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站在老宅的院落里,手中捏着一枚铜钱,指尖微凉。
这枚铜钱,正是父亲失踪那夜遗落的物件。
如今,家族只剩她一人。
西周静谧,唯有风吹过枯枝的沙沙声,仿佛幽冢深处的低语。
沈家世代为盗墓世家。
沈瑜自幼听着祖辈们的传奇长大。
祖父沈鸿年少时便在北地掘冢,一夜之间掀开五座王侯墓,手法诡秘,世人称“鬼手沈”。
家族鼎盛时,门下徒子徒孙百余号,掌灯夜行,所到之处,无冢不破。
沈家老宅正对着青冢山,山下埋着无数古墓,仿佛在昭示着沈家人的宿命。
童年时的沈瑜常常在父亲沈天霖的臂弯里听那些故事。
父亲的声音低沉如古井,讲起盗墓的规矩与禁忌——入冢需拜,摸金需静,冢内不可贪念。
他总说,盗墓虽是生计,却也是与逝者的对话。
每一次归来,父亲总会带给沈瑜一枚奇异的物件:有的玉佩温润如水,有的陶马古朴苍凉。
沈瑜最喜欢的还是那枚铜钱,边缘磨损,正反刻着奇异符号。
父亲说,这是沈家“冢路”的信物,只有家族最核心的人才会拥有。
但荣耀如同昙花一现。
沈瑜十二岁那年,沈家遭遇大难。
那夜,天降暴雨,青冢山下泥石俱下。
沈家众人正在筹备一次“大墓”,据说是千年古冢,藏有王朝宝藏。
父亲沈天霖带领家族十余人,披风戴月,潜入墓道。
谁知冢内机关重重,传言冢中藏有奇异尸煞,盗墓者死伤惨重。
父亲带着残余几人逃出,但沈家从此元气大伤。
更让沈瑜心痛的是,那夜父亲再未归来,只留下那枚铜钱和一封用秘字写就的信。
信中只写了几句:“世事如冢,冢路难行。
瑜儿若得余息,勿忘家门之约。”
沈瑜不懂其中深意,只记得父亲最后的眼神——既有愧疚,也有决然。
那之后,沈家人陆续离散。
祖父病逝,叔伯远走他乡。
沈家老宅只剩沈瑜与母亲相依为命。
母亲终日抚琴,目光空洞。
沈瑜时常在夜里醒来,耳边似乎回荡着父亲的低语:“冢路难行,瑜儿莫忘。”
沈瑜渐渐长大,家族的荣耀与覆灭如影随形。
外界传说沈家盗墓者遭遇诅咒,冢中冤魂索命。
但沈瑜始终不信。
她翻遍父亲的遗物,除了那枚铜钱,只找到几张残破的冢图。
图纸线条繁复,中央标注着一个奇异的“冢眼”。
据父亲生前所言,冢眼即冢中生死转折之地,是盗墓者最忌讳的所在。
沈瑜不解其中玄机,只能将信物藏于贴身之处。
每逢夜深梦回,沈瑜常常梦见父亲在古墓深处呼唤她。
梦境中,她跟随父亲穿过阴暗的墓道,身边寒风阵阵,西周壁画上浮现出一张张扭曲的面孔。
父亲俯身在一具青铜棺前,低声念着家族的冢语:“冢路有影,冢心难测。”
每当沈瑜试图靠近,梦境便会崩塌,西周化为黑暗。
长大成人后,沈瑜在城中做着普通的古董修复工作。
她安于平静,鲜少提及家族过往。
但每当夜色降临,孤独与疑问如潮水般涌来。
父亲失踪之谜,家族覆灭的真相,都如幽冢中的阴影,始终萦绕心头。
偶尔有旧友来访,谈及沈家往事,沈瑜只是微微一笑,眼底却掠过不易察觉的悲伤。
转折发生在沈瑜二十五岁那年。
那日,她在古玩行修复一只青铜鼎时,无意中发现鼎底刻有与家族铜钱相似的符号。
她心头一震,将铜钱与鼎底对照,竟然完美契合。
那一刻,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沈瑜意识到,父亲留下的线索不仅仅是家族信物,更像是冢路的钥匙。
她翻出那张残破冢图,将铜钱置于“冢眼”之处,图上竟隐隐浮现出新的线条,指向青冢山深处的一处隐秘洞口。
沈瑜的心开始躁动。
父亲失踪己十三年,家族荣耀与覆灭不过是过往云烟。
但此刻,她仿佛听见冢门深处的呼唤。
或许,父亲并未彻底离去;或许,家族的秘密仍在等待后人揭晓。
夜色愈深。
沈瑜独坐灯下,凝视着铜钱与冢图,思绪万千。
她明白,家族的余影尚未消散。
冢路难行,但她必须走下去。
无论前方是荣耀还是覆灭,她都要亲自揭开沈家最后的谜团——父亲的失踪,冢眼的秘密,以及那段埋藏在青冢山下的家族命运。
风起,院中枯枝摇曳。
沈瑜抬头望向青冢山,目光坚毅。
她终于下定决心,明日便启程,踏上家族未完的冢路。
无论生死,无悔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