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五年,我扮演着裴靳最完美的妻子。仪态、微笑、谈吐,
每一帧都像是教科书里抠出来的。裴家需要一个无懈可击的女主人,
我就是那个为他们量身定做的产品。他们以为我笼子里的鸟,早就忘了怎么飞。
直到裴靳竞选的关键时刻,我大学时期的“黑料”被对手翻了出来。一张我举着牌子,
满脸油彩,在推土机前抗议的照片,成了送给所有媒体的狂欢节礼物。裴家炸了锅。
我的好丈夫,裴靳,递给我一份公关稿,让我照着念,让我哭,让我忏悔。他说:“阿弈,
委屈你了。大局为重。”我看着他深邃眼眸里熟悉的算计,笑了。大局?我就是大局。
这场由我掀起的风暴,才刚刚开始。他们想看一个政客夫人的丑闻。
我偏要让他们看到一个理想主义者的勋章。1手机震动的时候,我正在修剪花园里的白山茶。
剪刀是德国定制的,刀刃削铁如泥,剪花枝的声音干净利落。咔嚓。
又一朵开得过分灿烂的花掉在脚下。我穿着高定真丝长裙,赤着脚踩在草坪上,
裙摆沾了些晨露。裴家的管家李叔站在不远处,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他不敢催我,但我知道,
他已经等了十五分钟。今天裴靳有个重要的早餐会,作为妻子,我必须在场。给他递手帕,
在他和议员们谈话的间隙,用最温柔的眼神看着他。一个完美的道具。我拿起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名字:周颂。一个我已经五年没联系过的名字。信息很短。“弈,开电视,
财经频道。”我关掉手机,把剪刀递给旁边的佣人。“告诉李叔,我换身衣服就下来。
”回到卧室,衣帽间里挂满了当季新款,每一件都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裴靳喜欢我穿素色,
显得温婉、无害。我挑了一件米白色的连衣裙,坐在梳妆台前,没有化妆,
只是把长发松松挽起。镜子里的女人,面容平和,眼神却空洞。我对着镜子,
扯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嘴角上扬的弧度,不多不少,正好八颗牙齿。练了五年,
早已成了肌肉记忆。打开电视,调到财经频道。一个中年男人正对着镜头慷慨陈词,
是我丈夫的竞选对手,赵卫东。他身后的大屏幕上,是我。
不是现在这个穿着米白色长裙的裴太太。是二十岁的我,穿着洗得发白的恤,
脸上画着可笑的油彩,头发乱糟糟地绑在脑后。我站在一群年轻人中间,
手里举着一块硬纸板,上面用红漆写着“保护湿地,拒绝野蛮开发”。照片抓拍得很好。
我的眼神里有光,有火,有现在镜子里这个女人已经失去的一切。赵卫东指着照片,
痛心疾首。“各位市民,这就是我们未来的市长夫人!一个曾经与社会秩序为敌的激进分子!
我们能把城市的未来,交给这样一个家庭吗?”闪光灯疯狂闪烁。
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我关掉电视。房间里很安静。能听到楼下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裴靳要出门了。他没有上来找我。意料之中。他需要时间思考,如何让这件事的损失最小化。
或者,利益最大化。我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裴靳的首席秘书,顾念。“太太,
裴先生请您去一趟老宅,家里人都在等您。”他的声音永远那么冷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知道了。”我挂了电话,走到窗边。裴家的庄园很大,草坪修剪得一丝不苟,
像一块巨大的绿色地毯。远处是城市的天际线,灰蒙蒙的。我曾经以为,嫁给裴靳,
就是从一个笼子,换到另一个更大、更华丽的笼子。现在,有人把笼子门撬开了一条缝。
他们想看我惊慌失措。想看我哭着求饶。他们不知道,这只鸟,早就想飞了。我拿出手机,
拨通了周颂的电话。“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的女声,带着宿醉的疲惫。“颂颂,
我需要你帮忙。”“哟,裴太太终于想起我这个草民了?”周颂在那头笑,
笑声里带着一点嘲讽。“我请你喝酒,城东新开的那家,随便你点。”“成交!
”她答应得干脆利落,“说吧,想让我干嘛?帮你黑了赵卫东的电脑,
还是把他年轻时尿床的照片发网上?”“都不是。”我看着窗外,慢慢地说。
“帮我约几个记者,要最有名,问题最尖锐的那种。”“我要开个发布会。
”2裴家老宅在西山,一栋戒备森严的中式庭院。我到的时候,客厅里坐满了人。
裴靳的父亲,退下来的裴老爷子,坐在主位上,手里盘着一串佛珠,闭着眼,看不出喜怒。
裴靳坐在他下首,西装笔挺,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的大哥裴宗,大嫂,
还有几个旁系的叔伯,个个面色凝重。像一场审判。而我,就是那个等待被宣判的罪人。
我走进去,对着裴老爷子微微鞠躬。“爸,我来了。”老爷子睁开眼,眼神像鹰一样锐利。
“坐。”我没坐,站着。“照片的事,你们都看到了。”我开门见山。
裴靳的大哥裴宗是个急性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陈弈!你还有脸说!
你知道这件事对裴家的影响有多大吗?裴靳的竞选怎么办?”“大哥稍安勿躁。
”裴靳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责备,
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阿弈,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他把问题抛给了我。真聪明。
如果我处理得好,功劳是他的,是他领导有方。如果我处理得糟,责任是我的,
是他娶妻不慎。怎么算,他都不亏。我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
“这是我拟的一份声明稿,还有新闻发布会的流程。”裴靳接过,快速浏览了一遍。
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坐在主位的裴老爷子,终于开口了。“念。
”裴靳看了我一眼,清了清嗓子,开始念。“各位媒体朋友,
关于网上流传的本人大学时期的照片,我在此做出回应。第一,照片是真的。第二,
我为我当年的行为感到骄傲。”他念到这里,停住了。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裴宗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骄傲?陈弈你疯了!你这是要毁了裴靳!”“让她继续念。
”裴老爷子敲了敲桌子。裴靳深吸一口气,继续念下去。“我骄傲,
是因为我曾在最热血的年纪,为一个自己认为正确的理念,勇敢地发出过声音。那次抗议,
是为了保护我们城市最后一片原生湿地。最终,在我们的努力下,
那个商业开发项目被叫停了。如今,那片湿地成了城市绿肺,是市民周末休闲的好去处。
这份骄含,无关政治,只关乎一个普通市民对脚下土地的热爱。”“这份热爱,我至今未变。
未来,如果我的丈夫有幸当选,我也会用同样的热爱与真诚,监督他,提醒他,
让他永远不要忘记为民服务的初心。谢谢大家。”裴靳念完了。他把文件放在桌上,抬起头,
目光复杂地看着我。“这就是你的计划?”“是。”我回答得干脆。“胡闹!
”裴宗又吼了起来,“你这是在挑衅!把黑料当功绩?你以为民众是傻子吗?
”“民众不是傻子。”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他们厌倦了政客们完美无瑕的面具,
厌倦了千篇一律的道歉和眼泪。他们想看到一个真实的人。”“一个有过去,有热血,
甚至犯过错,但依然坚持信念的人。”“而我,恰好就是。”我说完,客厅里又是一阵沉默。
裴老爷子盘着佛珠的手停了下来。他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要发火。最后,
他缓缓开口。“裴靳,你的意思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丈夫身上。
他是我这场豪赌中,最大的变数。他可以支持我,也可以一票否决。裴靳沉默了很久。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他没有看我,而是看着窗外。“爸,大哥,各位叔伯。”“这件事,
就按阿弈说的办。”“发布会,明天就开。”说完,他拉起我的手,走出了那个压抑的客厅。
坐进车里,司机缓缓发动引擎。车内空间很小,也很安静。裴靳松开我的手,靠在椅背上,
闭上了眼。“为什么?”我问他。“什么为什么?”他没睁眼。“为什么同意我的计划。
这不像是你的风格。太冒险了。”他睁开眼,转过头看我。他的眼睛很深,
像一潭看不见底的湖水。“因为,我没有更好的选择。”他说。“赵卫东抛出这张牌,
就是要把我们逼入绝境。道歉,我们会显得虚伪。否认,我们会显得愚蠢。你的方案,
是唯一有可能反败为勝的棋。”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陈弈,我需要你赢。”我看着他,
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五年了。我们像两个最默契的商业伙伴,一起出席宴会,一起接待宾客,
一起经营着“裴靳夫妇”这个金字招牌。我们之间,有利益,有算计,有合作。唯独没有爱。
“如果我输了呢?”我问。他笑了。那笑容很淡,也很冷。“你不会输。”“因为你输不起,
我也输不起。”3发布会定在第二天下午三点,裴氏集团总部最大的会议厅。消息一出,
整个舆论场都沸腾了。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位一直以完美形象示人的裴太太,
要如何应对这场从天而降的危机。周颂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进来。“弈,你确定要这么干?
我这边收到风声,赵卫东那边还准备了后手。”“什么后手?
”“据说他们找到了当年跟你一起抗议的领头人,那小子后来因为别的事坐了牢。
赵卫동想把他弄出来,在你的发布会上当场指证你,说你当年就是个想出风头的太妹。
”我拿着电话,走到落地窗前。楼下的花园灯火通明,工人们正在连夜布置明天的会场。
“那个人叫什么?”“好像叫……李昂。”李昂。这个名字,像一根针,
轻轻扎了一下我的心脏。已经很多年没人提起了。“我知道了。”我挂了电话。晚上十一点,
裴靳还没回来。我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客厅里,喝着一杯冰水。顾念的电话打了进来。“太太,
裴先生今晚在竞选总部开会,不回来了。他让我转告您,好好休息,
明天他会陪您一起出席发布会。”“嗯。”“另外,关于李昂的事,
裴先生已经让人去处理了,您不用担心。”我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他动作倒是快。
”“这是我的分内之事。”顾念的声音依然波澜不惊。挂了电话,我站起身,
走上二楼的书房。裴靳的书房,我很少进来。里面全是各种文件和书籍,井井有条,
像他的人一样,精准又刻板。我在他的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没有密码。或者说,
他的密码,我一直都知道。是我们结婚纪念日的倒序。讽刺。我很快找到了一个加密文件夹。
密码是我的生日。文件夹里,只有一个文档。标题是《关于陈弈背景风险的评估报告》。
创建日期,是六年前。我们结婚前。我点开文档。里面详细记录了我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
包括那次抗议。包括李昂。报告的最后,有一段总结。“目标人物性格独立,
有理想主义倾向,不易控制。但家庭背景简单,社会关系清晰。
其大学时期的‘激进行为’是一把双刃剑,利用得当,可成为塑造亲民形象的绝佳素材。
风险评级:可控。”我盯着“可控”那两个字,看了很久。原来,从一开始,
我就在他的棋盘上。我以为的黑天鹅事件,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步棋。
他早就料到赵卫东会拿这件事做文章。他甚至,可能在背后推了一把。他不是别无选择。
他是在导演一出戏。一出让他能踩着我的“丑闻”,登上更高位置的大戏。而我,是女主角。
也是祭品。我关掉电脑,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夜很深了。我却没有丝毫睡意。
我在想李昂。那个笑起来有虎牙,眼睛比星星还亮的少年。那个在推土机前,拉着我的手,
说“别怕,有我”的少年。他后来,因为打架斗殴,被判了三年。我去看过他一次。
隔着玻璃,他让我以后别再来了。他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裴靳会怎么“处理”他?
给钱?封口?还是用他家人的安全来威胁?我拿起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喂?”一个苍老疲惫的声音。“阿姨,是我,陈弈。
”电话那头沉默了。“李昂……他好吗?”我轻声问。“他不好。”李阿姨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前两天被几个人带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小弈,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家里人……”“阿姨,您别急。”我打断她,
“您把他女朋友的电话给我,我有事找她。”半小时后,我见到了李昂的女朋友,小雅。
一个很朴素的姑娘,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很久。我把一张银行卡推到她面前。
“这里面有五十万。密码是李昂的生日。”她愣住了。“裴太太,
您这是……”“李昂出来后,你们拿着这笔钱,离开这座城市,去一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
好好生活。”“那……那些人……”“那些人,我来处理。”我看着她,认真地说:“小雅,
你听着。明天之后,无论你接到谁的电话,无论他们给你多少钱,让你去指证我,
或者指证李昂,你都不要答应。你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他们威胁你呢?
”“你就报警。”我把周颂的私人号码写给她,“然后打这个电话,会有人保护你。
”小雅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恐惧。“为什么……要帮我们?”我笑了笑。“因为,
我欠李昂的。”也因为,这是我反击的第一步。裴靳,你想让我当你的棋子?那你得先问问,
这颗棋子,愿不愿意入你的局。你想让我赢?好啊。那我就赢个彻底。不仅赢了赵卫东。
连你,也一起赢了。4下午两点五十分,我站在发布会后台的休息室里。镜子里的我,
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长发盘起,妆容精致。不是裴太太温婉的米白色。
是陈弈的战斗黑。裴靳站在我身边,整理着他的领带。他也穿着一身黑西装,
和我像是情侣装。外人看来,一定是恩爱夫妻,共渡难关的感人戏码。“紧张吗?”他问。
“有点。”我回答。是真的有点。但不是紧张,是兴奋。像一头被囚禁了很久的野兽,
终于闻到了血的味道。“别怕。”他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很冷,“记住我们商量好的,
按稿子念。我已经安排好了,前排有三个记者是我们的人,他们会引导舆论方向。
”“知道了。”我抽出自己的手。“裴靳。”“嗯?”“你不好奇,我昨晚去见了谁吗?
”他给我整理衣领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我相信你有分寸。”他不说,
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我看着镜子里的我们,一对完美的璧人。也像一对完美的敌人。
三点整,我和裴靳手牵手,走上了发布台。镁光灯瞬间亮起,像一片白色的海洋,
刺得人睁不开眼。台下坐满了记者,长枪短炮,对准了我们。
我能感受到他们目光里的贪婪和兴奋。他们期待着一场好戏。
眼泪、忏悔、夫妻反目、豪门秘辛。我偏不给他们。我走到话筒前,
裴靳坐在我身后的椅子上,扮演着他深情支持的丈夫角色。我环视全场,没有看稿子,
直接开口。“各位下午好,我是陈弈。”我的声音很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会场。
“我知道大家今天来,想看什么,想听什么。你们想听我解释,想听我道歉,甚至想看我哭。
”“很抱歉,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我顿了顿,台下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快门声。
“关于那张照片,我想说的,和我的声明稿一样。照片是真的,行为是光荣的。
我没什么需要解释,更没什么需要道歉。”我话音刚落,台下立刻骚动起来。
一个记者站了起来,是我们“安排”好的那个。“裴太太,您的意思是,
您认为当年的行为是完全正确的?您不觉得这有违您现在作为公众人物的身份吗?
”他问得很好,把一个坑挖在了我面前。我看着他,笑了笑。“这位记者朋友,你的问题,
其实包含了两个预设。第一,年轻时的激情等同于不成熟。第二,成为公众人物,
就必须抹去自己所有的棱角。”“对于第一点,我想说,如果一个社会,
连年轻人的激情和理想都要去批判,那这个社会才是真正病了。
正是因为有那些‘不成熟’的呐喊,我们的世界才一点点变得更好。”“至于第二点,
”我加重了语气,“我首先是一个独立的个体,陈弈。然后,才是裴靳的妻子。
我的身份可以变,但我的信念和原则,不会变。”“我的过去,塑造了现在的我。
我不会因为要扮演一个‘完美夫人’的角色,就去否定它,甚至为此感到羞耻。
”“因为它不光荣,它很光荣。”我说完,台下有人开始鼓掌。稀稀拉拉的,但确实有。
赵卫东安排的人坐不住了。一个戴眼镜的男记者站起来,声音尖锐。“裴太太,
您说得很好听!但据我们所知,当年那场抗议的组织者李昂,是个有案底的街头混混!
您和他这样的人为伍,难道也觉得很光荣吗?”来了。真正的杀招来了。
所有镜头都对准了我,等着看我怎么回答。裴靳在身后,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他以为我会慌。我没有。我直视着那个记者,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你认识李昂吗?”我问。
记者愣了一下,“我不认识,但资料显示……”“既然不认识,
就不要轻易用‘混混’这样的词去定义一个人。”我打断他。“是的,李昂后来犯了错,
他为此付出了代价。但这不能抹杀他曾经做过的正确的事。”“他当年,和我们所有人一样,
只是一个凭着一腔热血,想保护自己家园的普通学生。”“我知道,
你们手里一定还有很多关于他的‘黑料’,准备一条一条抛出来。”我看向台下所有的镜头。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替你们说。”“李昂家境贫穷,他打过很多零工,包括在工地搬砖,
在夜市摆摊。他打过架,因为有人欺负他的同学。他没读完大学,
因为他需要赚钱给母亲治病。”“这些,在你们看来,都是污点。”“但在我看来,
这是一个年轻人,在生活的泥潭里,挣扎过的痕迹。”“他或许不完美,
但他比在座的很多人,更懂得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担当。”我的目光,扫过那个提问的记者,
扫过台下所有的人。“至于我和他的关系。我们是朋友,是战友。”“过去是,现在也是。
”“如果各位对他本人感兴趣,我们也很欢迎。因为,我已经邀请了他,
来到我们发布会的现场。”我说完,会场的大门被推开。周颂推着一个轮椅走了进来。
轮椅上坐着的,是李昂。5李昂瘦了,也黑了。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头发剪得很短。
他的腿上盖着一条薄毯,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很亮。他一出现,整个会场都炸了。
闪光灯像疯了一样,所有记者都涌了过去。周颂和几个保安拦着,好不容易才把他推到台前。
我身后的裴靳,站了起来。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他死死地盯着李昂,又看了看我,
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他没想到,我把他用来威胁我的“武器”,直接请到了现场。
赵卫东也没想到。那个提问的男记者,已经完全傻眼了。我走下台,走到李昂面前,蹲下身。
“你还好吗?”他看着我,笑了,露出那颗熟悉的虎牙。“死不了。”他说,
“就是腿……被人打断了,得养一阵子。”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是裴靳的人,
还是赵卫东的人?或者,都有份。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粗糙,有很多茧。“对不起。
”我说。“说什么傻话。”他拍了拍我的手背,“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我站起身,
重新回到台上,拿起话筒。“我知道,大家有很多问题想问李昂。但在那之前,
我想先请大家看一段视频。”我身后的大屏幕亮了起来。画面里,是城西那片湿地公园。
阳光很好,鸟语花香,很多市民在散步,孩子们在草地上奔跑。视频的旁白,是我的声音。
“这里,就是我们当年誓死保护的地方。”画面切换,出现了一些当年的旧照片。
我们一群学生,在湿地里捡垃圾,做水文监测,给小学生们做环保科普。照片里,有我,
也有李昂。我们笑得张扬又灿烂。“当年,我们没有钱,没有背景,只有一腔热血。
”“我们查资料,写报告,向每一个部门递交我们的请愿书,但都石沉大海。”“最后,
我们选择了最笨,也是唯一的方法。站在推土机前。”画面再次切换。
是一段模糊的手机录像。录像里,李昂站在最前面,张开双臂,挡在推土机前。
他对身后我们这群人喊:“女同学都到后面去!男的站我前面来!”他的声音,
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却异常坚定。视频结束,屏幕黑了下去。会场里,一片寂静。
之前那个咄咄逼人的男记者,已经默默地坐下了。很多女记者的眼眶,都红了。
我把话筒递给李昂。“李昂,现在,你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吗?”李昂接过话筒,
清了清嗓子。他看着台下,缓缓开口。“我没什么好说的。当年做那件事,我不后悔。
后来犯了错,我认。一码归一码。”“我今天来,不是为了给陈弈作证,也不是为了卖惨。
”“我只想告诉某些人。”他的目光,像一把刀,射向人群中的某处。“别想用我来威胁她。
你们不配。”“也别想用钱来收买我。我李昂是穷,但我还没贱到那个地步。”说完,
他把话筒递还给我。我接过话筒,环视全场。“各位,我的发布会,到此结束。
关于我和李昂,如果你们还有兴趣,可以去查阅当年《城市青年报》的报道。那上面,
有我们所有人的名字,我们所有人的故事。”“我们不惧怕阳光,因为我们做的一切,
都经得起审视。”“谢谢大家。”我说完,对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我走到李昂身边,
亲自推着他的轮椅,在周颂和保安的护卫下,离开了会场。从头到尾,我没有再看裴靳一眼。
我知道,他还在台上。一个人,站在那片由我引爆的,名为“真相”的海洋里。这场戏,
他开了头。但结局,要由我来写。回到休息室,周颂激动地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弈!
你太牛了!你没看到刚才那些记者的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李昂也笑了,
“我刚才表现还行吧?没给你丢人吧?”“说得很好。”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接下来,
你和家人先去周颂安排的地方住下,那里很安全。等风头过去,我会安排你们出国。
”“不用了。”李昂摇头,“我就待在这。我倒想看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我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没再劝。有些人的骨头,是打不断的。周颂去安排车了。