茎，却倔强地冒出一点嫩芽。林夏像呵护心脏一样把它带回了这个用钢板和旧家具加固的“安全屋”，每天用收集到的、经过三层过滤的雨水小心浇灌。在这个连呼吸都需要谨慎的末世，这抹粉色成了她社恐性格的唯一慰藉，是她与“正常世界”最后的连接。
“沙沙——”
窗外突然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林夏瞬间僵住，猛地缩回手，连同蔷薇花盆一起抱进怀里，后背紧紧抵住冰冷的墙壁。她屏住呼吸，透过窗帘缝隙向外望去——三只“腐蜕者”正拖着扭曲的肢体在楼下游荡。那些曾经的人类，在“枯萎病毒”与辐射的双重侵蚀下，皮肤化为灰黑色的硬壳，眼球浑浊如死水，唯一的本能就是追逐活物的气息。
她的心脏狂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过去三年，她靠着父母留下的物资和极致的谨慎活下来，从不敢踏出这栋公寓楼半步。楼下的街道、曾经熟悉的便利店、甚至楼道里的邻居家，都成了她认知里的“禁区”。社交恐惧在末世里变成了某种生存天赋，却也让她活得像一只被困在铁壳里的蜗牛。
夜幕降临，腐蜕者的嘶吼渐渐远去。林夏才敢松开紧抱花盆的手臂，却发现蔷薇的一片叶子上沾了她的血——刚才掌心被掐破了。她慌忙用衣角擦去血迹，指尖触到叶片的瞬间，突然感到一阵微弱的暖意从植物内部传来。
那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手腕，像细小的电流，让她微微一颤。更离奇的是，蔷薇那片原本有些发黄的叶子，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翠绿，连叶片边缘的焦枯痕迹都在慢慢消退。林夏瞪大了眼睛，以为是连日缺水产生的幻觉，她试探着再次将受伤的掌心贴在叶片上——这一次，暖意更清晰了，掌心的刺痛感在缓缓减弱，原本渗血的伤口边缘，皮肤正在缓慢愈合。
“这……这是……”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从小到大，她都是个连踩死蚂蚁都会愧疚半天的内向女孩，从未想过自己会和“异能”这种只在科幻小说里见过的东西扯上关系。
突然，楼下传来剧烈的撞击声，伴随着人类的惨叫。林夏猛地抬头，透过窗帘缝隙，看到五六个穿着破烂战术服的人正被一群腐蜕者围攻。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用消防斧劈开一只腐蜕者的头颅，却没注意到身后另一只正张开满是獠牙的嘴扑来。
“小心！”林夏下意识地喊出声，随即捂住嘴。她想缩回去，想继续当那个躲在安全屋里的旁观者——这是她三年来的生存法则。可视线落在那男人身边，一个抱着膝盖蜷缩在墙角的小女孩身上时，她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小女孩最多五六岁，穿着沾满污渍的粉色连衣裙，和她怀里的蔷薇颜色有些像。她的脸煞白，却死死咬着嘴唇不哭出声，只是睁着大眼睛望着那个保护她的男人。
就在这时，那只扑向男人的腐蜕者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重重摔在地上。林夏愣住了——她看到从地面裂缝里，突然窜出几根翠绿的藤蔓，缠住了腐蜕者的脚踝。那藤蔓上，还带着未完全绽放的蔷薇花苞。
是她的蔷薇？
不等她反应，更多的腐蜕者围了上来。男人的斧头已经卷了刃，呼吸越来越急促。小女孩的身体开始发抖，眼看一只腐蜕者就要抓住她的胳膊，林夏猛地闭上眼，在心里疯狂呐喊：“拦住它！快拦住它！”
指尖再次传来强烈的暖意，这一次不再微弱，而是像滚烫的水流涌入四肢百骸。窗外，那株原本生长在花盆里的蔷薇突然疯长起来，藤蔓冲破搪瓷花盆的束缚，顺着墙壁飞速蔓延，瞬间缠住了那只伸向小女孩的腐蜕者手臂。尖锐的蔷薇刺深深扎进腐蜕者灰黑色的皮肤，墨绿色的汁液顺着藤蔓滴落。
“什么东西？！”男人惊讶的声音传来。
林夏睁开眼，看着窗外那片突然出现的粉色花海——藤蔓上的花苞在瞬间绽放，粉色的花瓣在灰黄色的天幕下显得格外刺眼。更多的藤蔓从地面、从墙壁的裂缝里钻出来，像有生命的锁链，将剩下的腐蜕者一一缠住。
她的身体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异能透支带来的虚弱。眼前开始发黑，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看到那个男人趁机抱起小女孩，朝着她所在的公寓楼跑来。
“楼上有人！快，去十五层！”男人的声音带着喘息，却异常坚定。
林夏靠在墙壁上，看着怀里那株已经变得有些枯萎的蔷薇——刚才的爆发几乎抽干了它所有的生命力。她轻轻抚摸着干瘪的花瓣，心里第一次涌起一种陌生的情绪，不是恐惧，也不是孤独，而是一种微弱的、名为“保护”的冲动。
敲门声响起时，林夏还没从虚弱中缓过来。她警惕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到那个男人和小女孩——男人的额角在流血，小女孩正怯生生地望着门板，手里攥着一朵从藤蔓上摘下的、已经半枯萎的粉色蔷薇。
“你好，我们没有恶意。”男人的声音放得很轻，“刚才……谢谢你。”
林夏的手指在门把手上犹豫了很久。过去三年，她拒绝了所有试图靠近的人，可看着小女孩手里那朵蔷薇，看着男人眼里的感激与疲惫，她最终还是转动了门把手。
门开的瞬间，男人下意识地将小女孩护在身后，看到林夏苍白的脸和怀里那株枯萎的蔷薇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我叫陆沉，退役士兵。这是我侄女，念念。”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夏掌心已经愈合的伤口上，“你是……植物系异能者？”
林夏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侧身让他们进来。公寓里很简陋，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只剩下十几个装满雨水的塑料桶和角落里几盆奄奄一息的绿植——那是她之前试图养活的，却都失败了，只有蔷薇活了下来。
念念走到林夏面前，把手里的蔷薇递过去，小声说：“姐姐，花……还给你。它救了我。”
林夏看着小女孩清澈的眼睛，接过那朵半枯萎的蔷薇，指尖再次传来微弱的暖意。她把蔷薇插进自己的花盆里，轻声说：“它会活下来的。”
陆沉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我们有个临时营地，在城西的废弃图书馆，里面有医生、有物资，还有十几个像我们一样的幸存者。你一个人在这里太危险了，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林夏的身体僵住了。去一个有很多人的地方？和陌生人一起生活？这是她过去三年里，最不敢想象的事情。可看着怀里的蔷薇，看着念念期待的眼神，她突然想起刚才窗外那片短暂绽放的花海——原来，她的力量不止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别人。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跨越三年的决定，轻轻点了点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