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床上,盖着母亲留下的旧棉被,鼻尖还能闻到布料上淡淡的皂角香,可眼皮却像灌了铅,闭着眼睛也睡不着。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地上,像铺了层薄薄的银霜,把桌椅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落在墙上,倒像是些张牙舞爪的黑影,让她不由自主想起羊圈里干瘪的尸体。
羊肚子上那个碗口大的窟窿还在滴血,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干草蜿蜒,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黑紫色。
院外的黄狗偶尔 “汪汪” 叫两声,声音短促又急促,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又很快安静下来;远处的山林里传来猫头鹰 “咕咕” 的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带着夜晚特有的静谧,却又透着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她攥着被角的手紧了紧,把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脑子里反复回放着羊脖子上的孔洞、暗黑色的血迹,还有那些怪异的脚印 —— 三趾分开的兽爪印旁,还重叠着半枚残缺的人类脚印,像是有人穿着草鞋踩在兽爪印上。
这诡异的重叠让她打了个寒颤,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不知熬了多久,困意终于袭来,林青璇渐渐闭上了眼睛。
她才刚刚陷入沉睡不久,正沉浸在静谧的梦乡之中,然而这份安宁并未持续太久。
恍惚间,她便察觉到自己仿佛脱离了现实的重力束缚,轻盈地飘荡在云端之上。
脚下,是一片如棉花糖般柔软且带着丝丝暖意的雾气,轻轻地将她的双脚包裹,每走一步都似踩在云端最柔软的褶皱里。
她缓缓地呼吸着,连吸入的空气都仿佛被大自然施了魔法,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甜意,丝丝缕缕地沁入心肺,让她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惬意之中。
就在这时,周围原本昏暗的空间突然被点亮,一束束温暖而混沌的七彩光芒如潮水般涌来。
那光芒中,赤的热烈似燃烧的火焰,橙的温暖如秋日的夕阳,黄的明亮像璀璨的阳光,绿的清新若春日的嫩叶,青的淡雅如幽静的山林,蓝的深邃似浩瀚的海洋,紫的神秘像夜空中的星芒。
它们相互交织、彼此融合,恰似有人不小心打翻了天地间那盛满绚丽颜料的巨大盘子,又仿佛雨后那道绚烂无比的彩虹被一双无形的大手轻轻揉碎,而后温柔地、缓缓地裹住了她,让她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幻般的童话世界。
随着光芒的不断变幻,在那光芒的深处,隐隐浮现出一些古老的符文。
这些符文由金红两种颜色交织而成,那金色的纹路闪耀着尊贵而神秘的光泽,红色的线条则透着热烈与奔放的气息。
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一般,在虚空中不停地扭动、游走,仿佛是一群灵动的舞者,在演绎着一场古老而神秘的仪式。
渐渐地,这些符文在虚空中勾勒出了一幅幅壮丽的景象,有巍峨高耸的山川,那陡峭的山峰首插云霄,仿佛要触碰到天际;有蜿蜒曲折的河流,那清澈的河水奔腾不息,如同一条条灵动的丝带在大地上飘动。
光芒中还飘着细碎的光点,如同夏夜稻田里的萤火虫,忽明忽暗地绕着她飞舞,留下淡淡的光痕,像在她周围画着看不懂的图案。
这些光点越靠越近,轻轻落在她的皮肤上,又顺着毛孔钻进她的西肢百骸,带来一股暖洋洋的感觉 —— 不像冬日炭火的燥热,也不像夏日阳光的灼热,更像是春日里刚化冻的溪水,温柔地淌过每一寸筋骨,连平日里因跟着父亲打猎留下的旧伤,都像是被这暖意熨帖着,渐渐松快下来。
她听见骨骼深处传来细微的 “咔咔” 声,像是冰封的溪流重新解冻,蛰伏的生机正在苏醒。
她没有丝毫不适,反而有种回归母体的安宁,仿佛所有的疲惫、恐惧都被这光芒抚平了 —— 白天看到羊尸时的恶心,听到父亲说 “魔头” 时的害怕,此刻都像被清水冲过的墨迹,渐渐淡去,只剩下满心的平和。
在光芒的深处,她似乎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身披七彩光晕,双手平举,掌心流转着神秘的纹路,那身影像是在召唤,又像是在指引。
冥冥中,她似乎听到了古老的吟唱。
那声音模糊而悠远,不像人的声音,也不像山里任何一种鸟兽的叫声,像是从天地初开时传来,又像是从深山中废弃的古庙里飘来,断断续续的,只能辨出 “道混沌归源” 几个字。
那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力量,像鼓点一样敲在她的心上,让她的心潮澎湃,仿佛有什么沉睡了很久的东西,在体内慢慢苏醒,顺着血液流遍全身,带来一阵阵细微的震颤。
随着吟唱声,她的丹田处升起一团温热,如同点燃了一盏明灯,光芒顺着经脉游走,所到之处,麻痒难当,却又舒畅无比。
她想抓住这声音,想听得更清楚些,可身体却轻飘飘的,像被一团柔软的棉花裹住,怎么也动不了。
她试着张嘴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那吟唱声在耳边盘旋,任由七彩光芒包裹着自己,像在接受一场神秘的洗礼。
光芒中的符文愈发清晰,其中一枚突然化作流光,没入她的眉心,一股庞大的信息涌入脑海,画面中闪过巍峨的宫殿、奇异的灵兽,还有无数她从未见过的文字。
不知过了多久,包裹着她的光芒渐渐散去,那些细碎的光点也慢慢消失在黑暗里,连耳边的吟唱声都淡了下去,最后彻底没了踪影。
林青璇猛地睁开眼,胸口还在微微起伏,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却一点也不觉得累。
她下意识摸向眉心,那里残留着一丝温热,仿佛还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跳动。
窗外己泛起鱼肚白,天边露出一抹淡淡的粉色,像姑娘脸上的胭脂,渐渐晕染开来。
几只早起的麻雀落在窗台上,“啾啾” 地叫着,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啄着窗沿上的灰尘,偶尔还歪着头看她,眼睛黑亮黑亮的。
麻雀羽毛上的细小绒毛在晨光中纤毫毕现,翅膀边缘的蓝色羽梢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这清晰的景象让她瞳孔微缩。
“做了个奇怪的梦。”
林青璇揉了揉太阳穴,梦里的七彩光芒还在眼前晃,可具体的细节却渐渐模糊,只记得那暖得让人安心的感觉,还有那神秘的吟唱声,像刻在脑子里一样。
她伸了个懒腰,手臂举过头顶时,突然发现浑身舒畅无比 —— 以前跟着父亲去山里打猎,回来后总免不了腰酸背痛,肩膀也常常发僵,可今天却一点不适感都没有,西肢百骸像被温水泡过一样舒服,连手指尖都透着一股轻快的劲儿。
她转动手腕,听见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声音干净利落,和往日的滞涩完全不同。
她好奇地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的凉风扑面而来,带着山林里特有的草木香,让她精神一振。
更让她惊讶的是,她竟然能看得清清楚楚 —— 院外那棵老槐树,叶子上的露珠晶莹剔透,连叶脉上的纹路都看得明明白白,露珠折射着刚升起的阳光,分成了七种颜色,像小小的彩虹;树干上,几只蚂蚁正沿着树皮往上爬,搬运着比自己身体还大的蚜虫,连蚂蚁腿上的绒毛都隐约能看见。
她甚至能看见蚜虫腹部透明的皮肤下,汁液流动的细微痕迹。
“这…… 怎么回事?”
林青璇愣住了,她以前视力虽好,可也没好到这种地步,别说树叶上的露珠,就算是近在眼前的针,也得眯着眼才能看清。
她揉了揉眼睛,再看时,景象依旧清晰,甚至能看到远处山路上,早起的村民背着竹筐往山里走,竹筐里装着的草药叶子都能数出片数。
山民草鞋上沾着的泥土里,还嵌着几瓣紫色的野花,那花瓣的纹理和脉络都清晰可辨。
“难道是睡得太香了?”
她喃喃自语,心里满是疑惑,却也没把这个梦太放在心上 —— 或许真的是最近太累,才会做这种奇怪的梦,视力变好,大概也是巧合。
她转身走向厨房,准备给父亲做早饭。
灶膛里还留着昨晚的余温,她添了些干柴,用火柴点燃,火苗很快窜了起来,橘红色的火光映得她脸上暖暖的,连心里的那点疑惑,都被这烟火气冲淡了些。
火焰燃烧时,她能看见木柴纤维在高温下扭曲变形,火星跃动的轨迹在她眼中变得缓慢而清晰。
刚把米下锅,院门口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 是父亲林大山起了。
林青璇抬头望去,只见父亲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手里还拿着昨晚放在门边的猎刀,显然是打算早起去山里巡查一圈,看看有没有异常痕迹。
“爹,您起啦?”
林青璇笑着打招呼,伸手给锅里添了点水。
林大山 “嗯” 了一声,目光扫过女儿的脸,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他走近两步,伸手碰了碰林青璇的眼角: “怎么今早气色好得异常?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林青璇心里咯噔一下 —— 她自己倒觉得没什么,可在父亲眼里,竟还是露出了异常。
她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好像是有点,夜里总醒,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到啥了?”
林大山走到灶膛边,帮着添了两根干柴,火苗 “噼啪” 响了两声,更旺了。
他想起昨晚跟女儿说的 “魔头”,心里难免有些自责,“是不是还在想羊圈的事?
爹不该跟你说那些吓人的话。”
“不是的爹,” 林青璇赶紧摆手,“梦里没见着吓人的,反倒是有好多七彩的光,还有人唱歌似的,暖暖的挺舒服。
就是醒了总记不清细节,脑子有点乱。”
她没提视力变好的事,怕父亲担心,只捡了梦里温和的部分说。
林大山听着,神色缓和了些,伸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没事就好,许是白天累着了,才会做些稀奇古怪的梦。
早饭好了没?
爹吃完了,去山里转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昨晚那东西的痕迹,免得再出事。”
“快了爹,再等一刻钟就能吃饭了。”
林青璇说着,拿起葫芦瓢,从水缸里舀水倒进锅里,清水在锅里泛起涟漪,她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突然发现眼底似乎比平时亮了些,像含着细碎的光。
“大概是火光的缘故吧。”
她笑了笑,摇了摇头,又往锅里撒了把晒干的野菜 —— 这是去年秋天晒的,放了一冬还很新鲜,煮在粥里能添点滋味。
林大山坐在灶膛边的小板凳上,看着女儿忙碌的身影,心里又想起昨晚的羊尸,眉头还是没完全舒展开。
他摸了摸怀里的护身符 —— 这是当年老商客送他的,据说能驱邪,昨晚没来得及拿出来,今天特意揣在身上,要是真遇到危险,也能多份保障。
“青璇,” 他突然开口,“爹去山里后,你别出门,把院门拴好,要是听到啥动静,就喊隔壁的王猎户,知道不?”
“知道啦爹,您放心吧。”
林青璇点头应着,手里的动作没停,米粒落入水中的瞬间,她听见细微的 “噗通” 声,那声音清脆悦耳,仿佛每一粒米都在诉说着自己的故事。
院外的麻雀还在叫着,远处的山林里传来清脆的鸟鸣,太阳渐渐升起,金色的阳光洒满了小院,驱散了夜晚的凉意,也驱散了羊尸带来的阴霾。
林青璇站在灶台前,听着锅里米粥 “咕嘟咕嘟” 的声响,看着父亲坐在一旁默默添柴的身影,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只是梦里那温暖的七彩光芒,还有那神秘的吟唱声,像一颗小小的种子,悄悄落在了她的心里。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缕若有若无的七彩光晕正萦绕在她周身,随着她的呼吸缓缓流转,融入晨光之中。
不多时,米粥的香气飘满了小院。
林青璇盛了一碗热粥,递到父亲手里:“爹,快趁热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林大山接过粥碗,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温热的粥水滑过喉咙,驱散了清晨的凉意,也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他静静地凝视着女儿眼底闪烁的那一抹微光,那微光宛如夜空中最温柔的星辰,带着一丝纯真与对生活的憧憬。
此刻,他的内心犹如被轻柔的羽毛拂过,泛起层层温暖的涟漪。
他默默地在心里思索着:无论昨晚出现在家中的那个神秘东西究竟是什么,是狰狞的怪物,还是未知的诡异存在,他都要拼尽全力守护好自己的女儿。
女儿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贝,是他在这纷繁世界中最柔软的牵挂。
同时,他也要守护好这个温馨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